“哈哈哈，你也太蠢了吧！”谢红燕靠着墙瘫在地上，晕乎乎地笑起来，“为了你师父对你好，竟然同意他把毒转到你自己身上？”
渺渺猛地一摔酒瓶：“我有什么办法啊。我那时才六岁，我师父又变态又冷血，反抗他就是死。不过……我跟他提了个条件，嘿嘿。”
“什么条件啊？”
“我要他以后要像父亲一样疼爱我。哈哈哈，他竟然答应了。你说他一个杀人如麻的变态，竟然答应了！”
“是啊。竟然答应了，哈哈哈……”
“可是他儿子从那之后就整天嫉妒我，天天都想杀我！浑蛋纪小柏，他从来都不知道我其实有多惨……不过还是好开心，我早就想要个爹了，哈哈……”
“有什么好开心的，中毒换来的爹，你真是笨死了……”
渺渺却抱着她的肩膀不停地摇晃：“那也开心的嘛。我以前都没有爹没有娘……”
“没关系，以后我罩着你……”
“哦，花孔雀也说以后罩着我……”
“那我们一起罩着你嘛。”谢红燕晃着脑袋倒在渺渺身上，“我说，你醉了吧？”
“才没有，是你醉了……”
“我怎么会醉？嗝，你腰上怎么挂着一支笛子？你会吹笛子？”
“会哦，不过只会一首，我吹给你听吧……”
“好啊好啊……”
寂静的南赋庄里忽然响起笛声。吹奏的人调子虽然有些不稳，然而笛声悠扬，依旧穿过了大半个山庄，飘进最深处的一座院落。
姜管家站在窗边凝神听了一会儿，转身道：“是《龙吟曲》，有十年没听过了。”
坐在桌边的南卿边嗑瓜子边发问：“吹得还挺好听的。这曲子有什么来头？”
姜管家沉吟半晌：“我只听说这曲子是当年纪寥为抑制身上所中的蛊毒而作。看来公子你这次带回来的小丫头，同纪寥的关系不简单。”
“渺渺吗？”南卿毫不在意地耸肩，“试过她几次了，武功都是投机取巧，会些小花招但没有真本事，心肠也不坏，老姜你就放心吧。”
姜管家顿时怒目：“放心？公子要我怎么放心！林家让您帮忙护送雪灵芝，你倒好，竟然半路跑去追踪纪寥？公子难道不知道他是天下第一高手，他钩钩手指就能拧断您的脖子！”
南卿无奈地辩解：“我就是为了保护雪灵芝啊。那天在林家刚取了雪灵芝，纪寥就突然杀到，所以我只能拿个假诱饵引开他。”
“公子是引开他还是追踪他？都一路追他到祭谷去了！”
“一开始是想引开他啦。”南卿一脸诚恳地摊开手，“谁知道他后来似乎中了什么毒毒发，竟然半路掉头走了。我不也是好奇么，就想跟着他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哪知道就被我这么摸到了祭门老巢，还差点困死在九转玲珑阵里。”
“胡闹！”姜管家气得就想去揪他的耳朵，“公子知不知道江湖上传来消息，纪寥死了，祭门新任掌门人纪小柏却行踪不明，祭门如今乱得很。”
“所以？”
“所以我劝公子还是小心为上，不要为美色所迷，乱趟浑水。”
美色？想到渺渺之前被他逗得奓毛的模样，南卿摸着下巴嘀咕：“美色倒算不上，不过还挺可爱的。”
姜管家竖起耳朵：“公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南卿咳了一声，拢着衣袖站起来，“老姜你也别想太多了，那丫头没问题的。早点睡吧。”
烂醉了一夜，两个女人第二天醒来头疼得嗷嗷直叫。渺渺抱头痛哭道：“不行，我得回去再补会儿眠。”
谢红燕却一把拽住了她：“天都亮了，陪我练武去。”
瞅了眼窗外才刚刚露出鱼肚白的天空，渺渺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向她：“姐姐你在开玩笑吧？”
“想当高手就得闻鸡起舞！”谢红燕的表情非常认真。
“……那你努力吧，我要回去补眠。哎红燕你干吗揪我的衣领？有话好说啊！你要拖我去哪里啊喂……”
南赋庄的中央处是一个极为宽广的练武场，此时天色刚明，场上几乎没什么人。谢红燕将渺渺拖到兵器架旁，一边挑选兵器一边问道：“对了，听南卿哥哥说你是祭门出来的丫鬟？那你见过祭门的掌门人纪寥没？”
被迫来当陪练的渺渺苦着脸搪塞：“见过几次。”
“真的？”谢红燕蓦地双眼发亮，“江湖上说纪寥的武功天下第一，他真的那么厉害吗？”
“大、大概吧。”
“我也好想见见他啊。”谢红燕一脸神往，忽然转头看向渺渺，“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祭谷见见他吧？”
渺渺惺忪的睡眼顿时睁大。开什么玩笑，老娘好不容易从祭门逃出来，谁会再自动送上门给纪小柏砍啊。而且最重要的是，师父他都已经嗝屁了！
“你要见纪寥做什么？他可是杀手老大。”渺渺不解道。
“那又怎么样。纪寥武功天下第一，传说他只要用剑气就可取人性命。我若有缘见他，拜他为师，到时候一定……”
话到一半，一道热情的呼喊声就打断了她：“红燕！”
渺渺和谢红燕顿时齐刷刷地回头看去。
一个气质不凡的锦衣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身后，仿佛才注意到谢红燕身边还站着个渺渺，那男子愣了愣道：“你就是阿卿救回来的那个姑娘？”
估摸着他口中的阿卿是指花孔雀，渺渺瞥了他一眼，纠正道：“是我救的他。”
“啊！原来你这么厉害。”男人完全不疑有他，态度既佩服又友好，“那要多谢你救了阿卿，我是他的好兄弟，唐家堡的唐梵。”
唐家堡？倒也是个江湖中有声望的大派。看这人锦衣华袍，气宇轩昂，想必来头不小。渺渺客气道：“好说好说，我叫渺渺。”
唐梵点点头，再转向谢红燕时笑得有些腼腆：“红燕，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谢红燕兴致缺缺：“什么好消息，是瑞青那人渣死了吗？”
“呃，不是。”唐梵噎了噎才继续道，“江湖上传言，二绝先生最近打算收徒弟。”
“二绝先生？”谢红燕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当真？”
渺渺听得不明所以：“二绝先生是谁？”
“二绝先生你都不知道？”谢红燕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他可是武林的一个不败神话，三十多年前凭着一身凌霄神功叱咤江湖，无人能敌。”
渺渺撇撇嘴：“能比师……比纪寥还厉害吗？”
“那当然！论辈分，二绝先生比纪寥还要高出一辈呢！”谢红燕说着，兴奋地看向唐梵，“阿梵你的消息可靠吗？二绝先生他可是从来不收徒弟的啊。怎么会突然要收徒了？什么时候收？要收几个？有没有什么条件？快告诉我告诉我。”
唐梵被她连珠炮似的发问弄得有些懵，半晌才老实答道：“我只知道七日后二绝先生会在昆仑山公开选徒，有意向的年轻一辈都可以去试试，具体收徒条件还不清楚，听说要通过二绝先生的考验才可以。红燕要去吗？”
“当然。”谢红燕想也不想。
唐梵点点头，望着她的眼睛一闪不闪：“哦，那我也去。”
瞧见唐梵一脸痴迷的表情，渺渺顿时就看出了苗头，这傻小子喜欢红燕呢！正想出言调侃，谢红燕忽然转头道：“渺渺你也一起去。”
“哎？我就不要了吧？”
“怕什么，有我罩着你呢。二绝先生可是当世高人，你这么没用，难道不想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改变人生？”
“……”姐姐你说话也太伤人了吧。
见谢红燕这么说，唐梵立刻也殷勤地朝渺渺道：“还有我，我也罩着你。”
渺渺顿时头疼，她从小就讨厌练武，对拜师学艺什么的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正欲拒绝，又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什么事这么热闹？”
听到这声音，唐梵高兴地嚷了起来：“阿卿你可算回庄了，这趟出门那么久，还以为你出事了。”
南卿大步走进练武场，懒洋洋地瞟他一眼：“担心我？”
唐梵老实地点头。
“担心我你还一来庄里就先跑来看红燕？”
唐梵的脸倏地一下就红了，边偷瞄着红燕边笨拙地辩解：“不是啊，我是正、正好遇见红燕……”
南卿“哦”了一声，也懒得拆穿他，重新转回话题道：“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
已经沉浸在喜悦中的谢红燕忙抢着道：“南卿哥哥，听说昆仑山的二绝先生要收徒了，我要去拜师！”
唐梵立即附和：“我也去，阿卿你也一起吧。”
渺渺左看看右看看，转身就打算开溜。
谢红燕一把就将她提了回来：“还有渺渺也一起去。”
“我才不去！”渺渺死活挣脱不开她的手，不由得向南卿求救，“花孔雀你快管管她啊！”
“嗯……”南卿瞥了眼气急败坏的渺渺，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她奓毛反抗的模样就好想欺负她啊，他捏着下巴扯出了一个微笑：“那就这么定了吧，大家后日启程，渺渺也去。”
“花孔雀！”渺渺瞪眼。
南卿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得更加灿烂：“别瞪我了。南卿哥哥这是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抗议无效，渺渺只好装鸵鸟，心想着只要自己打定主意不去，总不能强迫她吧。谁想到了出发的那天，谢红燕刷刷两下点住她的穴道，随手就将她丢进了马车里。
除了南卿、谢红燕和唐梵，这次同行的还有不少南赋庄和唐家堡的其他弟子，都是想去昆仑山碰碰运气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行了四日，终于抵达了昆仑山脚下的望舒城。
然而进了城众人才发现，想来拜二绝先生为师的人比预计的还多，城中早已挤满了各门各派三教九流的江湖人士。连问了好几家客栈都是客满，众人有些犯愁。南卿想了想道：“要不直接去昆仑山山脚下扎营露宿吧？”
谢红燕立即表示同意：“嗯，这城里这么多人，早点去山脚下蹲守也好。到时候等二绝先生一召唤，我们还可以第一个冲上山。”
渺渺和唐梵闻言，顿时惨白着脸异口同声道：“那你们先去哈，我休息下再走。”
谢红燕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们：“渺渺你怎么这么没用啊，路上颠簸了几下就不行了。还有阿梵你也是的，竟然还会水土不服？是不是男人啊。”
南卿四处张望了下，这会儿客栈虽然全部客满，但是街边的一座茶楼里倒还空了不少位子，他瞧了瞧有气无力的渺渺，开口道：“大家一起去茶楼里休息下再走。”
“不行！”谢红燕急了，“这城里已经这么多人了，说不定现在山脚下也都是人了，去晚了万一那里也没地方了怎么办。不行不行，我们先去，不要管这两个废柴了。”
见红燕着急，唐梵也急了，奈何他从两天前起就一直上吐下泻头重脚轻的，实在没力气再走了，只好道：“没事的，阿卿你们先走。我和渺渺休息一下就来。”
南卿犹豫：“渺渺，那我留下来陪你吧？”
“滚。”渺渺对于害自己遭受颠簸之苦的两个罪魁祸首完全没有好脸色，自顾自虚弱地爬下马车就朝茶楼里走。
“好了南卿哥哥。”另一个罪魁祸首的谢红燕立即没良心道，“不管他们，我们快走吧。等去山脚占好了地方再回来接他们。”
茶楼的底楼里已经坐满了人，渺渺和唐梵像两只软脚虾一样跟着小二往二楼走，刚在一张靠窗的桌子上软绵绵地趴好，两人就听见隔壁桌传来一个女子的嘲笑声：“哼，这次二绝先生收徒弟，真是什么人都敢来浑水摸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渺渺无力地转动了下抵在桌子上的下巴，眼角瞥见邻桌坐着一男一女，正目光不屑地看着他们两个。很显然，那女子刚刚嘲讽的正是她和唐梵。
渺渺是从小被人奚落惯了的，而唐梵又是个好脾气的，两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于是继续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恢复体力。
那女子见他们不理会自己的嘲讽，索性走了过来，嚣张跋扈地对渺渺道：“喂，你和沧澜公子是什么关系？”
渺渺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什么沧澜公子？”
“少装蒜！”那女子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我刚刚看到你从沧澜公子的马车上下来的。”
见渺渺一脸莫名其妙，对面的唐梵提醒道：“沧澜公子是指阿卿啦。”
那个花孔雀还有这种外号？渺渺的嘴角抽了抽，正想着自己和南卿该算是什么关系，那女子却已等得不耐烦，一把扣住她的下巴恶狠狠道：“快说话！”
话音刚落，一只茶杯“噌”地飞过来，打在了女子的手上。
唐梵虚弱地站起来：“红燕罩的人就是我罩的人，你不要随便对她动手动脚。”
“你竟敢伤我！”女子捂着自己被击中的手，顿时恼羞成怒地转头喊道，“哥！有人欺负我！”
唐梵抓抓头，也觉得自己莽撞了，刚想道个歉息事宁人算了，忽然间银光一闪，一柄利剑从横里指向了他的脖颈。
先前与那女子同桌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阴恻恻地道：“阁下好身手。在下龙玉天，倒要领教下阁下的高招。”说罢，他手腕微动，手中长剑直直刺出。
没想到此人说打就打，渺渺和唐梵连忙跳开闪让。然而龙玉天长剑疾刺，显然不想轻易放过唐梵，一时间茶楼里剑光点点，唐梵无奈，只好被迫和他对起了招。
茶楼里的其他客人见到有人打架，立马就全都抱头四散而走。
唐家堡是江湖上的名门望族，唐梵身为唐家堡的大少爷，武功自是不弱。渺渺看了看场中形势，估摸着大概不需要自己帮忙，未免受到误伤，便也退到了二楼的楼梯口。
那女子瞧见了渺渺的动作，以为她想逃，立刻抄起桌上的茶壶朝她掷过去：“你也别想跑！”
茶壶伴着劲风直袭而来，壶盖在投掷的时候已经被掀飞，眼看里面滚烫的茶水就要朝自己泼来，渺渺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却忘了自己身后已经是楼梯口，她顿时一脚踩空，整个人就要向后仰倒。
电光火石间，一只冰冷的手从背后扶住了她。
熟悉的杀气透过那只手传递而来，渺渺的身体顿时僵硬了。
背后那人却淡定得很，一只手仍扶着渺渺，另一只手朝着迎面而来的茶壶弹指一拨，茶壶呼地一下被拨回，滚烫的茶水刹那间倾倒而出，竟全数泼在了对面女子的脸上。
“啊——”茶楼里响起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那女子捂着自己的脸拼命哭喊：“哥！哥！好烫！我的脸……我的脸……”
与此同时，渺渺也强忍住惊恐僵硬地回过头，果不其然地对上一双既冷冽又漂亮的凤眼。她顿时头皮发麻，哆嗦着开口道——“纪、纪小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