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看不见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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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无言的结局

几年来,李汉良为了查找顶替自己上大学那个人,不但丢了工作,连谈了几年的对象也跟他分手了。现在,他成了大龄青年,已经没有人给他提亲,他的最美好的青春,在一连串阴差阳错的多舛的命运中,已经悄然凋谢。那天中午,李汉良意外遇到初中时的初恋王丽梅,他以为人生又在他面前打开一扇希望之窗。和王丽梅一番疯狂的缠绵之后,李汉良带着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幸福沉沉的睡着了。当他一觉醒来,他发现身边的王丽梅不见了。“肯定是她醒来后开始后悔和自己的疯狂之举才悄悄离开了,也许,她只是抱着‘玩玩’的态度在自己在自己这弥补一个多年前的遗憾,现在,她的遗憾得到了满足,她从此之后就要把自己彻底丢弃和遗忘了。”李汉良默默地想着,他觉得自己刚刚像是做了一场梦,现在他醒来了,梦也醒了。

但是,王丽梅在他耳畔呢喃的那些甜言蜜语依然在他心头久久地萦绕,是那么的真实可信,她亲口说出了,她是爱自己的。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王丽梅现在是干部的老婆,自己则是一个生活的失败者,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泥水匠,即使她当时说的那些话是真的,那也只是她一时的想法。如果她真的爱自己,她必须离开她那个干部丈夫和自己结婚,但是……她怎么可能真的爱自己呢?”

第二天,李汉良又照常去建筑队干活。从这天起,李汉良开始有了心事,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想:“或许她马上就要离开她的那个干部丈夫;或许她之所以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那么急着回去就是为了早点和他离婚。”李汉良依然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盼望着王丽梅再次出现在他回家的那条路上,或者来到他的家里找他。他期待着,怀着一种无望的忧伤和揪心的甜蜜期待着……

然而,当他一连等待了几个月也不见王丽梅出现时,他才知道,和王丽梅共度的那个不可思议的下午,只不过是他回光返照的青春恩赐给他的最后一个的短暂的美梦罢了。

那天下午王丽梅悄悄地离开李汉良,等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刚走进院子,母亲就从屋里迎了出来。“丽梅,你回来了?我和你爸还以为你回家去了呢。下午天快黑时海书回来了,他来咱家找你,我说你出去了,如果晚上不回来就是回你家去了。他在这一直等到天黑,刚刚走了还不到半个时辰,你就回来了。你们俩,真是命苦啊。”王丽梅的母亲唠叨着,赶紧到厨房给女儿弄吃的。

王丽梅知道她走后公公婆婆一定回设法让刘海书回来,却没想到刘海书这么快就从上班的地方回来。几年来,她总觉得刘海书和自己似乎隔着万水千山般遥远。自己从娘家回来时说要跟他离婚,如果刘海书不同意自己该怎么办呢?如果他真的同意了,自己难道真的要跟他离婚吗?原来说话时态度决绝,现在真的他来了,至少也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吧?也可能真的如刘海书的父亲所说,是有人要报复他,才故意编造出一套莫须有的东西,故意陷害他。

另外,如果自己真的跟他离婚,岂不让那个坏女人得逞了,不是把自己的男人拱手让给她了吗?不,不能和他离婚,至少暂时不能和他离婚,自己还没弄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之后再说。如果情况真如信上所说,至少要先把他和那个女人拆散了才跟他离婚。

刘海书那天下午没去上班,他一直陪在马素月身边,直到马素月情绪稳定下来。马素月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精神上的压力和打击才让她病倒。那天下午,马素月和刘海书商量,孩子甜甜很可能是被人拐走了。赵阿姨也是无辜的,只要她配合派出所调查,如无犯罪的嫌疑,就不再追究赵阿姨的责任。马素月让刘海书第二天就去上班,他现在也正处于关键时刻,不能在工作上再有什么纰漏。“我这几天也要回家一趟,我要找到冯宝才,把事情彻底解决。”马素月说。

刘海书第二天回到局里,刚一上班,人事处干事小王就来敲门:“刘科长,徐处长找你。”刘海书现在已经没有前两次担心了,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徐处长,我来了。”刘海书冷静的说。

“昨天怎么没来上班?”徐处长看了一眼刘海书。

刘海书没有说话。他故意没有说话,想听听徐处长要说什么。

“怎么?有情绪了?还是消沉了?”

“没有,身体突然不舒服,去了趟医院,今天我补假。”刘海书撒了谎。

“不用请了,你的问题让局长都伤脑筋了。幸亏那封信是在人事调整公示之前,否则就没有任何补救的余地。还是局长有眼光,提前放出风探探底,结果还真是出了意外,不过现在调整还来得及。”

“补救?怎么补救?”刘海书斗胆问道。

“首先你那边要把问题处理好。生活上的问题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决不能影响了工作。其次,局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调查后拿不出真凭实据,也就会不了了之。但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举报你的人,肯定是他和你有仇或者是你侵犯了他的利益,否则无冤无仇一般人不会这么做。这种人谁也不敢得罪,谁不怕举报,所以综合考虑,既考虑你的前途也考虑局里的影响,你的工作要做大的调整,但是往好的方向调整,局里已经定下来了。如果不是看在老局长的份上,估计你就会受到处分,甚至撤销一切职务,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不错了。”

“能给我透露一下吗?”刘海书问道。

“你将会被调到你的籍贯所在地县里任职。人事任命马上就会出,你做好准备吧,年后就去上任。虽不及刚开始打算给你调整的好,但这也是明降实升,给你保全了公职,给局里和举报你的人也好有个交代。你要感激领导的一番苦心啊。”顿了一下,徐处长接着说,“还有,你调动的事情不准备公开宣布,你也不要有什么动静,把工作交接一下就可以等通知了。”

“多谢徐处长照顾。”刘海书感激的说道。

“不是我的关照,是谁关照你你自然清楚,否则哪能给你费这么大周折。你也算是有贵人相助啊,连我都羡慕。”

刘海书离开了徐处长办公室。他不知道这是他想要的结果还是他不想要的结果,但是他都必须无条件接受。原来他想回到老家的县里,却回不去,现在他还有些牵挂这里,又必须要离开。似乎生活总不能如愿以偿。

中午刘海书又去找马素月,把上午局里的安排如实告诉了马素月。马素月听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走吧,你不能没有工作,没有了工作就没有了一切,现在一切都完了,我们也该结束了。”马素月满含绝望的看看刘海书,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幸福和甜蜜,剩下的只是岁月的沧桑和凄凉。

“就这样结束了吗?”刘海书颤抖着嘴唇说道。

“结束了,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只是说不出口而已。”

刘海书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爱眼前这个女人。但是他能感受到当她说结束的时候,他心里突然疼痛起来,揪心的那种痛,一种说不出的压抑,让他感到窒息。

刘海书神情凄然地站起身来离开了马素月,马素月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没有阻拦。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苦,既有委屈也有无奈。中午没有吃饭,他就直接回局里了,下午在办公室呆了一下午,临下班前,他请了病假,说要到医院检查身体。下班的时候他悄悄的找到沈伟,说想下班后一块吃饭,还在老地方见面。

刘海书到了常去的那个饭店,沈伟已经在等他。“这些天你气色不好。”刚一落座,沈伟就瞅着刘海书的脸说道。“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过年后就不在这工作了。”刘海书平静的说道。“不可能,局里都知道你要升副处级了。”沈伟摇摇头,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那是谣传,我说的才是真实的。”“真的?领导找你谈话了?”沈伟海书有些不信。“谈话了,已经定下来了。”“那这就是真的了?怪不得前几天我听门卫老蒋说,局里的姚科长这么老的资格还没有提到副处,怎么能把一个刚来局里的年轻人提到副处呢?门卫老蒋其实是姚处长的亲戚,这个别人都不知道。”沈伟小声说道。“老蒋是姚处长的亲戚?他俩看起来年纪差不多大啊!”刘海书吃了一惊,小声追问道。“是啊,要不老蒋说姚处长是老资格了,这个姚处长在局里少说也十年了。就是因为为人斤斤计较爱打小报告才一直得不到提拔,但是他确实资格很老。”“原来是这样。”刘海书意味深长的说道。“为了往上爬,老姚这几年也是花了血本了,私下听别人说,只要能让他升到副处,花多少钱他都愿意。不过这都是小道消息,你可不要乱说,我可是把你当兄弟才敢说的,这种话说出去很危险的。倒不是说会招来杀身之祸,而是会因此树了一个敌人,并且是个阴险的小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我知道,你放心。”刘海书点点头说道。“这次人事调整我爸也找关系活动了,但是不会有大的提升,竞争很激烈,都是关系,领导也不好办。”“是啊。不说了,我们喝酒。”刘海书不想再去想这些事了,他已被这些事搞得疲惫不堪。

可能是最后一次在一起喝酒了,两个人一直喝到天黑才离开。出了饭店,黑漆漆的夜空阴沉冷森,没有一点星光。刘海书没有直接回去,他想回办公室再呆一会,明天一早就坐车回家找王丽梅。

走到税务局门口,刘海书看见传达室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门卫老蒋并不在里面。刘海书也没有在意,他突然想起刚才沈伟说道姚科长,刘海书确实和这个姚科长没有什么交情,见面也就是打个招呼。他沿着税务局院子里的小路刚走两步,突然想绕道从姚科长办公室前过一趟。一边想着,刘海书就走到了姚科长门前,发现姚科长办公室门关着,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刘海书心里紧张,后悔不该从此经过,再退回已不可能,他想悄悄地走过去,否则被姚科长看见多不好。

刘海书慢慢走过姚科长门口,心里松了一口气,再走过窗口,就算是没事了。就在这时,屋里传出门卫老蒋的声音:“既然局长把东西都收下了,他肯定要给你办事,你就放心吧。”接着姚科长又说:“多亏你了老蒋,要不是你提供这个信息,让局长也很为难,就是想提拔我也没办法。局长说这个刘海书是原来的老局长和市委的一个领导打过招呼的,不好驳了他们面子。除非你们想办法让他出些问题,这样才能既不得罪老局长又能把位置给你让出来。没想到你提供的这个举报材料起了大作用了。”“那刘海书怎么安排呢?局长这次肯定也要照顾两个老领导的面子,不过正好借机把他调走,让他从此离开这里,永绝后患。这样既给足了老领导面子,又让老领导再也不好意思打招呼了。你想想,你这打招呼的人问题这么多,你还好意思再开口么?”刘海书不敢再往下听,急忙悄悄的离开。他没回自己的办公室,临时改变主意找马素月去了。

见到马素月,刘海书把姚科长说的那些话告诉她,又说:“看来我们错怪冯宝才了。”马素月也不敢相信,这竟是那个门卫老蒋捣的鬼,她气愤不已的说:“不能这样任他摆弄,明天我就去找那个姓蒋的,再找那个姓姚的,让全税务局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个的勾当,要臭我们一起臭,让他们也不能好过。”刘海书看着马素月笑了笑:“不用了,我们就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只要我顺利离开局里,一切都当做没有发生就行了。”“为什么这样,让他也当不成那个处长。”马素月愤怒的说道。“一旦闹出来我们也没好处,不但我的工作难保,他们还会想办法查我俩,你也会受牵连,局长也不会放过我,连原来的老局长也会被牵连进了,不敢想象,到时候会乱成一锅粥。”马素月听刘海书这么一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一大早,刘海书坐上了回家的汽车。经过一天的颠簸,快到晚上时到了家里,接着,他连口水也没喝就去王丽梅家。在王丽梅家等到天黑,刘海书又往自己家里赶。到了家,母亲说王丽梅没有回来,刘海书又返回王丽梅家。

此时,王丽梅已经回来,她不想让母亲为她担心,吃过饭就到西屋她原来住的房子去了,她知道刘海书可能会回来找她。

刘海书返回王丽梅家,正好被王丽梅的母亲看见,她指一指西屋:“丽梅在那屋里,你快去吧。”

进了西屋,王丽梅坐在床上发呆。她听见了母亲和刘海书说话,本不想让刘海书进来,可是那样做母亲就知道了他们俩的事,于是她并没有阻止刘海书。

“我回来了,丽梅。过了年我就在要在县里上班,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刘海书先拿这个诱饵想让王丽梅上钩。

“这和我都没关系。你来了,明天我们就去离婚。”王丽梅冷漠的说道。

“我不答应。我对不起你,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那个马素月。你应该留在那儿等我们离婚了和她结婚。”

刘海书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该怎么向王丽梅解释。其实解释也是徒劳,事实已经暴露在王丽梅眼前,再多的辩解都是给自己找借口。但是,如果不辩解,又怎么向王丽梅交代。想到这,刘海书把心一横,向王丽梅撒谎道:“信里写的不全属实,我确实认识马素月,也是因为工作上的关系,给她办理税务登记时认识的,想着是老乡,她每次办业务就帮帮她,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你一定要相信我。写举报信的人主要因为工作上的关系对我打击报复,你可千万不能上了人家的当啊。”刘海书摆出一副哭丧的表情,借以争取王丽梅的同情。

“你怎么解释我也不想听,无风不起浪,没有那回事人家会举报你?不用给我解释,我不想让我爸妈担心,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不想和你再争论这些,你赶快给我出去,免得让我爸妈知道了。明天我们去民政局离婚。”

刘海书想留下来给王丽梅解释,王丽梅坚决不同意,两个人争执不下。最后,刘海书为了不让王丽梅父母知道,偷偷的溜出王丽梅家的院子,又摸黑回家去了。

其实,在王丽梅心里,她也在犹豫彷徨,原本她以为自己会义无反顾的和刘海书离婚,但是当刘海书真的回到身边时,她也有些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难道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他真的和那个马素月没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不能,他肯定和马素月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但是他现在回来了,是不是已经回心转意,和那个女的一刀两断了?这两天,王丽梅脑子里一直都是这些问题。

刘海书摸黑回到家,刚一进门,就看见二叔正坐在堂屋里和父母正在说话。

“二叔,我……”刘海书刚想开口说话,就被二叔抬起手制止了。“你啥也不用说,明天还得去找你媳妇赔礼请罪,务必把丽梅请回家。否则,即使我饶恕你,你爸妈也饶不了你,你要是请不回来丽梅,他们老两口子就不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刘福平一脸严肃的说道,说完,站起身来出了门就走了。

刘海书呆呆的站在屋子里,不知道如何是好。刘海书的父亲也一声不吭的出门走了。

这天晚上,刘海书一夜也不曾合眼。他想,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征得王丽梅的原谅,决不能和她离婚,否则,一定会出大乱子。

第二天一大早,刘海书又早早地去王丽梅家里了。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经过刘海书连续几天苦心执着的道歉和认错,再加上双方父母的劝说,王丽梅最终还是跟刘海书回娘家了。其实,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和李汉良的那次疯狂行为有关,她担心李汉良因为她和刘海书离婚,开始重新追求自己。她觉得这样对不起李汉良,自己已经结过婚,已经配不上做李汉良的妻子,他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女孩结婚。王丽梅并不是后悔和李汉良的那次疯狂之举,而是觉得当初被李汉良喜欢的那个单纯懵懂的女孩已经不再是自己,她已经被岁月渐渐埋葬,如今的自己,初心已改。为了不让李汉良彻底忘记那个曾今的自己,不给他留有任何希望和期待,王丽梅选择了原谅刘海书,不给李汉良留有任何机会。这样,他才能找一个配得上他的好女孩,用心地去爱他。而那次疯狂之举,就算是对自己青春和初恋的祭奠吧。

刘海书回家后的第二天,马素月强打着精神去了衣店。她这段时间总是忙,没时间到衣店照顾生意,再加上该补的货无法及时补上,生意也大不如从前。刚过中午,村里的二妞又来找她,二妞从老家带来一个可怕的消息:家里的女儿在去乡卫生所做免疫时吃了糖丸后开始高烧不止,及时送到医院治疗后,虽保住了性命,却落下严重的终生残疾,成了小儿麻痹。临走时,二妞说:“年前你回家看看孩子吧,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二妞说完低着头走了。

这个消息彻底把马素月击倒了。原来,因为丈夫的缘故,她对家里的女儿一直没有太多的感情,她在马素月的眼里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留下的麻烦。但是自从丢了甜甜这几天后,马素月才开始意识到家里的女儿对她的重要,她亏欠那个跟着奶奶从小长到大的孩子太多了。现在,当二妞把孩子的病的消息告诉她时,她的精神世界一下子坍塌了,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家里的女儿。她有爸爸妈妈,却得不到父母的爱,她是无辜的。

刘海书在家已经呆了两个星期,王丽梅的情绪也已基本稳定,他告诉王丽梅:“过了年我就要在县城里上班了,明年冬天我们就会有孩子,我一定要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王丽梅默然不语,对刘海书的话毫无感觉。她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死了,活着的只不过是一个行尸走肉的驱壳而已。“工作上的事还没办好,这几天我还要赶回去,我这次回家是请的假,一旦工作安排好,我就永远的离开那个地方。”刘海书半是哄骗半是乞求地说道。王丽梅看看刘海书,冷冷的说道:“你是不是又要去找那个女的了?”刘海书盯着王丽梅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如果你不相信我,你跟着我一起去吧,我把工作处理好,顺利交接了,我们就回来。”王丽梅不屑的说道:“从前一直都不让我去,现在要走了让我去,我才不去丢那个脸呢。”

第二天,刘海书坐了一天的车回到税务。他先到局里打了个照面,就匆忙去找马素月。一见面,刘海书被吓了一跳,短短的两个多星期,马素月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眼窝深陷,目光呆滞,整个人也瘦了正正一圈。原来,这些天没她都没有好好吃饭,她吃不下去,她在想,如果自己在家照顾女儿,她一定不会像现在一样变成残疾。可是,如今女孩遭到如此横祸,她的一生就这样被毁了。

马素月呆呆地问刘海书:“你把事情处理好了?”“暂时稳定住了。这些天你瘦了。”刘海书看着马素月的样子心痛地说道。“我们怎么办?”马素月盯着刘海书的眼睛问道。“还能怎么办?过了年再说吧。你首先要好好把身体恢复好,我想办法给你弄钱,让衣店正常经营下去。”听了刘海书的话,马素月勉强挤出一丝苦笑,目光呆滞的说道:“你不用管我了,我们就这样结束吧,一切都该结束了。”刘海书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回到马素月的话。

马素月的心已经碎了。没有什么比一人的心碎了更痛苦的事情了。她悲伤到了极点,疲惫、无助、绝望所有最糟糕的感觉如洪水般将她淹没。她没有把家里女儿的事告诉刘海书,她谁都不想说,只想自己一个人承受。

“如果没有什么事,你就回去吧。”马素月看着刘海书平静地说道,“既然要结束,就结束的干脆些,免得彼此再难过,再为对方牵挂。”

刘海书感觉马素月的话像刀子一样戳进了自己的心里,然而,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躲避,只能忍着疼痛面对现实。“素月,我对不起你!”刘海书说着,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希望你不要恨我,记住我们曾经有过一段既痛苦有甜蜜的岁月吧。从今以后,我们就不要有任何联系了。让我在以后的岁月里好好对我们身边的人,好好的爱他们,珍惜他们吧。”马素月说完,伸出手把刘海书猛地退出门口,她痛苦的闭上眼睛,一狠心关把门猛地关上了。刘海书下意识地抬起手臂,他想推开门在看一眼马素月,再给她一个深深地拥抱。手举在半空,他犹豫着又垂下。“一切都该结束了,该结束了!”他闭上眼睛痛苦的嘟哝着,再也控制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

第二天,马素月到衣店给小红放了假,她也把衣店门一锁,回家去了。

眼看要过新年,刘海书要趁年前再看望一下魏校长,尽管这次工作调整没有达到他最终的目的,但是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他不想把听到的门卫老蒋和姚科长的话告诉魏校长,他不想再牵扯到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中来,只希望从此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这个春节,马素月也回家了,一回到家,她就带着女儿回娘家住了。冯宝才苦苦挽留,希望马素月不要回娘家,和他在家一起过年,马素月不同意,说要离婚。冯宝才见逼得太紧肯定不行,也只能缓缓再说。但是他明显感觉到马素月和以前的态度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这让冯宝才看到了希望。

年后,马素月没有马上回去,她知道刘海书过了年要回税务局处理工作上的事,他将要离开那里,回县城工作。马素月在家耐心的等待,她要等到刘海书的任命书下来,离开了税务局,离开了那个城市。这段日子里,她开始细心照顾已经变成小儿麻痹的女儿,她要把余生的全部爱都给予这个让她永远心痛的女儿,是自己的自私毁了她一生的幸福,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年后,刘海书回到税务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他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和马素月见一面,好好谈谈,却一直等不到她回来。任命书下来了,刘海书必须要离开这里回县城上任了,也始终不见马素月回来。

他焦急的等待着,等待着,最终还是没有等到马素月。或许她已经后悔了,已经不爱自己,刘海书在心里默默的想。尽管他已经想好了,为了各自的家庭和亲人,两个人必须要分手,但是真的看不见马素月了,心里却感到隐隐的伤痛。又等了几天,去县城任职的时间已经迫在眉睫,他必须要离开了,马素月依然没有回来,刘海书又在和马素月一起租住的屋子里等了整整一天一夜,在无尽的疑惑和悲伤中,刘海书带着一生的遗憾走了。

几天后,刘海书到县里税务局任副处长,从此,他的人生旅途中新的一段生活开始了。

估算着刘海书已经走了,马素月又把女儿送到婆婆家,自己才离开家回到衣店。刘海书临走时,拿出一笔钱交给沈伟,嘱托他转交个给马素月,让她用来进货,重新经营衣店。沈伟找到马素月,要把钱给她,却被马素月断然拒绝。

几年来的积蓄全部被骗光,马素月的衣店缺少周转资金已经无法经营下去。丢失孩子伤痛,女儿的残疾带给自己的悔恨和愧疚,把她脆弱的灵魂彻底掏空了。艰难的经营了几个月之后,她把衣店转给别人,带着无尽的伤痛和遗憾,离开了这个给她带来一生的痛苦记忆的地方。

马素月转了衣店,带着一身的疲惫和伤痛回到家,母亲的病在冯宝才的细心照料下已经恢复大半,一个人已经能照顾自己。只有这一件事令马素月感到一丝欣慰,让她绝望的心里亮起了一束微弱的光亮。在冯宝才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再加上双方父母的劝说,半年后,马素月又和冯宝才生活在了一起。只是,她清楚的知道,她内心最真实那个马素月已经离她而去,永远的随着那段苦难的岁月消逝了。

自从那天下午王丽梅离开后,李汉良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泥水匠生活,只是,现在的生活少了从前的那种简单的快乐,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疼痛的忧伤和酸涩。

距李汉良家不远的集市上,有个叫崔秀琴的女人开了个理发店。有人说她原来当过小姐,传言不知道是真是假。崔秀琴带着一个小男孩一起生活。有一段时间,李汉良干完活下班每次都要从崔秀琴的理发店门口经过。有一次,李汉良低头骑着车刚走到理发店门口,崔秀琴正好端着一盆水往路上泼,不偏不正,正好泼了李汉良一头一身。刚过年,春寒料峭,崔秀琴吓得赶紧向李汉良赔不是道歉。李汉良从自行车上下来后摇晃摇晃满是水珠的脑袋,看着惊慌失措的崔秀琴不紧不慢地说道:“没吓着你吧?”“没有,没有,要不你进屋,我给你找一身衣服你换下来?”“没吓着你就行,我回家换吧。”说着,李汉良骑上车回家换衣服去了。从此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每当建筑队要下班时,崔秀琴就在店门口张望,她只想看一眼那个被她泼了一身水的憨厚老实的男人,只要看他一眼,她的心里就感觉很踏实,很幸福。

几个月后,集上的张媒婆找到李汉良,说有个带小孩的女人看上了你,你嫌不嫌弃?李汉良一听,眼睛一瞪说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媒婆碰了一鼻子灰,知趣地走了。媒婆前脚一离开,李汉良后脚就去了崔秀琴的理发店。从此,两个人就好上了。两个月后,李汉良和崔秀琴领了结婚证,八个月后,崔秀琴给李汉良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后来,崔秀琴关了理发店,用几年来积攒的钱帮李汉良办了一个全县唯一的智障儿童培训学校,几年后,李汉良的智障儿童学校已经在老百姓中间有了良好的口碑,李汉良也成了最受人尊重的年轻校长。

光阴荏苒,时光如梭,改革开放的春风让中国大地换发了勃勃的生机,全国人民都投入到了这场发展的历史大潮当中,一晃之间,二十多年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