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你妈妈一样,是个高傲自尊的女人,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泼过污水,所以没法忍受。她跟那些人吵,替自己辩护,但越辩护越糟糕,那些人用各种方法羞辱她,逼她交代所谓勾引我父亲的细节,连新婚之夜的一点一滴都要她交代出来,还借批斗的机会在她身上乱摸,她就痛骂他们,而他们就打她,骂她,说她挨批的时候还不忘勾引男人。那时她每天回来都要洗很长时间的澡,因为她觉得自己被玷污了。他们打了她很多,一直到她被打得站不起来了,他们才让她回家养伤。
“那时,我父亲在省里被批斗,省报、市报上都印满了批判揭发他的东西,后来就越来越往低级下流方面滑,很多是关于他生活腐化堕落的,说他引**污了身边很多女护士、女秘书、女办事员。我们把这些都藏着,不让我母亲看见,但她仍然看见了,因为实在太多,藏不胜藏。她的身体承受了外界的打击,她还坚持活着,但这个来自她丈夫的‘背叛’把她打垮了,她用一条长长的白围巾结束了她的生命。她的遗书只有几句话:质本洁,命不洁,生不逢时,死而后憾。”
静秋小声问:“那你父亲真的……有那些事吗?”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父亲是很爱我母亲的,虽然他不知道怎样爱她才是她喜欢的方式,但他还是爱她的。我母亲走了这些年,父亲也早就官复原职,有很多人为他张罗续弦,但他一直没有再娶。我父亲总是感叹,说***的那句话有道理:‘胜利往往来自于再坚持一下之后。’有时候,好像已经走到了绝境,以为再也没有希望了,但是如果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往往就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静秋没想到他有比她更惨痛的经历,很想安慰他,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说:“你这些年过得也很难……”
他没再谈父母的事,两个默默走了一会儿,他突然问:“我……可不可以跟你到K市去?”
她吓了一跳:“你跟我到K市去干什么?如果我妈妈看见,或者老师同学看见,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以为……反正……反正影响不好。”
他笑起来:“看把你吓得,话都说不清了。你放心,你叫我不跟你去,我就不会跟你去的。你说的话就是最高指示,我肯定照办的。”他小心地问,“那我可不可以在县城等你回来呢?县城没人认识我们,你要是怕的话,我可以只远远地跟着你。你回来的时候,不是还要走这么远的路吗?你一个人走我怎么能放心呢?”
她看他这么乖,说不准跟她去K市就不敢跟她去,她一感动,胆子就大起来:“如果不耽搁你工作的话,你……就在县城等我吧。我坐明天下午四点的车,五点到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