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东侧偏殿的灯一盏盏的熄了，子漩方才起身准备回寝殿，宫外又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扣门声。
脚步一滞，犹豫了一下，宫外又传来两声轻轻的扣门声，皱了皱眉头，子漩踏着仅有的月色转身去开门。
宫门外静悄悄的，看不出任何的动静，斜前方的槐树下有两个人歪靠着树身，睡的正沉。
左右巡视，沉沉夜色中，一人双目半闭，怀抱着剑，背靠着上阳的浅灰宫墙，子漩轻呼一身，一身中衣的单薄身子便落入了那双甫一睁开便盈上怒意的星眸。
“之仪，你怎么回来了？”子漩倒过一杯茶水递给之仪，笑着问道，对于当初闹着别扭而离开的之仪突然回来却是生起一丝不安。
之仪抬头看了眼子漩，低下头，蓦的沉下眼神，“只是…回来看看小姐。”言语中透着酸涩，真的要说么，可是明明想好的话却为何开不了口？
“之仪？！”子漩看着在自己面前发呆的之仪，心底的不安渐渐扩大，到底是什么事，让之仪在她面前都这般的为难。
“小姐。”发着呆的之仪被子漩唤回思绪，轻唤一声问道：“如果有一天，之仪成为了小姐的故人，完全脱离了小姐的生活，小姐还会记得我吗？”
身子一顿，眼神眯起，掩掉了心底的真实情绪，嗓音依旧带着笑意，“当然记得，只是你总得要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王将军要为我改变身份，给我一个将门的身份，让我可以跟其他官家子女一样因功而晋封。”
“什么身份？”送她去从军本就是她的意思，希望她能有属于自己不一样的人生，可是听到王忠嗣这样的安排，心底漫上的为何却是苦涩与不舍。
“郭子仪－泗州刺史郭敬之郭大人之子。”
“郭子仪？”子漩喃喃重复，“那性别，年龄…”难道这些到朝堂上瞒的了玄宗，瞒得了郭府上下？
之仪略一沉吟，声音愈发低沉，“郭大人正值圣眷之时，突发疾病，现下已是弥留，刺史大人却不想因此失了满门的隆恩，想暗中找人补上，借此瞒天过海。王将军与刺史大人素有交情，因此对我说这是个机会，希望我不要错过。”
“你怎么想？”子漩的心慢慢下沉，“你要知道，一旦你接受这个身份，你不但接受他这个人，还要接受他的父母以及妻、子，而且你将终生不得嫁人，况且这郭子仪大了你将近十岁，这如何掩饰？”为何自己会这么难过，之仪有好的发展不是她所希望的吗？可是现在为什么她却是用着质问的语气在跟他说话，仿佛之仪的离开会是一种背叛。
之仪抬头看了子漩一眼，声音愈发低沉，“王将军说，如果我下了决心，从此以后这世界上便不再有之仪这个人，而我将接受郭大人的妻子与子女，成为他的替身，终身不得嫁娶，只为代替他而活着。”
子漩的心似被狠狠的抽了一下，声音竟隐隐有些颤抖，“难道没有别的方法了吗？这样的话，你一辈子只是为别人而活，你甘心？”
“之仪无法与喜欢的人在一起，终生不嫁又有何难，小姐不是说想要给之仪证实自己的机会吗？之仪只想应了小姐的意，官职与皇恩于我毫无意义。”之仪的声音低沉黯哑，却是压抑着痛苦与执着。
子漩的身子微微一晃，几乎要站立不稳，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为何与她想的都不一样，如果是这样的结局，为何当初要送她离开，难道这是老天对她的惩罚吗？
子漩刚想再说些什么，宫外又响起一阵急促而压抑的扣门声，一声接着一声，无不彰显着来者焦急的内心。
“你先回我寝殿。”轻声交待了一句，子漩起身往门外走去。
淡金色的月光下，如意紧蹙着眉头，身旁一人戴着白色纱帽，呼吸急促，软软的靠在她的肩头，子漩无声上前，接过如意的手。
“漩儿...咳咳…”扣上宫门的同时，子漩身侧响起了低低柔媚的嗓音，面纱被轻轻撩起，露出那张美艳无双却毫无血色的脸，“我…咳…咳咳…遇到了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