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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施局长看了看严磊,示意他表态。严磊收起脾气说:我对不起柳青青,但我不认为我是强奸,我愿意支付一笔钱,把这件事和平了结。多少合适?你提个数。

柳芸芸冷冷地问:钱能治愈她身上的伤口,但是能买回清清白白的名誉吗?能买回一个新婚燕尔的和睦家庭吗?能买回健康生孩子的母亲身体吗?

严磊听着心里叫屈,忍不住说:是不是所有人的不孕不育都要栽赃到我身上?

柳芸芸厉声说:别人被你祸害我不管,我妹妹这辈子要是出一点问题,我们决不饶你!

施局长知道她在抬价,一边伸出两个手指头示意给严磊。

严磊忍住火气说:我拿二十万,只能这么多了,这笔钱我还不知道到哪里去借呢。

柳芸芸根本不买账,讥讽道:那劝你最好别借了!二十万你去夜总会吧,想买通我们,你讲童话还是讲神话呀?你把我妹妹当成什么人啦?

魏局长斟酌良久说:我提议一个数额,二十八万。

二十八万……柳芸芸不屑地冷笑,然后死死盯着严磊说:且不说你家严夫人是中年妇女,我现在给你二十八万,你会同意她跟别的男人这么玩吗?

严磊脸上青筋怒暴,眼看要张口骂人,被魏局长用手势强行压住了。

这是警局,不是骂街的地方!你尽可以提条件,千万别搞人身攻击。魏局长严正提醒。

不上几个七位数,这事免谈!柳芸芸毫不退缩。

你这是敲诈勒索!你还告我,我要去告你!严磊发飙了。

好啊,你去告啊,我巴不得去法院,让大家都看清楚你这个衣冠禽兽!柳芸芸针锋相对。

你们又来了!还想不想调解?魏局长也火了。

这时施局长电话响了,拿出一看,然后附耳对严磊说:你们周主任来了。

严磊跟着出门到了前坪,不满地嘀咕:怎么把他叫来了?

想想施局长是周主任姨妹夫,自己现在是重点监管对象,出了什么事自然会告诉周主任,而周主任自然会通告给孔董。十之八九,周主任一定是受孔董的委派。这意味着,织云公司至少是高管层,全知道严磊的糗事了。

周主任急匆匆下了车,见到严磊开门见山:现在什么情况?

严磊接受审判似的问:孔董怎么说?

他说你丢人,还骂了更难听的话。

严磊心生愧意,低头问道:他是什么意见?

安抚情绪,满足要求,从速私了,严格保密。

严磊一听,好似死刑一下改判无罪,一阵狂喜,再思忖十六个字,妈的,这不是罔顾事实,真把我当强奸犯了吗?好在周主任是来支持自己的,不便多说什么。他又问:其他人呢?

我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想法。想也想得到,明天的会议又会是一场口水战。谈得怎样?

施局长回答:提了二十万,不答应,又提了二十八万,嫌少,看那口气,要上百万。

是一百万还是几百万?

还不知道。

那就按孔董意思,先提个五十万吧。

三人进了调解室,严磊提出五十万,柳芸芸暗自一惊,表面不为所动,照样拒绝了。

周主任暗示七十万,严磊又提出七十万。施局长和魏局长纷纷劝说,就事情性质来看,七十万是个天价了,真强奸罪赔起来也不过如此。

柳芸芸说我得打电话跟我妹妹商量一下。柳青青在电话里听姐姐说严磊愿意赔偿七十万,也不表态,只是在父母家哭着说:我的家都毁了,钱有什么用啊!

柳芸芸回来说:我妹妹不答应。

周主任又想暗示严磊再往上加码。柳芸芸却说:我妹夫今天不在,他也是受害人,我们得跟他商量了再说。

看到柳芸芸起身要走,严磊请求道:能不能让我跟柳青青单独谈谈?

免了吧,她见到你肯定作呕!柳芸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警局。

邢智带着受伤的孙尔雅在出租车上向两边搜寻,终于找到一家条件不错的诊所,下车给她重新包扎伤口。当医务人员清洗伤口时,邢智看到伤口不浅,关切地问会不会留下伤疤,想不到医务人员看了他一眼,讥讽道:下次吵架,你在她脸上也来一刀,你们看上去就更有夫妻相了,绝配。

邢智听了并不辩解,孙尔雅看着别人误解,一边忍着疼痛,一边不停偷着乐。邢智警告:你还高兴?忘记刚才怎么被吓哭了?

孙尔雅哎哟一声,还没来得及接话,医务人员又不屑地横了一眼邢智说:到了这里你还想斗狠?对老婆动刀子算什么能耐?有本事到街上找流氓混混比画去!

孙尔雅更乐了,也不帮他澄清。邢智被骂怕了,连声应道:我出门就找流氓比画去!

收拾完伤口出来,邢智搀扶着孙尔雅上了一辆出租车就往火车站赶。在火车站广场上下了车,孙尔雅担心说:那两个杀手不会死在小旅馆吧?死了我们会很快被警方通缉。

死不了,他们受伤都不在要害部位,断手断脚是他们该受的惩罚。

那旅馆会报警吗?

旅馆肯定想报警,但见到杀手,杀手会阻止他们报警的。

杀手都被绑住了,还怎么阻止?

杀手只要能说话就行。旅馆肯定怕他们日后报复,最终只能放了他们。

那现在我们的处境岂不是更危险了?

比刚才在旅馆要安全多了。

为什么?杀手被放出来,难道不想报复吗?

他们肯定想报复我们,但他们首先要躲避自己组织的追杀。在黑社会,一个杀手派出去,被对手收拾了,再回组织,不仅很丢人,还会丢掉性命。他们这时肯定正忙于夺路逃命。另外,微型跟踪器被毁掉了,黑道组织就会丧失方向感,他们肯定认为我们不敢去乌鲁木齐,而是回北京或者直奔荒漠的可能性更大。

这么说,我们是更加安全了。

还不能这么说,这只是短期判断。长期来看,乌鲁木齐仍是他们监控我们的重点。打过这几次交道之后,他们开始知己知彼了。如果再次出手,他们一定会派出更难对付的高手。从这个可能判断,我们要么没事,要么就是出大事。

你别吓我了,我已经受了伤,还出大事,岂不是要搭上性命了?

躲过的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只有让章陕加速崩溃,黑道拿不到钱,就会放弃追杀,我们自然就安全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到乌鲁木齐去,了解章陕情况,破釜沉舟,最后跟章陕对赌一把!

两人买了去乌鲁木齐的火车票之后,邢智让孙尔雅坐在候车室里,拿过她的手机和芯片,说要找个僻静处打个关键电话。

孙尔雅有些不情愿:在这里打不是更安全吗?

邢智解释:现在离开车还有五十分钟,我找的这个人很关键,到乌鲁木齐再打她电话,有些冒风险,只能在吐鲁番打。大厅里太嘈杂听不清,声音大了又怕旁边的陌生人听见。警察就站在你边上,你没有任何危险。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跟你一起不行吗?都患难与共了,有必要这么设防吗?

这不是设防,这是纪律。该知道的不瞒你,不该知道的你最好躲着,这不光是保护别人,也是保护你。

说了半天,你还是不相信我。

你别多想了,这个电话很关键,可能会有点长,关系能不能拿到章陕坐庄的核心证据,你先在这等着,耐心点。

听到要找章陕坐庄的证据,孙尔雅也不再多说。

邢智走到一条长长的过道上,看到很少有人往来,就停住想了想,然后拨了一个电话号码,第一次没接通,再拨,终于接通了章陕秘书水红的电话。

喂,你是谁呀?水红接电话显然有些犹豫,估计很少接到这样的陌生电话。

姐,是我!邢智看看四周无人,提高了声音。

是你啊邢智,你还敢打我的电话?

姐,说话方便吗?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啊!

方便,方便。不方便我能这么大声跟你说话吗?

我怕你跟老板在一起。那样我打你电话,不仅会害死自己,还会害死你!

你是怕姐出卖你吧?敢告诉我你在哪里吗?

姐,这就多此一举了。你不是知道我在吐鲁番吗?

姐承认好啦,姐是知道你们两口子在吐鲁番,但今后就不知道你们要去哪里了。

姐,我们不是两口子,都是被逼装的。那些跟踪器都是你安排人弄的吧?

哎,没想到这事我弄巧成拙了!那天章陕让我联系黑道,说愿意出五百万买你的人头,我担心你的安全,就向他建议,干脆让我把你找回来,坐在一起谈谈,没准效果更好。想不到他当时就同意了,让我花钱想法指使北京的人盯住那个女记者。后来一个偶然机会,我在织云总部碰到了女记者的前男友范东,再通过北京的人找到女记者先后供职的两家媒体调查,发现他跟女记者早就分手了,但还在织云冒充她老公拿钱干活。为了盯住女记者,我让范东进入女记者住处悄悄放置了微型跟踪器,以防她突然从我们视线里消失。如果她消失,我就别再想找到你了。

那些路上遇到的杀手,不是你找的吗?

章陕让我给黑道准备现金,但杀手不是我找的。有几次,我去他办公室,看到他跟吴非在商量什么,鬼鬼祟祟的,我一进门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盼着我早点离开似的。

那你找的那个范东怎么跟杀手勾结起来了?

那天我跟章陕大闹一场,他很狂躁,就让我什么事也不要管了,一切都交给吴非。如果范东跟杀手勾结,可以肯定杀手是吴非找来的。

你跟老板为什么闹开了?

还不是为了钱的事!那一段时间他命令我出去筹钱,我说记者报道出来之后,就没人愿意借钱给我们了。他勃然大怒,骂我整天在你们面前搔首弄姿,才让你阴谋得逞,最终成功跑掉。后来浙江老赫给我打电话催款,我直接把电话给他听,他听完又骂,说我串通老赫来整他,还怀疑我跟老赫有奸情!我骂了他一句老流氓,结果遭到他好一顿暴打,到现在还是满身伤痕。他临走前对我怒吼,说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搞定老赫,否则一个子儿也别想再拿到手。你说这个老流氓还是不是人!你也知道,老赫是我们最大的融资户,加起来有三四个亿,我就算真跟老赫上了床,老赫也不会善罢甘休啊。他原来一直信誓旦旦,说给够我五千万就放我走人,七年算下来,才给了一千万就不想给了,把我看得比你手下那些操盘手都不如!我被他霸占了七年,现在人老珠黄,一辈子算是毁在他手上了!

邢智听她这样痛骂章陕,彻底放下心来,只要她不跟章陕一个鼻孔出气,一切就好办了!于是顺着她说:姐,你是他最大的功臣,他这样对你太没人性了!他这是要逼你造反!

其实大家早反了。不说你,其他几个还有谁听他的?常青早就在谋划跑路,说待在这里只是为了等我一起走,我明确跟他说不可能,结果现在人影都看不到了,应该是投奔了北京某个大佬。看到常青跑路,图玉也很泄气,曾拓就更不用说了,他一直被老流氓看不上眼,早就不想干了,老流氓怕人跑光才不断笼络他们。

他最近是不是很恐慌啊?你估计他还能撑多久?

已经弹尽粮绝了。自从那次毒打我以后,我就没看到过他。我是巴不得他早点被抓进去,不,最好是早点死掉!他现在最恨的就是你,恨不得杀了你,碎了你的尸,但是他资金紧缺,这段时间应该是找钱去了。上次为了追杀你,他承诺给黑道五百万,结果派出好几路人马,只付了黑道一百万。所以,现在你也不用太担心,他给不出钱来谁还会为他卖命啊?说不定哪天自己都会被黑道反过来追杀!

多行不义必自毙。邢智觉得不应该隐瞒水红什么,就坦然说:我跟他有宿仇,到时我详细告诉你。他的很多信息就是我捅出去的。你先告诉我,他现在资金紧张到了什么程度?

他为了缓解资金紧张,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前一阵子,就是《织云疑云》报道刚出来的时候,我找到女记者的前男友范东,他出了一个馊主意,说可以找一家上市公司去收购那家杂志社。我跟章陕说了,想不到章陕还真想这么做。他想出资三千万让织云老孔联系上海一家传媒公司共同收购这家杂志社,说好收购成功后让织云持有50%以上的传媒公司股份,再把织云股价往上推一把。为此他让我付了五百万的意向金,后来老孔他们还真跟杂志社股东签了意向协议。可是,付了意向金之后,他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协议期限过去,五百万打了水漂。他跟老孔为这个事差点闹翻。章陕说织云高管根本不懂经营,那么好的海水淡化设备和技术拿在手上,都不知道好好转型,只知道整天守着老鼠仓,还经常不顾大局,坐在家里闹出一堆乱子来。老孔也针锋相对,说天下人都知道,所有麻烦都是章陕自己喂养的赵毅老鼠仓招来的。章陕把矛头指向织云高管,完全是推卸责任。最近股价暴跌,已经跌破了承诺价,作为庄家应该负起责任把股价拉上去,让织云高管看到信心,而不是整天逼着他们来给自己擦屁股。

邢智听了心里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水红肯定对织云老鼠仓的安排有所知情。他趁机旁敲侧击:老板给织云老鼠仓的承诺价格是多少?又是怎么安排设计的呢?

他承诺四年之后,保证每股不低于二十元,低于这个价格会由黑铁投资按此价格进行回购。上次要求织云发布公告信息,老孔拖拖拉拉不情愿,他就把黑铁账户上的一千万股织云股票当作甜头送给他们,还给老孔搭配了一整套虚拟股权激励的制度设计,织云高管只要缴付每股四元钱的股本金,就能分配到四年之后按不低于二十元价格兑现的织云股权。织云其他高管都以为这是公司埋单的股权激励,其实都是章陕给他们埋单。因为股权没有直接过户到他们账户上,只有一纸协议,老孔看到股价下跌就心慌意乱,担心崩盘之后章陕没能力兑现协议条款。

通过这个协议,章陕倒是把织云高管跟自己捆绑在了一起,实现了共同进退、荣辱与共。这不会又是秘密派吴非去签订的吧?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手上没有协议。你问这么多还想继续曝光吴非啊?

邢智听得出,水红一说到吴非就有些犹豫。他知道她对吴非一直抱有想法,可是吴非和她都是章陕从远方证券最早带出来的,对章陕的忠诚度很高。章陕喜欢念佛,把自己念得清心寡欲不说,还害苦了青春貌美的水红。章陕霸占了水红七年,使用频率却非常低,所以她只能把心思转移到几大操盘手身上。她虽然喜欢跟邢智、常青、图玉等人讲荤段子,开点过分的玩笑,可一般谁也不会放在心上,只有常青被水红逗得心猿意马,几次想动真格占她便宜,都被她巧妙躲掉了。她唯一不想躲的就是吴非,好几次她情真意切送上门,却都被吴非拒之门外。水红对吴非的那点爱恨交加,邢智早就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邢智这时赶紧表明态度:我不想曝光吴非,他跟你一样都是受害者。我只想曝光章陕,其他人我都会尽力保护的。

水红无比幽怨地告诉邢智:现在吴非我也见不到了,他接手追杀你们的事情之后,我只跟他通过一次电话,告诉他章陕毒打我的事。他死活不肯告诉我自己在哪里,只是说关键时刻要体谅老板,也要相信老板。

邢智深思熟虑一番之后,关切地对水红说: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你和吴非两个人。你们替章陕办的事最多,掌握他的秘密也不少,我怕他会铤而走险,在关键时刻来一招“丢车保帅”,把你们都牺牲掉。

完全有这个可能,连贾准都可以打发掉,逼急了他什么事干不出来?

姐,贾准现在是死是活?

死倒不会,已经改名换姓借道缅甸到国外享福去了。

他会不会也这样安排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