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出国前一个礼拜,赵毅去邻市谈业务,在高速路上遇到大雾,司机没有及时减速,突然追尾,差点让赵毅丢了性命。赵毅顿时怒不可遏,下车就给司机两耳光,打得鼻血都流出来了。从此,司机心里恨死了赵毅,等赵毅两口子一出国,就跟自己的牌友策划着怎么报复老板。牌友又引见了一个江湖大盗“开锁王”,三人结成盗贼同盟,趁赵毅家保姆不在家之机,做下了这桩惊天大案。
王秘讲到这里,看到酒过三巡,就单独来敬孙尔雅:我这辈子是买不起孙经理的房子了,但江东有钱人多的是,孙经理这么美艳迷人,如果在江东办个上海房展,估计整个上海外滩的房子都能卖光。
孙尔雅一仰脖子,先亮了杯底:谢谢领导,我先干为敬!我真来江东卖房,第一个找您捧场!
秦小敏在一旁假装嫉妒:尔雅,王秘这是赞你倾国倾城啊!
王秘酒兴慢慢上来了,又来敬秦小敏:我一直嫉妒杨总呢,要是当年我比杨总先到你手上开户就好了。
秦小敏用手捂住酒杯推挡说:王秘真会开玩笑,我这样的残花败柳,您会看得上?
王秘感慨:让一朵鲜花变成残花败柳才是享受呢,才是真男人!来,我敬你!
秦小敏不松手:酒我是真不能再喝了,我要怀孕呢。
王秘疑惑不解:怀孕?你要跟谁怀孕啊?
秦小敏看了一眼老公,娇滴滴地说:还能跟谁呢?
王秘继续佯装:我说,这肯定有问题啊,杨总已经喝了这么多,肯定是不适合跟你怀孕了,你说还有谁?
秦小敏嗔道:我已经说过好几回了,让他少喝点,可他一见到您就激动,管不住自己。
杨总马上证实:是呀是呀,向领导汇报一下,我老婆在桌子底下快把我踢坏了!
王秘大笑:小秦啊,踢坏了别的地方都不要紧,千万别踢坏了怀孕的机关啊!要不然很难修复的。
哪里啊?秦小敏不好意思地争辩。
王秘在酒桌上挑起战端的时候,孙尔雅在脑子里快速处理着赵毅案信息。这个王秘果然是知情者,连章陕给赵毅提供股票信息的事都知道,肯定还了解更多内幕。章陕不是“东僧西道、南童北妪”中的“东僧”吗?据传他的操盘技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经常不声不响地入驻某只股票,涨幅都在五到十倍之间。还有一种传言,说1999年爆发的“5·19”网络行情,章陕就是始作俑者。如此精准指点赵毅,在涨跌停板制度下一天之内获利20%,章陕莫非就是织云科技的庄家?
这时他们正谈论孙尔雅,秦小敏说:尔雅可不是残花败柳,她还是一朵鲜花!
王秘又转向孙尔雅:那我敬鲜花!说不定出门就走桃花运。
孙尔雅反问:领导桃花运还少啊?都说江东是个美人窝哦。
王秘装出一脸苦难:当秘书的日子苦啊,整天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兔子都不肯撞到我们这样的树上,何况美女呢?
杨总帮腔:王秘接触美女的机会确实少,但原因就难说了,是不是天天跟着领导上电视,怕江东美女认出来啊?
孙尔雅反过来攀着王秘:我不是鲜花,只能算小草。来,上海跑过来的小草敬您这棵大树!我喜欢听您讲的故事。这赵毅案一彻查,必定拔出萝卜带出泥,那个庄家章陕后来被赵毅供出来了吗?
跟孙尔雅靠得很近,王秘已经闻到她的体香了。他感到一阵迷醉,说:你让赵毅怎么供认啊,章陕只告诉他是一个朋友做的庄,又没有具体说是哪个朋友,总不能把章陕也抓过来审问吧?
孙尔雅不解:您是说,织云科技的庄家这次不会曝光了?赵毅老鼠仓案也不会波及股市里去?
王秘肯定地回答:不会。
孙尔雅又问:主要原因是不是江东想保赵毅,所以才严格控制案情扩散,不想彻查到股市上去?
王秘冲她赞道:脑子好使!我怀疑你不是卖楼的,是上海市政府秘书长!
孙尔雅解释:我真是卖楼的,只是替我姐们儿急,希望她堂哥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王秘说:秦志邦只能争取大事化小,但要化了几乎没有可能。
王秘接着分析道:赵毅案情肯定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赵毅什么人哪?不大不小副厅级,跟我老板差不多。如果案情捅上去,两千万的案子很难罩得住,罩不住就有风险。赵毅是江东籍人,跟江东官场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万一他胡说跟谁吃过跟谁喝过,岂不是要牵连一大批?谁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啊?
杨总插话了:那你老板是什么态度呢?
王秘说:我老板分管高新区,认为赵毅还算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不想他出大事。
杨总表态:那我们就放心了,蒲市长有这个想法,秦志邦的事也大不到哪里去。我觉得蒲市长很快会转正的。
王秘一笑:这个我说不好,不过从常务副市长到市长也不是难事。
孙尔雅再次发问:赵毅还有那么多股票没卖,估计会怎么处理啊?
王秘又吸上一支烟:肯定依法强行平仓咯,难不成还给他留着啊?他挪用了一千三百万公司资金,但回来七千万,赚了好多倍啊!司法平仓有严格时限,不管价格高低,都得限期变现。庄家要是存心为难,变现之路必不顺利。如果庄家恶意打压股价,逼迫老鼠仓在低位成交,少赚几千万也有可能。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庄家不声不响接下所有卖盘,让江东市饱赚,省得他们再来捅自己的马蜂窝。庄家也清楚,江东最不想把事情闹大,人事顾忌不说,如果让上级纪检介入,这几千万最后归谁都不好说。
孙尔雅还想追着股票的事问下去,注意到一旁秦小敏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于是她改口问道:赵毅如果从轻处理,小敏堂哥的事也不会严重吧?
王秘看着秦小敏:你哥的事说重就重,说轻就轻。
秦小敏连忙表态:王秘您说,我们听您的,您指哪我们打哪。
王秘摇摇头:听我的没用,我起不了作用,完全看他自己的运气。
王秘说完,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上。
杨总立马明白了:找谁最有用呢?
王秘点了一下杨总,然后看着秦小敏说:你这么聪明,讨到这么如花似玉的老婆,怎么就不开窍呢?不是找谁不找谁的问题,而是看老板们怎么想。
秦小敏反应快,她问王秘:您就说对我哥有利还是不利?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王秘轻轻吐了一个烟圈:如果赵毅案闹大了,你哥也不得轻松;如果赵毅案情控制住了,你哥也重不到哪里去。上面正在商量这事,过几天就会有结果。
秦小敏怨道:我哥真不省事啊,帮人家忙,帮出个同案犯来了。
杨总劝慰:不要担心,王秘不是说了,市里会低调处理吗?
王秘打起哈哈:不过你哥做事也真不干净,一上来就戴了好几顶帽子,也算自作自受吧!别的话我不多说,如果有机会,我肯定帮你们。你们也不要乱找人,说不定起反作用,要相信市委市政府,我认为事情会朝好的方面发展。
孙尔雅听出王秘话中有话,很想刨根问底,但看着秦小敏的样子,想着她一肚子的烦恼,只好忍住作罢。
一瓶茅台喝完了,杨总又让开了一瓶。杨总说还要送孙尔雅回酒店,于是举杯也稀了。酒场变成了王秘和孙尔雅两个人的战场,大半瓶酒基本上被两人喝光。王秘本来也没对孙尔雅设防,一顿酒陪下来,兴致颇高,两人很快哥啊妹地闹成了熟人。后来杨总还要叫酒,被王秘喊停了,说这段时间比较紧张,不能喝太多了。
散场时,王秘拉着孙尔雅的双手不放,说明天晚上还要请她吃饭。孙尔雅说明天要回上海了,欢迎王秘去上海玩,到时自己一定搞“三陪”。王秘问哪“三陪”,孙尔雅说陪吃陪喝陪聊呗。王秘借着酒意大声说孙尔雅没有诚意。这样闹了一会儿也就散了。
在送孙尔雅回酒店的路上,三人都没怎么说话。到了宾馆,秦小敏搂一下孙尔雅说:今晚我就不陪你了,好好休息吧。
孙尔雅跟他们告别回房间。她迷迷糊糊想了一阵,觉得赵毅案有些地方还有疑问,特别是秦志邦这个角色一点都不清晰,秦小敏明显比较敏感,不能再问她了,明天还是找找《公安报》谢记者,最好设法去接触一下西山派出所的王指导员。洗完澡后,已经十点多了,酒劲开始发酵,一股倦意袭来,她立刻瘫倒在床上。
四
第二天早上孙尔雅起了个早,吃完早餐,挨到九点过了,才拨通谢记者的电话。
谢记者是很仗义的女记者。在一次大型采访活动中,她认识了孙尔雅,被分配跟孙尔雅住在一个房间近两周时间。她喜欢孙尔雅的热情和机敏,毫不犹豫认下了这个妹妹。她对孙尔雅说,财经界资源她不多,但新闻采访优势得天独厚,很多把记者拒之门外的重大案件,她作为内媒记者却通行无阻。如果孙尔雅在政法线采访遇阻,她可以出面帮忙。
孙尔雅在电话里诉说了自己在江东采访的难处,说市里对案情已经严加控制,媒体不准报道,又找不到关键知情人。问谢记者能否帮忙联系市局领导,允许她去采访西山派出所的王指导员。
谢记者听了,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劝孙尔雅别跟江东市较劲,既然市里严令不许报道,警方必然也戒备森严,就算自己出马,也未必能摸到实情。
孙尔雅保证,自己不会惹恼江东市,也对赵毅案情中的敏感人事没兴趣,只是案情中有一处细节涉及上市公司,而这家上市公司自己一直跟踪,这次只是想找到当事人求证一下,看看上市公司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你不是捅江东市啊?谢记者半信半疑,她妥协说:我给你找领导没问题,就怕他们知道你是记者应付你,你还是接触不到知情人。
孙尔雅建议:要是知道我是财经记者,他们肯定对我防范。姐,我的意思是,我能不能冒充是你们《公安报》派下来的记者啊?
没想到谢记者一口拒绝:这可不行!冒充《公安报》记者可不是开玩笑的,再说,《公安报》是机关报,根本不可能报道你说的那些事情。
孙尔雅不死心:姐,你看能不能模糊处理一下?思想政治工作成绩你们总要报道吧,你让我去采访这个方面。我在网站上看到,王指导员这次刚被评为优秀思想政治工作者,其他方面我见机行事。
谢记者被她缠得没法了,想了一会儿说:我真不该认你这个妹妹,说不定哪天死在你手里!好吧,我一会儿给江东市局的谭政委打个电话,他认识我,就说我已经到了江东,根据各地上报的评优材料,要指定采访两名基层的优秀思想政治工作者,其中一个就是你说的西山派出所王指导员。到时你替我直接去采访王指导员他们。
孙尔雅大喜:谢谢亲姐!我找到了一张你的名片,到时递给王指导员,他会更加相信我。姐你放心,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一定办得天衣无缝,绝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
谢记者感叹道:你这么一闹,今后江东我是不敢去了。这样吧,你既然冒名顶替我去采访,就正经替我抓点典型事迹回来,或者多带点材料回来。回头我整理一篇报道,发到报纸上,让他们看到了才妥当。另外,你提问题要有技巧,不要露出破绽,办完事情立马离开。如果你暴露行踪,不光是你,连我也得遭殃!就这样,你现在等我电话吧。
又过了半小时,谢记者电话打进来了。她说已经跟谭政委通过电话,已经联系妥当,并把问到的两名派出所指导员电话给了孙尔雅。
孙尔雅记下电话说:谢谢!姐,你对妹妹太好了,下次去北京当面谢你!
谢记者说:你这次不害姐,姐就谢天谢地了!刚才谭政委一听说我在江东,立马就要接我去市局,我胡编乱造好不容易才躲了过去!你可要谨慎行事啊,打电话要去别的酒店!
孙尔雅应承:好,我听姐的。
孙尔雅很兴奋,马上奔出酒店,在邻近处找到另一家酒店,走进大堂用座机拨通了王指导员的电话。
哪位?电话里传来王指导员的声音。
孙尔雅问:是王指导员吧,您好!我是《公安报》的谢记者,想找机会采访您一下。
王指导员立即热情起来:谢记者你好!欢迎你!谭政委跟我说过了。你现在在哪里?要不要来接你啊?
“谢记者”说:我在酒店,不用接了,如果您有时间,我现在马上过来。
王指导员坚持说:我有时间,你告诉我在哪家酒店,我过来接你吧,要不然谭政委会批评我的。
“谢记者”想,就让他来接吧,这样更像顶头上级的报社记者派头,但转念一想还是不妥,如果让他找到酒店来,不小心穿帮怎么办?对方可不是一般人啊,还是别惹事生非了。于是她不容置疑地回答:真的不用接了,谭政委那里由我去解释,我时间紧、任务重,现在马上赶过来。
十几分钟之后,“谢记者”就到了派出所,问了王指导员的办公室,直接敲门进去。
房子里坐着一个精壮的中年男人,板寸头,特显精气神。不等“谢记者”作自我介绍,中年男人上前就握住了手,“谢记者”只好递上谢记者的名片,双方免不了好一阵客套。
王指导员一边看看名片,一边问:你们报社跟部里在一栋楼吧,我当了二十年警察,还没去拜访过呢。
“谢记者”答非所问地说:没关系,您成了市局先进分子就会有机会的。
王指导员感慨:太难了,工作不好做啊!
“谢记者”鼓励:有什么难的?大家都是人,别人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
王指导员一笑:那倒是。
“谢记者”又问:王指导当过兵吧?
王指导员见来的是一个美女,比市局警花一点不差,心情自然不错。他爽朗一笑道:当过几年兵,退役回来就进了公安战线。
“谢记者”望着他:难怪,一看您就像军人。我从小就崇拜军人。
王指导员谦虚:不行了,年纪大了,再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了!
“谢记者”大大方方拿出录音笔摆在桌子上说:王指导,我今天主要是听您讲故事,只要是你们所里的故事,什么内容都行。
王指导员见了录音笔开着,立即坐正:好的,你提问,我回答。
“谢记者”笑着说:您这样太严肃了,您尽管放松,谈谈所里的思想政治工作成就吧。
提到这个话题,王指导员胸有成竹:在所有的公职中,公安干警本来是一个神圣的职业,负有特殊的使命,但这些年来,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人们观念的改变,干警这个吃苦受累的特殊职业面临着更多的职业危机--譬如家庭抱怨多、薪酬收入低、意外风险大、迁升机会少等,而社会上各种各样的诱惑又摆在我们面前,所以要保持这支队伍的纯洁性和战斗力,对我们政工干部来说,实在是一个严峻的挑战……就这样,两人边问边聊,从职业吸引力下降到威信受损,从干警下岗到警力不足,从人民币贬值到买不起房,从财政吃紧到灰色收入,然后再聊到西山派出所的队伍建设和良好警民关系,一路东拉西扯,才扯到了现在所里的状况。
王指导员新近扳倒了秦所长,升迁在望,又加上系统权威媒体来做专访,这样的机会,市局局长都不一定有,所以他兴致高昂,到后面索性敞开了心扉大谈特谈,一顿添油加醋讲得唾沫横飞,恨不得时光逆转,让对面的美女记者,跟随自己见证英雄往事。
看看差不多了,“谢记者”开始发问:听说您在整肃警务方面取得了不俗的成绩,我很感兴趣,您能具体讲讲吗?
王指导员一下子敏感起来,借秦志邦案发,他将所里人员调换近半,名曰整肃警务,实则是铲除异己,这事在局里还引起不少非议呢。他叹了一口气:这事别提了,好心没好报,我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谢记者”惊问:您何出此言?
王指导员愤然不已:坏事做绝的还有人同情,一身正气竟引人非议,风气不正啊!
“谢记者”劝导:我知道您指的是什么,您还是给我具体讲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