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月坐在录音棚里,视线看着玻璃窗里的崔格格,思绪已经飘去了千里外——今早,她起床时在早间新闻里看见警方发现了吕辛的尸体,而且据称警方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并已有了调查方向。
这条新闻让卢小月整个一早晨都心神不宁,她总感觉警察早晚会查到她身上,于是天刚蒙蒙亮,她就去接崔格格了。当时崔格格还在睡觉,卢小月把她叫醒,担心地问:“格格,警察发现吕辛的尸体了,万一找到我了可怎么办?”
崔格格当时好似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说:“我的新衣呢?”
“什么新衣?”卢小月疑惑地问。
“没,没什么。”崔格格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一脸认真地看着卢小月说,“你刚刚说,警方发现了吕辛的尸体?”
“已经上了早间新闻了,我不知道有没有在现场留下重要证据,要是留下可就糟了,警察早晚会找来。”卢小月担心地看着崔格格,语气惊颤着说,“格格,我该怎么办?”
“放心吧,没事。”崔格格从床上下来,走到衣柜前,将衣柜门打开,在里面翻了翻,声音突然略显兴奋地说,“该来的总会来的,不是吗?”
该来的总会来的。
有人拍了卢小月一下,她缓过神来,发现门前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眼神犀利,腰板挺直,周身徘徊着一股杀气。卢小月起身,走到两人身边说道:“你们是?”
男的说:“你好,我们是派出所的民警,如果方便的话,有个案子需要崔格格协助一下,占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几个问题。”
卢小月听见“警察”两个字,身子一软,差点儿摔倒,还好她伸手扶住了沙发,故作镇定地拿起麦克对崔格格说:“格格,有两位警察找你。”
崔格格今天的状态的确极其地好,连续唱了几个小时也没休息,而且听见有警察找,竟也毫不客气地说:“没看我现在很忙吗?让两位警察等等。”
卢小月听了崔格格的话,转身看了眼男警,男警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口气洪亮地说:“你对崔格格说,是命案,多等一秒钟凶手就多逍遥一秒,并且随时还会有命案发生,这责任她担不起。”
崔格格出来了,跟两名警察去了会客室。
会客室外的走廊里,卢小月心急如焚地等着,她想偷听,又怕被两位警察发现她鬼鬼祟祟,反而会惹祸上身。半个钟头仿如过了一个世纪,这半个小时里卢小月想了很多很多,她甚至想什么都不管,马上离开公司,离开这座城市……
崔格格出来了,俩人走在录音棚的路上,卢小月问:“怎么样?”
“放心,他们什么都没发现。”崔格格答。
“格格,你给我个底。”卢小月紧张着问,“你怎么敢保证我肯定没事?”
崔格格看了眼卢小月,最后停下脚步,凑到她耳边说:“你还记得黄贵飞吧,你还记得他是干什么的吧?”
“这事跟黄贵飞还有关系?”卢小月不解。
“我也解释不太清,总之你记得,凶手不是你,是另有其人,而那个人还是个专业杀手。”崔格格说完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就算警察最后查到你身上了,你可以承认你去过现场,但坚决否认杀人。”
“去过现场就是同谋,也是要坐牢的啊。”听崔格格这么一说,卢小月更担心了。
崔格格听见这话突然冷笑两声,最后压低声音凑近卢小月说:“我无法让你活过来,却能把你从牢房里捞出来……”
录音大概持续到11点,结束后卢小月陪崔格格吃了午饭,随后带着她去见了心理医生。这位心理医生姓木,全名木林生,是位年轻但资历丰富的心理医生。几年前,崔格格突然走红,心理承受能力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后来卢小月的一个朋友介绍了这位心理医生,从此,他便成了崔格格的固定医师。
见面后,木林生对崔格格作了测试,完毕后,他走到卢小月身边小声地说:“情况可能不太妙,虽然从某种方面说她是清醒的。”
“某种方面?”卢小月皱起眉头。
“嗯,我对她进行了各种测试,她都能准确无误地表达以及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些想法也和常人无异,可当我问‘那只莺最近还吵你吗’时,她却说不吵了。”
“这有什么问题?”卢小月问。
木林生凑到卢小月耳边说:“难道你忘了?昨晚你在电话里约我时曾跟我说崔格格又听见那只莺叫了……”
说到这儿,卢小月恍然大悟:“对,昨晚她是说过,还拿出手机让我看里面的相片,相片里是一面干净的玻璃,可她偏说上面有血迹。”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木林生看了眼等在休息室的崔格格,压低声音说,“从言谈举止中我感觉她似乎在隐瞒某些东西,而这东西对她来说是极其珍贵的,她似乎不太想让人过早地知道,又迫切地想让人知道,矛盾体在她的体内滋生,这本就是一种精神摧残。你仔细想想,有什么事会让她产生这种矛盾?”
“最近能有什么事呢?”卢小月仔细回想,最后摇了摇头说,“工作上最近她在忙着新歌的录制,还有在准备过一阵的演唱会,这些都是正常流程,以前也是这样,并没有什么值得让她矛盾的。”
“那生活上呢?”木林生说道,“我们得找到病根,我才能给她治疗。”
“除了工作崔格格几乎就待在家中,她的私生活也挺单调的……”卢小月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木医生,今早我去找她时,她迷迷糊糊中提到了‘新衣’。”
“什么样的新衣?”木林生问。
卢小月僵硬地摇了摇头。
“这样,你了解一下,随时跟我保持联系。”木林生说。
崔格格并没有询问检查结果,也没询问她跟木林生聊些什么。回公司的路上,崔格格坐在后坐视线看着窗外发呆,偶尔“咯咯咯”地傻笑几声,似乎在想什么开心的事。今天一整天的工作都被卢小月推掉了,她陪着崔格格回家休息,从楼上下来时,碰见保姆,卢小月问道:“李婶,格格她最近晚上有没有出去过?”
“没有,不是躲在工作室就是宅在卧室。”李婶说。
卢小月走到门边儿,又若有所思地回头问:“那她最近买没买新衣服?”
李婶摇了摇头,说:“这我不清楚,她买衣服也不会给我看。”
“哦。”卢小月打开门,刚要走出去,李婶叫住了她,说:“小月,你等一下,我突然想起昨晚的一件事儿……”
卢小月回头,听着李婶的叙述:“昨晚格格有点儿奇怪,大半夜的敲我房门,出来后我见她光着身子,于是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可她却显得很生气,还说了句特不着边儿的话,她说,她说……”
“说什么?”卢小月急切地问道。
“她说……”李婶回忆,“她说,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新衣。对,是这么说的。”
离开别墅,回到自己的住处,卢小月给木林生打了电话,将从李婶口中得知的事情告诉了木林生。听后,木林生沉默一会儿,说道:“这样说来崔格格凭空幻想出一件漂亮的新衣,而这衣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严重了。”
“我要怎么办?”
“上次明明已经好了,按理说没理由严重的。”木林生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想解决的办法,隔了几秒他又问道,“我上次给拿的药她是不是没按时吃?”
“这个我也不清楚。”卢小月叹了口气继续说,“接下来她要发专辑,要到处宣传,还要参加晚会筹办个唱,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差错,你得想想办法才行。”
“这样吧,你最近多关注她,不行你搬过去跟她一起住,督促她吃药,记下她不寻常的地方随时跟我汇报,最好每周带她来两次我这儿,我尝试着跟她谈谈。”
“那就麻烦你了,保持联系。”
挂断电话,卢小月感觉脑袋乱哄哄的,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聚到一起了,顾东顾不上西,每件事都难以解决。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卢小月最终决定明天搬去崔格格别墅住上一段时间,毕竟崔格格是她的金子,首先得先保住她没事才成。
决定后卢小月拿出皮箱,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随后回到卧室躺在床上,脑袋里乱想一通,最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卢小月感觉有人在拽自己的被子,她翻了个身睁开眼,朝床边看了看。卧室黑漆漆的,床边似乎有个黑影在移动,迷迷糊糊的卢小月还以为在做梦闭上眼睛继续睡,然而没过一会儿,她感觉自己的被子又被人拽了一下,她整个身子裸露在了外面,有些凉,她晕晕乎乎地伸手找被子,却碰到了一双冰凉的手……
卢小月瞬间精神了,大叫一声从床上蹦起来,急忙伸手打开床边的电灯看过去,这才惊诧地发现崔格格披头散发地站在床边儿看着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身子前后轻微地摇晃,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
“格格?”卢小月喘着粗气问道。
崔格格依旧前后轻微摇晃,头微低,眼睛向上翻着盯着卢小月的方向。
梦游?卢小月颤巍巍地伸出手在崔格格眼前晃了晃,的确,她没有任何反应。卢小月慌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急忙拿出手机,打算给木林生打电话,正在这时崔格格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有些哀怨,有些含糊,有些诡异,像是在唱一首歌,又像是在说曲儿,卢小月听了半天,终于听清她说的是什么了,她说:我叫崔格格,歌迷封我格格,格格有件新衣,漂亮的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