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世界。
“你活了多久?想做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去死?”我问眼前人。眼前人一脸怔相,久久未言语。我没有丝毫不耐烦,毕竟人家是顾客,会掏钱给我,我不能,也没有打算表现出不耐烦的神情。
盯着来往路人,我并没有烦意,因为我的眼从未看过他们。他们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他们只知道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我是一个算命人。师承万卷之书与孤独。为了讨口饭吃,为了完成我的欲望,我到处流浪。
“我活了三十一年,想发财,死还未打算。”眼前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一脸希翼的直直的望着我。
“这三十一年来你都做了些什么?”人来人往,不脱欲望二字。算命之理,简单之极。人们与其来说算命,不如说来求欲望满足之路。
我眼前之人,明显就是前途不顺,心里结郁,希望有人跟他说:前有泥坑,摔倒无妨,爬起就是坦途,势必一帆风顺。不过直接与他如此说,自然是毫无作用的,我需给他一个视角,一个他从未站上去看待世间万物的视角。
“苦读寒窗二十载,昨日揭榜,无名。”
“啊,就是读了一辈子的书,没有得到功名,了解。下个问题,你为何想发财?”
“老母受苦,我痛苦,我不想痛苦。穷苦一生,受人鄙视,我不想受人鄙视,我要出人头地,让所有鄙视我的人全用正眼看我!我要让她后悔当初的抉择!”
“了解,你想发财,因为发财了你认为就会让曾经让你感觉痛苦的事情全都消失。”我盯着他的眼不放。我其实不想盯着他的眼不放,他的眼里并无什么料子,全是欲望。
我不知道我的眼是不是也如他一般,但凡世人,谁的眼不饱藏欲望?多与寡,深与浅罢了。就是那些修真之士,又何尝不杀人饮血,只为长生于世,永享快乐。
“第三个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死?”我直盯着他的眼不放,脸上故作高深,眼里尽显古井无波,高人风范。这是势,让他心理上承认我是个得道高士,这样,他的心理就不由会降落几点防备。
这不叫骗,我会给他希望,他给我……这叫互助互利。
“这位道长,人之生死,哪里是我想怎样就怎样的呢?”他苦笑道。
“你想发财,你想得取功名,不就寒窗苦读了二十多载吗?这难道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去做?”我道。
“这不一样,我没得选择,夺取功名,是我这等穷苦出身之人唯一的出路,我若不如此,又能去做什么呢?我不愿如父亲母亲那般,穷苦一生,整日整日的辛苦劳作,却只能换来全家人勉强度日。”
“再问一遍,你打算活多久。”
“道长,我从没有这个打算,我只想知道我还有希望么!?”他跳起脚,神情悲苦,眼睛发红,似乎要落泪。
“只要没有谁要杀你,没有地震海啸来追你,你就会活着,只要你还有希望,你就会活着。只要还有饭吃,你就会活着,为了欲望而活着。为了有朝一日不再痛苦,而活着。那现在呢,你痛苦吗?”
“痛苦,昨日揭榜……”
“很好,痛苦是好事。会驱使你去做不让自己痛苦的事情。人生大抵如此的,只要你走在不想痛苦的路上,你终是感觉好的。”
我站起了身子,最后说了画龙点睛之话:“你老母四日前已死,死于有病无药去医,你现今赶回去也已晚了,你的乡邻已葬了她。”
他大惊失色,气的满脸通红,伸手指着我的鼻子唾口道:“你这招摇撞骗的骗子,竟敢说我老母死了,我今日非砸了你的摊子不可!”
我早已料到如此,大喝:“顽孽!还不快醒来!”
这一喝已然加了一缕我难得修来的“意念力”,使得他心神一晃,被我的意念力趁机侵入,占据了他的身躯,抹掉了他的神念,变作了一具任我摆布的傀儡。
“仙人!我母既已故,我便是死也要回去给他服丧三年的。什么功名利禄,红粉骷髅,具不过眼里云烟矣!”
我控制他说完此话,然后控制他的手往怀内掏出了他全身的全部家当,掷在我摆在地上的八卦布上。
我们的声音已招使周遭围满了人。不过他已被我抹了神念,魂魄也在身内不得出。至于他的躯壳,被我支配着走去了城外郊林我早已挖好的土坑中的路上。
“算命咯,算命咯,不准不收钱!”我吆喝道,人群渐渐散了。到是无人来前算上一命。
今日已有收获,此地不宜久留,若被有道之士看到我在这杀人谋财,又是少不了一顿麻烦的。
至于我杀人,当然不是为了他的财,而是为了他的神念。他乃久读书之人,神念自比寻常百姓要强上许多,吸取他的神念自然要比吸取寻常百姓的神念效果要好上不少。
在去年之时,那些寻常愚昧百姓的神念对我的神识的帮助已经微乎其微了,所以如今我才会冒险来到凡人集聚极多的大城之中。专寻那些饱读诗书,神念强大之辈出手。
我故意扭了扭脖子,打量了下周遭,见无人注意这里,便悄悄卷起了八卦布,放在怀里,混入人群中,回到了客栈内。一回到客栈,我立刻盘坐在床,闭目强驱意念力感应那书生的动向。不多会,果然探到他的行踪。
我猛的睁眼!此地离出城已不远矣,我控制着书生的身体加快了步伐,出了城门后,我索性控制着他的身体跑了起来,很快,郊外柳树林就出现在了眼前。我神色一喜,更是加快了几分步伐,不过令我眼角一跳的是,我挖的土坑旁竟站着一个中年道士!
他回首望来,脸上带着冷笑,哼道:“果然如此,好个大胆的邪魔歪道,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残害凡人,还摆下‘噬魂阵’欲灭其魂魄,使其永不超生!”
此人……道行,观其红润的脸面,修为必不凡,罢了!我并不善直面战斗,区区一介凡人,即使日后他投胎转世,得修仙道,开启轮回之忆,知晓我是杀他凶手,他又未入道士之仙流,即使他其它轮回之世入了,也是多年之后了!不值得我因此招惹强敌,置身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