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朦胧的月色,看着妻子躺在我的身侧沉沉地睡去,她的嘴角含着浅浅的笑,在人前总是冰冷的容颜融化成了暮春三月的暖阳,有一种感动填满了我的胸襟。我想,这种感动就叫做幸福。
这时,我会想,当初是什么力量促使我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把她抱离了桥边,在青楼里与跋扈的老鸨周旋?
或许,是她眼中似曾相识的彷徨与无助打动了我。我是个心软的男人。这种柔软在大多的人眼里是一种性格的缺陷,对一个商人来说尤是如此。父亲曾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念平,你太容易心软。心软会让一个男人变得懦弱,好好改改吧。”
是吧。我的确是个心软的男人,打小时候起就一直是这样。记得八岁那年,阿旺——一条瘦骨嶙峋的大黄狗,我当时唯一的朋友,因为我是一个私生子,在我十岁之前,没有孩子愿意同我一起玩耍,就算他们愿意,他们的父母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和一个没爹的“**”做朋友。阿旺死的时候,我足足哭了三天,哭得邻人的小孩都嘲笑他像个好哭的娘儿们似的。
娘儿们就娘儿们吧。那时的他,只想为失去一个珍贵的朋友而悲恸,即使他的朋友只不过是一只不知人情冷暖的畜牲。
心软是一个男人要不得的弱点,再加上他并不过人的天赋,这就是为什么他不能像他的妹夫,那个冷傲自信的风家主子那样,把家族的产业扩大再扩大。他要竭尽所能才能做到的就只是守成罢了。
然而,他的心里却丝毫没有怨恨与不甘。对他而言,家人远比财富的积累要重要的多。他的家人,十岁之前只有他的母亲,十岁之后又多了父亲,大娘、妹妹。如今,还有他的妻子和妻子腹中将要出生的孩子。
心软……我把妻子轻轻地拢入怀里,了无睡意的双眼看向黑漆漆的窗外,想起了他许多年前的那次心软,那个阳光刺眼的午后……
第二次来到邀月楼,这个被杭州的商人老爷们形容成是人间仙境的地方,浓重的脂粉味和**的雕饰仍是让他不能习惯。
“华公子?”才进门,没想到老鸨妈妈一眼就认出了他。“您不是前晚和钱大爷、张大爷他们一块来的华公子么?”他颔首,瞧见打扮艳丽的老鸨妈妈,抽出手绢,腰肢扭动地走向他,殷勤的笑使得她那张不算消瘦的脸整个都皱了起来,血红的双唇上下闭合。老鸨妈妈依旧是这么地……热情。他暗叹。“大爷快里面坐。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咱们邀月楼还没开门呢。”老鸨妈妈热络地引他入座,向楼上大声喊着:“香莲、碧儿快下来接客。”
“华公子今个儿是一个人来的?昨晚,钱大爷他们还提到您哪……”
“秦妈妈,在下这次是有事前来。”他的话停下了秦妈妈继续挪动的脚步,转过身,笑容僵了僵,不明白地睇着他。
他向后小退了一步,让老鸨妈妈看清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姑娘——她直直地站着,面无表情,薄唇紧抿,脸色如雪一样的苍白。
“我想替这位姑娘赎身。”他又说。
“凉吟?”老鸨妈妈明显吃了一惊,脱口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