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生活,不只有诗与远方
31997700000034

第34章 宝峰山下 ——求学之路(2)

一部小说只有写作意义上的完成,至于故事情节,完全可以无限延伸下去。正如我的求学之路,只有阶段性的暂歇,却不可能有一个圆满的句读。

文学批评在解读一部小说的同时,亦可以收拾残局,这是连作者自己都无法想象和完成的事情。《红楼梦》就有这样的遭遇,有人续写,有人评论,却远远找不到理想的结局与评价。一个人的求学之路也是如此,我曾试图回忆所有的求学经历,却不过蜻蜓点水。

宝峰山,在很大意义上,被我寄予太多期望的色彩,却永远没有它本身的神秘色彩,更有吸引力。“宝峰山,离天三尺三”,包括这样假借的俗语,我都是不屑一顾的。唯有我在它的对面山上走过的每一个脚印,倒是我念念不忘的情结。

牡丹中学,一个必须阶段的守望者。它在宝峰山下驻守,仰望宝峰山,却极力挽回每一个疯跑过来的孩子,让他们回到麦田,或者融入城市的港湾。

我从泥泞中来,每天踩着数十里山路,不忘背上馍馍和苹果,有时候还有蔊菜和麻辣条,这是一种享受式地求学状态。中午一到,学校四周便炊烟飘飘,我们闻着饭菜的香,却啃着不同程度干涩的馍馍,如果有麻辣条或者蔊菜的配合,相信中午不会令人大失所望。于是,苹果便是最完美的餐后压胃果。

路,没有荆棘密布,没有野兽出没,没有传说中地可怕。即便数十里,不过十公里越野。就是鞋子有点破,而且破地迅速。鞋子是妈妈的心血,一针一线,可是泥来水去,难免个把月便损坏。损坏鞋子是可怕的,一来心疼妈妈还未愈合的针口,二来畏惧迟到后的尴尬场面。

于是大雨漂泊的夜晚,我们用草紧紧地裹住布鞋,搭起胡麻杆扎成的火把,火把里还裹有软绵绵的麦草。其实雨天还是一贯喜欢摸黑的,毕竟雨势迅猛,火是点不着的。只是再大的雨,也有停的时候,我们的火把也有了用武之地。如果你站在雨后天未亮的宝峰山山巅,便能望见一条长长的火龙,浩浩荡荡地经过对面长长的山梁。

远处的队伍,是没有跌跌撞撞的。只是跟在队伍里的每个人,都能觉察即便狠狠地摔一跤,都是一个个常态。没有摔跤的路,便不是真正的人生之路;只有千万双鞋子磨穿的求学之道,方足以引以为荣。

整理一双双头破或尾裂的鞋子,仿佛是一种成就。至于围巾,即将成为不掉队的法器。而这种围巾不是时髦的,甚至是破旧而沉重的,它承载着好几个冬天的严寒,记录着每一个被风撕裂的可能。风吹与草动,只能是轻描淡写的理想状态,却引不起内心的涟漪,只有肆掠的狂风与暴雪,才是老老实实、真真切切的一记惆怅,这惆怅却像鱼的记忆,不足三秒钟。围巾的引入,简直是六月蒲扇,当之无愧地雪中送炭。

红彤彤的脸庞,分不清男孩还是女孩。红橙黄绿的围巾,也是不分男女。有就不错,没有就竖起衣领,也能御寒,至少从心理上或者理论上成立。我是侥幸的,有一条姐姐用过的围巾,理所当然是红色,不过没有任何一个丫头嘲笑我,小伙子也相当羡慕。

冻僵整片脸,是不科学的。而冻僵半边脸,还是常见的。我们绕来绕去,时而面见宝峰山全貌,时而不见宝峰山哪怕冰山一角,于是左半边与右半边,交替被冻僵,又交互暖活。如果遇到冻雨封路,简直是天然溜冰场,侠客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我们是‘十步滑一跤、十里留遍行’。

我也奢望过侠客之路,不过神仙之路也妄想过。多年之后,我猛然发现,仙山对岸,侠客之路,不是早已成形。夏有三伏,冬有三九,风霜雪雨,一如既往,三更半造饭,四更天出发,四更半到校,从没有病假,甚至连一次迟到,都是一次耻辱。这是铁军般的学生帮,温柔岁月,却被我们用铿锵击穿并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