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兴安野猪王
3198400000029

第29章 巍巍老白山(2)

明天统一检查,四个人八只眼睛,新号交给老吴,徐、田二人,即使满腹牢骚,那块肥肉,也得眼巴巴地看着吴村长去吃!信息时代嘛,谁先得到了信息,谁就掌握了主动权,谁就能赢得这次商战的胜利。顺集材道,我一步三滑地爬了上去,夜幕下面,雪地上燃起了四五堆熊熊大火,把整座老白山照得通明瓦亮。北风呼啸,雪花飞舞,火光中,鸡冠村四十多名汉子,人均一根粗麻绳,绳子底部是一节两米长的破开成单股的钢丝绳,既细又硬,弹性很大。一头拴在圆木上,四五个人一伙,象水中拉纤。喊着号子:“一、二、三!一、二、三!……哎哟——哎哟——”我看得清楚,听得真切,吴大嫂也在这群汉子中间。她的嗓门非常响亮,柔和,甜甜地伴着风声和鹅毛般的大雪。

“哥儿哟!加油干呀!挣了钱呀,建学校呀!嗨哟!嗨哟!”雪地上,人们在疲惫中慢慢地蠕动着。号子声中,圆木,也一根接一根缓缓地滑了下来,只要拽下这个陡坡,不,这是一道绝壁,越过绝壁,扫清障碍,天亮牛马套子上来,这个林班号的木材,也就彻底消灭干净了。赢得了时间,鸡冠村也就是争到了一万五千元的生产机会。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在对面的山坡上,田麻子和徐队长,在各自的林班号中,也燃着一堆堆大火,也有同样的劳动号子声在旷野中隐隐地传了过来,特别是水利工程队班号上面,机声隆隆,灯火通明,借助现代化的机械设备,为争取到五百立方米的采伐任务,与鸡冠村和东风办事处展开了激烈的竞争。鸡冠村,能领先吗?徐队长和田麻子在宋场长那儿,肯定是得到了口头许诺,那么这张合同书,明天到底归跟那个单位管呢?我心中无底,在替鸡冠村的农民兄弟焦急。结果鸡冠村成功了,鸡冠村胜利了,但却落个空欢喜。

第二天下午,吴寿山就把合同书退了回来。只见他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地说道:“刘现场,这五百米红松,我们不干了……“为啥?”我莫名其妙地问。半天他才吭哧憋肚地说:“不,不为啥。这笔钱,我们鸡冠村,不,不想挣了。”我气愤地把合同书狠狠地摔在了床铺上,暴跳如雷地嘶声吼道:“吴村长,你,你这是耍我玩哪!为了让你们多挣一万五千块钱,我操了多少心呢!宋场长对我是个什么看法?办事处的老田,工程队的老徐,又是怎么恨我?你知道不知道?可是——”我气得全身发抖,咬牙切齿,可是他却一声不吭,像哑了一般,满屋叶子烟味,辣辣的,呛得我眼珠子发疼。“哎呀,刘兄弟,你就饶了他吧。”吴大嫂从厨房出来,不停地咳嗽着,“兄弟你在山里,体会不到那场洪水的滋味,倾家荡产哟!

一想起来,心里头就觉得寒冷得不行,假如上游山里,少砍点儿树,水土没有破坏,我们下游能有这场灾难吗?能用得着到山里来搞这点儿副业吗?这些天,我们遭的罪,你也看见了,我们起早贪黑爬冰卧雪,手脚都冻出了泡来,又能挣多少呢?可是,今年夏天,这一场洪水,仅我们鸡冠村,损失的又是多少?山里木头能卖多少钱?可我们下游,损失的又是多少钱?……我一个妇道人家,凭良心说,抛家舍业到山里来,起早贪黑,图的不就是挣几个钱呀!可话说回来了,俺们都是农民,都是灾区来的,俺们受灾都是因为你们山里的树砍得太多啦!让我们砍树,凭良心说,想想自己的家园,这把斧子,是真举不动啊!……

俺是灾民,不管苦、累、脏、什么钱都能挣,就是这砍树的钱,俺们农民,谁都不愿意再挣!不能再光顾眼前了。刘现场,求求您,给场长,给局长,给林业厅的厅长反映反映,为了不受洪灾,你们林业部门,就少砍点儿树,为了子孙后代造点树吧。”吴大嫂哽咽着,眼泪竟顺腮帮子滚落了下来。退合同,在我预料之外,我赞同他们的观点,他们的意识很强啊!但我又不能容忍他们对我的不尊重,辜负了我们一片好心。何况林场一千多口人全靠树吃饭。全局大小领导要靠树坐什么林肯、皇冠、奥迪……不砍树喝西北风!我抓起合同书,烟雾缭绕中,狠狠地盯了吴寿山他们一眼,一甩门,去了水利工程队的大棚。

为了报复鸡冠村,经宋场长同意,每立方米又上调了五块钱,“妈的,农民天生受穷,不该可怜。这钱,塞进了他们的腰包,又硬是掏了出来,什么水土流失,什么植被破坏,什么局部利益,什么大局观念,你听听,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都是国务院总理呢!”徐队长少了往日的热情,见我进来,头没抬眼没睁,其他工人也都大眼瞪小眼地瞅着我们。我感到很没面子,很尴尬。半天徐队长才用鼻子哼了声:“刘现场有何贵干?”我说:“那五百米红松的采伐任务你接不接?”“你不是让姓吴的干了吗?”“他们不干了。”“为啥?”“别问为啥。你们接不接吧?每立方米往上调五元。”这时,徐队长的脸上才露出一些笑模样,眨动着一双狡猾的小眼睛说:“既然刘现场求上门来了,我徐某人还能看你的热闹吗?行,我接。”那个“求”字是拖着长音说的。

一波三折,其含义简直让我无地自容,直在心里骂吴寿山不识台举。“哟!刘大现场,咋不高兴呢,让那个黑娘们把你甩了还是咋着?”这时曼曼也插进来了,用嘲讽的目光看着我,阴阳怪气地说道。“合同都签了,那黑娘们咋不知好歹呢,你们相好一场,咋地也不能把你踹出来呀?”“你,你说啥!”我一股无名怒火立刻涌上心头,冲曼曼又像冲着徐队长,“你们不干拉倒,我再找别人去。”我抓起合同书,抬身想走时,徐队长慌忙起身把我拽住了,“刘现场,刘现场,别生气,别生气。来,喝酒,喝酒。咱们两家是多少年的关系单位了,别说是给钱,就是不给钱,看在你和宋场长的面子上,这个忙,我徐某人也得帮呵!你说是不是?坐,坐。曼曼,炒俩菜。今儿个,我们哥俩,就一醉方休喽!我,还是那句话,支援和友谊比什么都重要嘛!”“去田麻子那儿呀,刘现场,我也不是说你,不得艾滋病,也得长杨梅大疮。”曼曼边端菜边笑呵呵地说。“住嘴!”徐队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哪儿都有你!”“本来就是那么回事嘛!”曼曼不服地说,“你看那两个小骚货吧,走道都这样了。”她做着样子说,“真要去了,能有好?我这也是替刘现场着想嘛……”不等她说完,“叭”的一声,徐队长把一个酒杯摔在了地上。老白山,远远望去,依然是墨绿一片。但实际走到近前,却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像一座巨人头上的秃疮,只有边边角角,才有几棵稀稀拉拉的小树在遮掩和支撑着。而39林班,则是在老白山东北坡的最高处,作业难度较大,但树冠极好,浑圆挺拔,苍枝翠叶,紫红皮的红松,最大的,每一棵都有十几立方米,是保护树种,也是保护地。

水利工程队开了上去,大马力的油锯在嘶声地吼叫着,像一台台拉响了的警报器,地动山摇。随着,一棵棵红松大树就无可奈何地躺了下来,雪雾阵阵,吼声不止。拖拉机轰轰地吼叫着爬了上去,雪地上,一上一下,又有无数棵中小幼树做了它们的陪葬品,特别是春暖花开时融化了的积雪,在履带和圆木下面残喘着,呻吟着,像一道道黑色的伤口,积水越冲越急,越冲越快,眨眼之时,一道道沙沟就裸露了出来。白花花的岩石,像风景下的沙漠,在老白山周围迅速地吞食、蔓延、冲刷、覆盖……茫茫林海,已变成了山外人的想象。战果继续扩大,工程队人人喜笑颜开,而鸡冠村的人则是个个垂头丧气,放着大钱不挣,村长吴寿山又再次遭到了村民的奚落和攻击。“操!电线杆上挂喇叭——唱啥高调呢。咱们图个啥,抛家舍业的不就是为了几个钱吗!这下凉了吧!唉!我日他奶奶的!”“仨月啦,当了三个月的和尚,老娘们在家里头闲着,我他妈的在这儿忍着,钱还没挣着,苦可是没少受,天下哪儿有咱们这帮损种!”“得得得,一村之长嘛!大小也是个官,站在鸡冠村,放眼全世界,等五年后安南落选了,那个联合国秘书长的头衔,差不多就落在他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