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俩人再次上路,虽然谁都没提昨晚的事,但沈琼砚心里仿佛压了块石头般沉重,因为锦瑟的话让他怎么也无法不在意,闷得难受。锦瑟也心事重重,因为一切都脱离了他预期的那样,明明不该有如此地举动和决定,可他却那样做了,有些气自己不够坚定。
路上俩人都沉默着,直到进入城镇,沈琼砚才猛然想起锦瑟那副外貌出现在众人面前似乎不合适,正在他心惊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周围人并没有过多注意他们,便是看过来的眼里也只有惊艳并无其他,不由得愣了愣,奇怪地回头。
“怎么?”察觉到目光,锦瑟瞥眼看去。
银紫的发丝柔顺地垂在身后,双瞳殷红,如血似玉,眉间一点火焰般的印记,更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风情,一切,都与昨晚没什么不同,沈琼砚忍不住又看了看周围,确实没什么大得反应,也没有异样的眼光。
锦瑟看着他的动作便明白了,唇角微勾,笑眼生媚,“他们看不见我这个样子。”
闻言,沈琼砚有些惊讶,但无端的,竟有些高兴,忍不住也牵了牵嘴角,“原来如此,我还在奇怪。”顿了顿,他忽然有些好奇,“你们都是这个样子?”
“不是,只有我这样。”因为其他原因而改变的外貌,通常因人而异,自然也不尽相同,就算有些看上去没什么不一样,但仔细观察也会有差别。
“那他们什么样子?”
目光一瞥,眼尾刹那掠过的风情令人心荡神驰,“你是问原型还是变成人之后?”似笑非笑。
“我只是好奇,并没有其他意思。”沈琼砚怕他误会,赶紧解释道,“其实我一个人知道这些也没用,还是别说了。”他笑了笑。
“原型并无什么特别,花草树木,飞禽走兽,都是你看见的那样,至于化成人形……”锦瑟却自顾地说了起来,“你看我有什么不同吗?”
沈琼砚一时摸不清他什么想法,怕说出来惹他不快,便没有出声。
锦瑟也没在意,继续说道:“发色和眼睛,有些嘴唇的颜色也会有变化,脸上会有一些花纹,其他的倒没什么特别。不过有些却是同常人一样的黑发黑瞳,但那是极少数。”
“你们不是可以随意变化吗?”沈琼砚想起听说的。
“那不过是给他人看的,真正的相貌只有一个。”锦瑟忍不住笑出了声,丝丝缕缕,扣人心弦。
沉默了一阵,沈琼砚犹豫着问道:“那现在……是你真实面貌吗?”他知道,这个问题不应该问,但是,他忍不住。
脚步一停,他看向沈琼砚,表情莫测,“你觉得呢?”
沈琼砚怔怔地看了他半晌,“不知道。”
轻声一笑,他重新迈开脚步,“我又没做亏心事,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沈琼砚扬起了嘴角。
几天后,他们到达了霁山山脚,这里确实是一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只不过由于天色已晚,现在上山也找不到什么,况且沈琼砚不比锦瑟,便在山脚下一个村子里歇着了。
那户人家很热情,见锦瑟衣着不凡,大概以为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出来游玩,竟是一点儿都不敢怠慢,连他们坐的凳子都不忘擦上几下。
妇人端着两碗水过来,有些赧然地道:“我们家也没多余的钱卖茶叶,要委屈两位公子将就下解解渴了。”
锦瑟伸手接过,“无妨。”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妇人一个趔趄,幸亏及时扶住了桌子,锦瑟也伸手拉了她一下,才没有摔倒,但是桌上的一碗水却是打翻了。
妇人神情有些慌乱,急忙把桌子上收拾了说道:“我再去倒一碗。”
“你怎么了,没事吧?不用麻烦了。”沈琼砚有些疑惑,她看上去精神很好,为何脸色这般难看?
“没事,就是突然有点头晕。不麻烦,劳公子费心了。”妇人笑笑,转身去到了外面。
锦瑟盯着妇人的背影,又看了看一旁跟沈琼砚说话的中年男人,眼里闪过思忖,“令夫人是否身体有恙?”他问。
男人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老毛病了,有时候会突然头晕,没事。”
“那也终归是身体出了毛病,没有去看看吗?”沈琼砚接道。
男人叹了口气,“哪有多余的钱给她看病啊。算了,不说了。”
见对方不想继续,他们也没有再问,又随便聊了几句,便准备休息了,不过却是遇到了点问题。
因为家里多余的床只有一张,并且只能睡一个人,没办法,妇人便带着锦瑟去了邻居家。对此俩人都没说什么,也许是因为前几天的事,若睡在一起,也会觉得尴尬吧。
夏季,空气闷热,也就只有夜间能感觉到丝丝凉爽。璀璨的星空显示着天气晴朗,知了、蛐蛐的叫声不绝于耳。
夜已经深了,整个村子都是静谧的,恍惚透出几分祥和来,然而蓦地一声惊呼,打破了这一切。
本来双目微阖的锦瑟听见声音后猛然睁开了眼睛,暗红的光芒一闪,他从原地消失,转瞬便出现在了原先那户人家中。
沈琼砚背靠着墙,面前是白天的中年男人,身子前倾,手中正拿着一把柴刀要砍他,而他则双手握着对方手腕。由于姿势原因,沈琼砚显得很是费劲。
旁边,那名妇人也高举菜刀,看样子是要砍下去,锦瑟来时正遇见这样一幕,二话不说便将俩人扫到了一边,拉起了沈琼砚,“没受伤吧?”
沈琼砚惊魂未定,呼吸不稳,“我没事。”随后看向那已经爬起来的俩人,“他们怎么了,我怎么叫他们也不听。”
原来,沈琼砚本睡的好好的,翻身时突然感觉有什么在眼前晃了一下,睁开眼便看到一柄柴刀砍下来,顿时惊得三魂六魄都飞了,急忙伸手捉住了对方手腕,而这时他才看清是谁。惊愕之余不忘问为什么,但是对方却一言不发,正在奇怪便看到妇人也举着菜刀走了过来,沈琼砚没办法便叫了锦瑟,却没想到他立刻就出现了,那一瞬间的喜悦和感受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没有人可以体会。
锦瑟看向俩人,跟他们初见时没什么不同,但是从方才的接触,他已经明白了大概,“他们已经死了。”
“什么?”沈琼砚非常惊讶,“可他们晚上还好好的,也没发生什么事。”
俩人又举着刀向他们走来,双眼无光,“那时他们已经死了,只是有人控制着他们而已。”难怪他觉得不对。妇人要摔倒时他扶了一把,当时就觉得有问题,此刻拉了沈琼砚一下便明白了他觉得奇怪之处是哪里,活人和死人的触感自然不一样,而当时她神情慌张,男人也显得毫不在意。有哪个男人看见妻子如此会表现得如此冷漠?这些都让他觉得奇怪,但由于没发现其他什么,便也没有在意。
“但他们当时不是这样。”沈琼砚还是无法相信。
锦瑟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那不过是为了骗我们罢了,此刻目的达到,也没那个必要费心控制表情了。”
说话间俩人已到了近前,锦瑟毫不客气地直接将他们打出了门外,骨头碎裂的声响清晰传来,他们却不发一声。锦瑟拉着沈琼砚,走了出去。
沈琼砚看着锦瑟出手,无端地感到有些心惊,“他们真的死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沈琼砚的害怕,锦瑟回头,“你怕我滥杀无辜?”月光下,血玉似的眸子妖异诡谲。
沈琼砚心里一跳,“但是,他们为何要如此?”这才是妖吗?
锦瑟嘴角露出了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容,眼神却有些冷,并没有回答沈琼砚的问题。他不能说,难道要告诉他这是重绝为了抓他?是的,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有谁会如此大费周章。本以为他不会再有动作,至少不会这么快就有,所以他才大意了,却没想到……锦瑟眸子暗了暗。
这时,又有人从房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似乎都是这个村里的人,皆手持武器,将他们围住。
沈琼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难道他们都是……”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都死了?是谁做的?
人群里,锦瑟红衣如火,唇角微勾,眼角生媚,额间一点朱砂妖异魅惑。
话音刚落,那些人便直接冲了过来,锦瑟将沈琼砚护在身后,毫不费力地招架着那些人。
风中飘荡着花香,混合着从这些尸体身上散发出来的极淡极淡的特殊味道。若不是因为花的香气掩盖了它们,他不会闻不到,也不会察觉不到这个村子里全是死人。
然而,虽然这些人都不厉害,但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也感觉不到疼痛,不管不顾,一味地往上冲,除非身体出现残缺,不能行动,否则只要控制者想,他们便会不知疲惫地战斗。
由于沈琼砚在这,锦瑟不自觉地收敛了一些,不想让他看见那些血腥场面,然而如此却是将他们自己困住了。如此下去不是办法,锦瑟挥手布了个结界,将沈琼砚护在了里面,“你在这待着不要出去,他们伤害不到你,我去找幕后之人。记住,只要不出来,他们就拿你没办法。”
沈琼砚第一次遇见这般情形,难以遏制地心惊肉跳,慌乱不安。他不想让锦瑟离开,但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