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冷凝,寒霜撒落大地,青丘山顶一片惨白,山麓笼在阴影里,暗沉森然,令人发怵。
枯枝落叶踩在脚下沙沙作响,在这荒无人烟的密林里让人背后发凉,一抹白衣更教人心跳加速,唯恐是什么鬼魅游魂。
他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高山,神色凝重。
当日遇见魅兮,下意识便想到了锦瑟,在追踪失败后,更是总忍不住想她到底要干什么,是否与锦瑟有关?联想到树林里发生的事情,如果这次真的是为了对付锦瑟,那么他将会非常危险。尽管理智告诉自己,魅兮如此大费周章一定不止对付锦瑟一人,也许会牵扯很广,而自己若卷进去,很可能数百年清誉毁于一旦,甚至连累归真宗,以后也难说清,可是,他还是在准备回归真宗时忍不住找了个借口离开他们。
他找了几日,用尽所有自己能想到的、能做到得方法,但都没有他的踪迹,心中顿时有些慌,忍不住想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不测?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因为魅兮那么大阵仗如果真打起来动静一定不小,不会没有人察觉,而这几天一直不见有什么传闻。
可心里还是会担心,他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感情,很慌乱,很着急,很恐惧,不受控制地往不好的方面想,但同时也惊愕自己对他的竟已到了这个地步。
正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到他会不会回去了?既然自己听到传言会回归真宗解释那他会不会也一样?而且还有被魅兮袭击的事,也有可能让他回去与族人商量对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来到了狐族的居住地青丘山,然而却不得其门而入。
狐族与人间相邻,但妖界和人间是两个世界,自然结界也异常坚固,便是有数万年修为也不一定能够打开一个缝隙,更何况是他。所以任凭无念如何施法都不能够打开结界,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他知道,以他的身份不能、也不可以进入妖界,且不说会有生命危险,便是见到了锦瑟又能怎样?回去后又该怎么说?这里面是他的地方,应该不会吃亏。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又想,但百密尚且有一疏,若有个万一呢?他仍是想见他一面,看他是否安好,告诉他小心。
灿若星辰的瞳闪烁着忧虑,时常冷清的面容带上了一丝愁绪,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结界出现了波动?来不及多想,他赶紧以血结印,不顾事后反噬,提高自身修为,用尽全身功力往结界最薄弱处打去!本来平常的山体忽然出现了扭曲,淡淡的蓝光浮现,仿若一层薄膜,看似柔软脆弱,却始终尽职地抵挡着那一抹红,不退分毫。
无念的额头上慢慢沁出了汗珠,眉头紧蹙,他再次用力,红光暴涨,色泽妖异的霜泠终于冲破阻碍,无念见状瞬间化为一道白光,从那不到寸许的豁口飞了进去!
异常的静谧,本该热闹喧嚣的狐族仿佛被冰冻,诡异的与之前好似两个世界。地面上躺满了狐族之人,有的甚至已经现出了原身,无念上前去查看了一下,除了灵力衰竭,失去意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如果继续下去,那便性命堪危了。
无念心头愈来愈沉重,目所及处,无一例外,这般大面积,应是某种阵法所致,并且似乎是针对整个狐族,是以方才维持结界的灵力减弱,才让他有了可趁之机。
他感觉到自己的灵力也在流失,长时间待在这里显然不是明智之举,看了一眼前方灵力最充沛之处,他掠了过去。
一绿一白两种光芒交错闪现,杀戮的气息远远便能感觉到,尚未至府门前,便能看到遍地不知是死是活的妖族,待到院内,更是如此。堂前一片空地上,两道身影快速交错,妖力闪耀,打斗激烈。
院子里用一片狼藉已不足以形容,连地板都已经被破坏。樱默华罄身受重伤失去意识,躺在堂下的阶梯上。魅兮同样身受重伤,靠坐在进门的这边墙上,强撑着没有昏过去,注视着浮动的白影,那双眼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闭上。
锦瑟比他们好一些,却也是脸色苍白,唇色鲜艳被血色浸染,气息凌乱,似乎非常痛苦,他半躺在地上,专注地看着那两道身影,神色冷凝。
“原来我狐族还藏了这样一位大人物,可真是没想到!但以你现在的能力,能做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一年来精心部署企图将所有与我有关之人一网打尽,难道你真就认为我只是在想怎么抓锦瑟吗?如今血煞之阵已然启动,我看你怎么阻止!”离汤讥讽地看着对面之人,猖狂大笑,仿佛已经胜利,碧绿的瞳被血色充斥,不知是因为那强功丸,还是仇恨。
血煞之阵,以血结阵,煞为根本,怨灵作凶,凡有皆食。
这便是魅兮在凡间屠村抓人的真相。那么多无辜死去之人,自然拥有非一般的怨恨,而这些怨恨则可以作为阵法中杀人得利器,那些孩子,则是为了用他们的血结阵,但又因为死得痛苦,而充满煞气,如此,便可结血煞之阵。
血煞之阵一旦启动便不会停止,直到将阵法中的一切变为荒芜,而初始,便是吸收灵气。
与离汤交手的,是一名黑衣女子,似乎正是司善那一身服饰,却不似同一个人,玲珑的身躯并不枯槁,也不佝偻,年轻的面容没有遮掩,露在外面,月凝寒霜,清丽无方,听到离汤的话也不予理睬,只是凌厉地出手。
无念进来正是看见这样一幕,微微一顿,便径直走向锦瑟,而在他出现的瞬间,院内四人也发现了他。
锦瑟看着走向自己的人,眼角瞥见那泛着红光的霜泠,神色一瞬间变得复杂,眼里各种情绪纠缠,分辨不清。
无念蹲在他面前,眉头不自觉蹙起,“你怎么样?”虽然依旧是清冷的语调,目光却分明是担忧。他感觉到,他的气息很乱,灵力不稳,似乎有外溢得趋势,与上次很是相似。
自然的姿态好似非常熟悉,没有半分隔阂陌生。
“你怎么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淡淡地勾起嘴角,他神情慵懒,表现得毫不在意,嗓音有些哑,却更添勾·人心弦的磁性。
因为阵法的原因,锦瑟的灵力也在流失,而逐渐虚弱的身体自然给了那力量很好地挣脱机会,并且因为法阵吸收灵力,会更加使那力量骚动得厉害。
似乎顿了一下,他才说道:“封印是不是出问题了?”却是答非所问。看这情形,他大概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定是锦瑟与那人打斗却敌不过受了重伤,加上阵法使得封印松动,而他自己则强自压制着。尽管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看见魅兮也明白了几分,可是现在,那些都与他无关。
“我帮你。”不容拒绝地坚定,说完不顾锦瑟反对,便把他扶了起来。
因为无念的来到,锦瑟心里一瞬间变得很乱,他有些欣喜,有些担忧,又有些害怕。欣喜他地出现,担忧他的安全,害怕他会离去,害怕他来此的目的以及疑惑他为何会来此?还有其他纷繁复杂的情绪。似乎想了很多,似乎又没有,脑海中很混乱,却又一片空白,但是却留恋此刻的时光,尽管并没有什么特别。
那蠢蠢欲动的力量岂是无念可以压制,更别说他本身灵力就在流失,即便上次也只是裂缝,可还有另外俩人帮忙,现在呢?随着时间流逝,俩人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场中,离汤一直注意着锦瑟这边,因为他要等神器力量挣脱后引入自己身体,从而利用它复活琼玉,而因为他是血煞大阵的发动者,即便他也在阵中,但法阵却不会伤害他。
“不要白费力气了,你不可能压制下那股力量!”看着俩人愈来愈苍白的脸色,离汤冷冷地笑。
女子也注意着那边。
五彩中夹杂着白,绚烂瑰丽,在他们身周萦绕,美丽却异常危险,随着白色的减少,五彩的光芒愈加强盛,俩人的脸色也愈来愈苍白,胸腔中气血翻涌,锦瑟更是有被撕裂得感觉,剧痛异常。
他动了动被血色浸染的唇,语气不稳,“无念,快、快走,没用的,你救不了我……这里的事,也,与你无关。”再是逞强,表现淡然,也终究抵不过自己的心。
“别说话。”简短的三个字,却透露着某种坚决。无念双手微颤。
锦瑟嘴角露出了一抹笑,绝世无双,敛尽芳华,却又脆弱似霜花,“你本就不、不是妖界之人,何苦蹚……这趟浑水?还是回你的正道,做你的……无念道长吧。”每说一个字,喉咙都有被刀割的痛感。
无念没有说话,只是更加催动体内几近衰竭的灵力,注入锦瑟体内。
锦瑟眉头微皱了皱,他瞥了身后一眼,一咬牙,背部离开了无念双掌,顿时一股强大地反震力让俩人一前一后倒在了地上,锦瑟更是喷出一口鲜血,情况愈加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