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他忽然扑了上去,颤抖着伸出手,摸上那早已没有温度的身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这样?”锦瑟喃喃着,一脸的难以置信和悲伤,眼眶渐渐湿润,目光哀恸。
这时,屋里另一个人开口了,一个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面容也隐藏在帽檐下,露在外面的双手好似树皮般皱褶粗糙,皮包着骨,异常消瘦,脊背也佝偻着,看上去极其诡异,“少主,我今日一来便发现族长已被奸人所害,看尸体情况是昨晚发生的事情,然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好似砂石摩擦般喑哑刺耳的声音,怪异的语调让人听上去异常不舒服,从那苍老的声音可以分辨出是个老妪。
“没有任何线索?”目光不离面前的狐尸,锦瑟的语调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的,少主。”低而嗄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您的叔叔也看过现场了,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我仔细看过,和祭司说的一样,周围找不到什么线索,但……”说话的是白衣男子,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屋里不仅没有丝毫线索,任何家具陈设也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这很奇怪,就好像……”
“就好像族长没有反抗。但是有人要杀自己却不反抗,这不可能,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人是族长信任甚至非常亲近的人,族长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人会背叛自己,于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取了性命。是吗,离汤(shang)大人?”祭司接过了话,说出了对方所想,却在最后一句时语调变得阴阳怪气,似乎意有所指。
离汤听到问话微蹙了蹙眉,旋即舒展,“没错。”虽然是锦瑟的叔叔,看上去却比他大不了多少。当然,只是外貌。
“那离汤大人心中可有怀疑对象?不妨说出来听听。”依然是方才的语气,那般明显的意味,有耳朵的都听得出来。
“祭司可是在怀疑我?”他索性把话挑明,翡翠般的眸子一瞥,也说出了自己地想法,“要说信任亲近非我一人,族长也时常找您谈论族中事务,听取您的建议。”
“呵呵,”低哑的笑声沉闷地响起,“老身只是道出心中想法,并非只针对大人一人,大人如此倒有些欲盖弥彰了。”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非内心不端,怎会觉得我这话有问题?听您的意思,似乎还怀疑别人?”并不严厉的语调,淡淡的就像普通地聊天,却能轻易让人听出它的认真和不悦。
枯枝般的手微微一摆,“也不是别人。若说亲近,大概,没有比父子更亲的了吧?”
一句话,让另外俩人皆是一愣。
“司善祭司,你这是什么意思?”锦瑟从进屋起第一次抬头看她,唇角噙着一丝冷意,似笑非笑。上挑的眼尾看过去媚意丛生,脸上已找不到悲伤难过的神色。
“你怀疑锦瑟?”离汤闻言瞠目,难掩惊讶之色。
“在找出真凶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那祭司自己呢?”锦瑟站了起来,恢复了一贯慵懒的姿态,却无形中散发着一种压迫。
“少主不必替老身操心,倒是少主可有证据证明昨夜自己在何处?”佝偻的身形,看上去似乎恭恭敬敬,口气却一点也不含糊。
锦瑟还没说话,离汤却已忍不住,话语脱口而出,“司善!我大哥信你我可不信。早觉得你有问题,但敬你一生为狐族效力,从未见你做什么对不起狐族和大哥的事,才一直对你隐忍不发。如今大哥尸骨未寒,你便这样对待他的儿子,未免有悖臣子之道吧!”
“大人言重了,老身从不曾有过二心。只是族长被人杀害,也不知凶手是谁,有何目的,为了狐族,总是小心点好。”依然仿佛砂石摩擦的声音,不疾不徐,似乎半点也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那你便怀疑锦瑟?难道祭司认为锦瑟是那种人间帝王家为了地位不惜弑父之人吗?”紧蹙着眉头,语气也偏重,听上去非常不悦。
“多谢叔叔对锦瑟的信任,不过司善祭司说得也没错。”打断俩人的对话,他双手背在身后,丰神俊朗,“昨晚我一人在山顶呆到天亮,没有人证明。”坦然的语调,没有就是没有,不做过多解释,微微抬起的下巴和睥睨的眼神,昭示着他的骄傲与不屑。
司善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动了动脑袋,转向了另一个方向,“那离汤大人呢?昨晚在何处?可有人证明?”
“在我府中,守夜的下人可以作证。不知祭司大人是否需要我将人唤来让大人盘问盘问?”低沉的语调,似乎在压抑着怒火。
“那就有劳了。”
“哼,那不知祭司昨晚在做什么?可有人证?”冷眼看着她,似乎已认定她的嫌疑最大。
“没有。”同样坦然而又简单的两个字。
锦瑟沉默地站着,慵懒含笑,只是那眼底深处,却萦绕着浓浓的悲伤。
目光一闪,离汤口气不善,“那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的嫌疑最大呢?”
“为何您会觉得是我?”沙哑的嗓音,没有丝毫惊慌,明明是平静地反问却透着几分嘲讽的味道。
“第一个发现族长遇害的是你,怀疑我们的也是你,难道这不是急着找替死鬼吗?并且你也没有人证明自己昨晚不在现场,我这样想,难道不对吗?”
司善又笑了,低哑的笑声满含嘲弄,“离汤大人急着为兄报仇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在您还未出生时我便已是狐族祭司,若真对狐族有所图谋何必等到现在?”
离汤却似乎并不相信,冷冷地看着她,“谁知道你是何打算。”
“离汤大人如此设想也不无道理,不知少主是何看法?”她也不做过多辩驳,只是转向了另外一人。
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不知该怎么回答,锦瑟避开了这个问题,“我的意见重要吗?”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若是少主不想回答,那老身也不勉强。”嗄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让少主继承族长之位,虽然应该是这样,但族内存在这样一个祸患对少主也是威胁,加之少主尚且年轻,经验不足,不妨先去人间历练一番,待回来以后,再继承族长之位。”有条不紊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和安排,平静中透着不容拒绝,竟似自己就是那发号施令的人一般,半点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锦瑟眼睛一眯,狭长的眼眸里光华一闪,语气随意中透着几分了然,“祭司是想借此将我保护起来待抓到凶手之后再让我回来吧?难道在祭司眼里锦瑟是这般无用之人?还是说,祭司认为这件事就是我做的,要把我赶出去试探试探?再或者,祭司自己有其他想法?”说到最后,语调冷了几分。
“少主是族长唯一的血脉,容不得半点闪失。且少主确实资历尚浅,去人间历练一番并无坏处。”依然是同样的说辞,让人猜不出她究竟是何打算,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一切,看不到她的表情,也无法揣摩。
“若我不去呢?”眨了眨眼,蔚蓝的眸子明亮通透如宝石,不经意间闪过让人胆寒的厉色。
佝偻的身形看上去永远都似恭恭敬敬,却是一步也不退让,“若少主执意不去那老身也没有办法,只是族长生前常说要我好好辅佐少主,打理好族内事务。如今族长刚去,我却愧对族长重托,实在无颜继续苟活于世。族长!老身这就去陪您,还望您不要责怪老身!”说完,便抬手要往自己头上拍去,那聚集在掌心的力量和义无反顾地姿态充分显示了她的决心。
脚下一动,在司善的手即将碰上自己脑门时拉住了她,旁边离汤见状也不由得一惊。毕竟,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寻死。先不管她是猜准了锦瑟会阻止还是真心寻死,那样的去势绝无可能再停下来,若是她死在了这里,毫无疑问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毕竟上千年的狐族祭司不是白当的,某些时候她的话比族长的都管用。
“少主,请放手。”嗄哑的声音异常坚决,半点没有因为锦瑟地举动而有丝毫放松。
“祭司不就是想让我离开狐族嘛,何必如此认真。”手中力道不减,却似乎因此妥协了,轻松得语气慵懒地笑容,让方才紧张的气氛顷刻消弭于无形,“去人间走走也没有坏处,正好我也许久未去人间看看了。”
“锦瑟!”一番话说完,离汤忍不住惊呼,脸上满是不赞同,“这种时候你如何能够离开……”
刚说了一句,锦瑟便开口打断,“有叔叔和祭司在,我相信在我离开的期间你们一定会把狐族治理得很好,对吗?”松开手,不等他们回答便走出了门口,对离汤地呼喊充耳不闻,在走廊上依稀还听到了屋内俩人针锋相对地唇枪舌战。
脚步不停,他唇角的笑容更大了……
在把老族长下葬以后,锦瑟便离开了狐族。然而那天的对话却或多或少传出去了一些。所有人觉得,他们的少主锦瑟是毫无主见的无能之辈,轻易被祭司摆布,连父亲的仇都不管;也有人觉得,这件事与祭司脱不了干系,她把少主赶出去是想取而代之,下一个也许就是离汤大人了;还有一些人觉得,这事是离汤干的,毕竟没了锦瑟,狐族非他莫属。这些,是锦瑟离开前所听到的。
还是那片草地,除了锦瑟和樱默,多了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
“樱默,华罄,我有事拜托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