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南玉未朝凤仙教所在的正南方方向离开,却是朝毫无行程目的的西北方奔去,这简直是与芮南玉该去的方向背道而驰。而芮风雪已然看出,芮南玉在眼见父亲不肯与女儿回归之下早已萌生去意,因芮风雪作为爹爹每日里总是有意无意的要撮合芮南玉与肖翊,而肖翊不知是装疯卖傻还是榆木脑袋甚或根本不喜欢芮南玉,总是令芮南玉堕入尴尬万分的境地。芮南玉在离去前对父亲那深深的凝望,以及观望棺椁的哀伤留恋眼神,已经为离别谱写了前奏,芮风雪虽然当时未曾领会,但细细回味之下岂能不懂个中深意?于是当芮南玉待两人入睡悄悄离去后急急唤醒肖翊,让心目中的准女婿追随而去。只是,芮南玉离去的方向,正是与芮风雪有着恩怨爱恨纠葛的仙山所在的青海鲜水方向,芮南玉此一毫无目的的去向,并非无经过鲜水的可能,因此芮风雪的担忧不无道理。
那么,芮南玉果真就此决绝的脱离身为教主的凤仙教?抑或是暂时的去往他乡聊解心绪?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芮南玉直直朝西北方奔行,会否与芮风雪口中的“水澜”不期而遇或是擦肩而过?抑或自遥不可及之处匆匆而过毫无牵扯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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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与楚诗月你一句来我一句的谈说着,谈来谈去却是集中到了各自与肖翊初次相遇的话题。飞雪讲述着肖翊初上武夷山清明观的点点滴滴,楚诗月又是好笑又是有趣儿,听着听着,当时的画面仿佛就刻画在眼前,悠然神往遐思间浑不觉飞雪已堪堪讲完凝注着自己。
飞雪曾听肖翊简单述说过与楚诗月一家人遭遇的过程,但仅只是几句话简单带过,而此时其主角之一正在眼前,不由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见楚诗月含笑托腮沉浸在冥想之中不禁提点道:“喂,诗月妹妹,你在想些什么?”
楚诗月自遐想间醒转来,见飞雪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便道:“然后呢?”
飞雪微微一愕说道:“然后该你说了,诗月妹妹是怎样遇到那混蛋的?”
“混蛋?”楚诗月“噗哧”一笑说道:“飞雪姐姐怎会称肖翊为混蛋的?”
飞雪笑道:“他本就是混蛋!”随即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混蛋归混蛋,混蛋小子的确有混蛋的可爱之处。”说着见楚诗月目不转睛的含笑注视着自己,不由埋怨道:“只听我讲了,那么诗月妹妹是怎样遇到那混蛋小子的?”
楚诗月听飞雪不断的称呼肖翊为“混蛋”,不由大感好笑,忽然想起自己初遇肖翊的经过,顿时霞飞双颊、脸烫如火。
飞雪不由满面诧色,关切的问道:“妹妹,你怎么了?”
楚诗月满面绯红支吾着说道:“我…不好说的,这…这怎能说得?”
飞雪笑道:“那有何不能说的?不就是看了你洗澡吗?”随即不无恨怨的说道:“这小子练就有夜视眼,而我却完全被蒙在鼓里,待得我发觉之时…”忽然想起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犹如再临其境般心跳加剧面红耳赤。
而楚诗月却以为飞雪是在夜间洗澡时被肖翊窥见,不由含羞道:“可小妹却是在大白天哩。”
飞雪微微诧异便即恍然,随即恨恨的道:“待来日,我们姐妹定要他加倍偿还,定要叫他…”说到此处不由一愣。
片刻静默后,两女捧腹娇笑不已。
残烟及唐凝悄悄离开,待得到达远处,唐凝笑道:“这俩孩子看来倒是投缘得紧啊。”
残烟叹息一声说道:“残烟却是发愁将衣钵改传于哪一弟子呢。”
“顽固不化的残烟!”唐凝怨道:“飞雪与月儿双双嫁于肖翊有何不好?飞雪接任掌门执掌清明观,有个少年英侠的相公岂非妙哉?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可以由人来改,是哪个狠心的人定下如此不像话的规矩?”
残烟面现苦色道:“是由先辈建观起始便定下来的,这一铁定的规矩,残烟不想违毁于己手。”
“那你是为了自己了?”唐凝紧盯着残烟说道。
残烟诧然道:“为残烟自己?这却是从何说起?”
唐凝轻哼一声道:“以不成全他人来保全自己墨守成规的严守观律,还不是为了你残烟自己?”
残烟闻言大感错愕,沉默良久后说道:“残烟受教了,本自认为修行多年看破红尘,却全不如唐女侠般参悟来的通透,残烟实在惭愧。”
“我参悟个头?”唐凝微显愠色,随即莞尔一笑说道:“我唐凝也只为我的女儿着想,别人我岂会管他死活?有了孩子的人,自然处处为孩子着想,残烟不如生个孩子看看?也许想法自不同了。”
残烟霞飞双颊,白了眼唐凝后微一沉吟,忽然间心头一震!心想我难以突破的瓶颈是否就是为了己身而谨守观规,兼而为之的损人利己?这岂非就是我难以窥识、寻觅多年的潜在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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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喇”连声巨响中,突然断去一边与峡谷崖壁牵连的茅屋急剧朝下方倾斜坠落,在缆梯缓缓垂直即将贴向另一边崖壁的刹那间,柳浩然已安然抵达缆梯边缘,稍一纵身便轻轻巧巧的落在峡谷顶端的芮青兰身边。
挥刀斩断一侧的缆绳,在横亘于峡谷间的缆梯急剧倾斜的间隙施展轻功点踏疾坠中的缆绳缆梯抵达对岸,当今天下能够办到的人当是寥寥无几。
芮青兰将取之茅屋内的油灯拿在手中狠狠的说道:“想起这鬼屋中储存着的晦气东西,真是毁尽烧尽了都不解恨!”说着顺着缆绳倒出灯油,一缕油液顺着缆绳缓缓渗流蜿蜒而下。
“腾”的一声,随着芮青兰火熠子的燃引,缆绳的火焰疾速朝下延展,霎时间将缆梯与茅屋吞没在火焰之中。
原本在茅屋箱柜中存有的,尽是栩栩如生的男女合欢彩图以及几可乱真的男女私处仿品,将**意境展现的淋漓尽致,以致身为男儿身的柳浩然都颇觉尴尬脸颊发烫。如今,所有这些颇费心力的创制均在芮青兰愤慨的怒火中转眼间化为灰烬。
望着缆梯茅屋熊熊燃烧,柳浩然与芮青兰忽地想起两人在眼前这即将逝去的处所所经历的难舍难分的缠绵情景,不知觉间各自扭头望去,结果当然是四目相对,芮青兰害羞难当,急忙低下头去。
柳浩然面现罕有的尴尬甜笑,忽然眉头一皱低声道:“有人来,我们暂且躲开隐蔽。”说罢轻轻抱住芮青兰微一纵身便斜闪躲进崖边一方岩石旁的草丛之中。
来人好似用力嗅了嗅,说道:“师父,有烧焦的气味,依味道判断不似烧烤。”
只听另一稍显有些年纪的人怒哼道:“尽放狗臭屁!烧烤怎会有棉絮茅草烧焦的气味?…不好!”
柳浩然急忙传音道:“青兰,尽最大限度浅呼吸,抛却杂念放稳心情,假想即将睡眠抱元守一,这样可敛住气息令人难以察觉。”
芮青兰连忙依嘱施为,但如此一来却很难听清来人的言语交谈了,因她的功力根本达不到身、心、耳三者兼用的境地。
脚步声、衣袂破风声疾速接近,在临至柳芮两人丈远处倏然停下身形,显然来人已抵达峡谷边。
惊呼声后只听骂声连篇,声音显然出之于第一个开口说话之人。
“闭嘴!安静了!”后来说话之人冷喝道,那人果然连忙闭嘴安静。
柳浩然知晓此人正在探察周遭情形,以感观检认附近是否藏得有人。
半晌后,只听那有些年老之人缓缓舒一口气,随即切齿道:“谁人竟端了我们的老窝?真是岂有此理,若让我海清阳知晓,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浩然终于恍然,来人竟是包括海清阳在内的仅仅两人。
而芮青兰在模模糊糊之中听到海什么阳几个字不由心头一震,当即抖擞精神倾耳凝听,柳浩然察觉有异暗道不好。
却听海清阳幽幽叹息一声说道:“高盛,依你看来应是何人所为?”
只听先前一人曹高盛答道:“照理除了师父与我们,应该无人知晓我们这一秘密居所,即使被人发现,又为何会一把火烧了呢?”
柳浩然见海清阳并未因芮青兰的心情悸动而察觉,不由暗暗放下了心。
海清阳“嗯”了声道:“确是令人费解…!”
柳浩然刚刚坦然放稳的心田倏然生出警念。
“滚出来!”叱喝声中,一道罡风凌辣至极的袭向柳芮两人的藏身之处,柳浩然已然蓄势待发,在“青兰勿动”的传音之中弹起身形纵身挥掌迎向来势。
“蓬!”的一声闷响,飞沙走石中柳浩然与海清阳双双飘然落地。
柳浩然灿然一笑道:“海清阳,久违了!”
“龙吟刀…柳浩然?”海清阳惊诧之余失声而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