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一盏茶时分,忽听一人道:“妈的,方才许是吃多了荤腥喝多了水酒,老刘兄,小弟须去一趟茅厕。”
那“老刘兄”哈的笑了一声道:“兄弟只管去,老哥帮你看着,看他娘的半晚也不见半个鬼影,黑护法却这般严苛要求,未免太也多事。”
那人道:“如此小弟便去了,待会儿如护法巡查到此,还望老哥为小弟解说一番。”
“老刘兄”答道:“兄弟快去快回,省得护法到来徒增麻烦。”
那人说声“我晓得”便匆匆离去。
肖翊大喜,探查到那人行去如厕的方位后,趁留在上面那人面向茅厕反方向踱步时朝茅厕所处的那一方向轻轻抛出花环,花环无声无息升空,当那人还未转过身时便落在一处角落,发出“噗”的一声轻响,那人闻声猛然回头,“哦?”了一声便急急朝花环落下之处行去,肖翊与柳浩然忙施展高超的轻功如一缕轻烟般轻轻跃上平台,眨眼间没入另一侧的黑暗之中。
那人毫无察觉,拾起花环左右张望着骂道:“谁他娘的闲来无事消遣刘某?”说罢见无人应声,便低声咒骂着戴在头上,随后取下喃喃道:“白天站岗时正好戴上遮阳,不知是哪一个杂种这般孝顺老子,如此多谢了。”言语中称自己为老子,将孝顺自己的人称作杂种,也不知是在骂别人还是骂自己。
柳肖两人顺利上得山,当下辨出灯光闪烁之处施展轻功悄悄掩去,因为已深入龙潭虎穴,为避免被高手发觉而尽量收敛功力,施展的轻功也自极尽轻盈,身姿灵动奔行如云,形态犹如幽灵鬼魅一般飘忽不定无声无息。
临近灯光泄出的处所,见是一座四合院,院内房舍之中不断发出吆喝呼喊声。
柳浩然及肖翊见四合院墙外有一株粗大的榆树便同时悄然跃起,各自缓缓落在一枝树干之上,落足之下树干仅仅极其轻微的一颤,犹如微风轻轻拂过一般。两人将身形隐于树叶枝干丛中,伸手轻轻拨开一小片枝叶朝内俯望。
院内共有三个房舍分作三面,另一面则是木制大门及大门两侧与房舍屋檐底端一般高的院墙,两处房舍暗无灯火,只有大门左首的房屋灯火通明,从支起的窗栅可看到五六人正围着一张掷骰子赌博,只见人人兴高采烈面红耳赤,赌兴正浓之下哪会注意到两位不速之客的悄然光临?
柳肖两人运功查探两处未点灯火的房屋,发觉每个房屋内各有五六人睡梦正酣,更有人连天响的大打呼噜。
两人对望一眼悄然自树上落下,转朝四合院后方掩去。
只见后方一处又一处的四合院鳞次栉比,有的泄出灯火,有的则暗黑一片,却见远处的一幢阁楼灯火通明,楼上更是亮如白昼,不知点燃了多少盏油灯。
两人料想此阁楼定是乌血剑教高层人士议事或宿栖之所,身在阁楼之人绝非等闲,当下内敛功力屏息静气悄悄掩向阁楼。
阁楼的周围有一丈多高的围墙四面围绕,除了正门装有大门之外另三面毫无通道。
柳浩然与肖翊互望一眼彼此报以微笑,此时的两人毋需多言,单只是视线的短促交流便能够读懂对方的意图,两人不约而同的悄然掩至后墙处,双掌胸腹紧贴墙壁,双足内侧轻搭墙身,将所有可能外泄的内力尽收于内,仅将部分内力运聚于胸腹手掌如壁虎般缓缓朝上贴行,须臾间眼眉已与墙高并齐,双眼已可斜斜望到阁楼顶室,底层更是尽收眼底。
只见底层有几名丫鬟奴仆服饰的人或将酒坛中的酒水倒入酒壶,或将大盆的菜肴分盛于不同大小的菜碟内,另有四名佩带刀剑的人物监察众人的工作,四人下盘沉稳双目炯炯显是身怀颇高的武功,神色目光更是湛然锐利,料来即使有人欲从饮食中动上手脚也是千难万难。
朝阁楼上方望去,只可见到敞开的窗边两名守卫各分左右面朝屋外站立,屋内的情形却难以得见,想必阁楼的另外窗口亦是如此。
两人暗自挠头,阁楼如此戒备森严,四周更是毫无可籍隐身立足的高大树木,虽然凭两人的高超功力即使将屋内的谈话内容大致听得,但屋内的人物及情景却是难以窥探,如此便似吹烛听鬼话———“人鬼难辨”!
两人以腹语传音术交谈,肖翊道:“柳兄,我们所在位置正对阁楼上方,而且灯光直直泄射向此处,因此此处绝非易于贴墙入内的最佳处所。”
柳浩然微微颔首回复道:“既然如此,我们各向左右移动若干距离,在光线难及处再溜进院内如何?如此即使我们中有一人被发觉或失陷,可有另一人作为策应。”
肖翊答道:“小弟正是此意。”
当下两人再不多言,施展壁虎功缓缓向左右各自方向移动,待得到达阴暗僻静之处,两人遥遥扬手示意,同时如狸猫般轻巧翻过墙头,便即贴墙缓缓滑落。
唯恐乌血剑教在此处也曾设有机关,两人落至地面便蹲伏在当地观察半晌,确定毫无异状才悄然会合,谨慎缓慢的走向阁楼下方。
此时阁楼底层忙忙碌碌却井然有序安静异常,而阁楼上方的对话已清晰可闻只字不漏,只听一人道:“属下对我教眼线传报的信息抱有八九分的把握,于是这段时日以来不断观察,如今已有些眉目,只待‘御风使者’明察暗访之结果的飞鸽传书。若是确然无误,我教的大业便指日可待了。”
又听一人道:“既然如此,‘黑护法打算何时调配人手前往四季山,‘御风使者’的飞鸽传书何时到来?本座真希望此事千真万确,省却了本座亲自出手的烦忧。”声音柔和华美,犹如凤凰在鸡群中低声鸣吟。
黑护法答道:“教主若亲自下山劳动贵手,生擒龙吟刀及鹰啸剑自是游刃有余,定然马到成功奏凯而归,但事情未到万不得已,教主还是免得在江湖中显露贵容为妙。”
听黑护法以“教主”称谓,那么此人必是乌血剑教教主谭天望无疑,柳浩然及肖翊刚打算攀爬而上靠向阁楼窗边,此时闻言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一时间浑然忘了下一行止。
只听谭天望冷冷的道:“哼!若你们办事得力,难道本座愿意抛头露面显山露水么?”语气平稳低沉,但最后一字拉得颇长,更显恼怒愤慨。
黑护法噤若寒蝉闭口不语。
只听另一人道:“教主息怒,若在四季山发现的人果真是隐姓埋名的芮风雪,教主成为武林盟主之一壮举定可事半功倍,不知教主为何一再让黑护法详查,何不下令早日将此人擒拿,一探究竟再行商讨?”
柳浩然听到“芮风雪”三字不由一愕,只感觉这名字好生耳熟,心下“芮…芮…”的念叨几遍猛然间脑中一亮霎时记起,“芮风雪”不正是芮青兰的爹爹吗?
肖翊察觉柳浩然异样,传音道:“柳兄,此际高手云集强手如林,切莫心浮气躁显露形迹。”
柳浩然暗道一声“惭愧”,便凝定气息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