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员俱乐部的胡同里，哈迪并非故意把那个老头杀死。
哈迪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出海了，他需要钱。不仅他自己需要钱，等候在旅馆里的曼娜更需要钱。
所以，他一看到那个老头就动了心。
那人年纪很大，身上却穿着昂贵的衣服，好像很容易下手。哈迪冲到他身后，一只手臂扼住他的喉咙，而把刀揣在另一只手里，但是，那个人想要反抗，哈迪情急之下，一刀捅了进去。
在码头区，大晚上又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再加上他身无分文，只好逃回曼娜正在等候的小旅馆。曼娜是一个妓女，三个月前，他找到了她，当时他刚从海上航行回来，身上很有钱。现在，钱用光了，又没有找到新工作，但是，曼娜还是跟着他，也许她已经爱上他了。
他一进门，她就问：“怎么样？弄到钱了吗？”她没有睡觉，在一扇窗户边一直坐着，不停地抽着烟，同时望着街头忽明忽暗的霓虹灯。
“没有钱，”哈迪说，把额头上的汗擦了擦，“糟了，曼娜，我杀死了一个人。”
她慢慢地站起身。虽然从窗帘里依旧有霓虹灯射进来，但是，她还是脸色惨白。
“发生什么事了？”
他把发生的事告诉她，说得很快，全盘托出。他说完后，她转过脸，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安慰他。
“我必须离开这里，”他说，“我必须出海，等到事情平息才行，警方会调查所有没有工作的海员，也许他们能顺着那把刀一路追查下去。”
“你出不去，”她冷静地说，“这几个月来，你一直在找机会出海。”
“有谁可以帮助我呢？这是你的家乡，曼娜，你一定知道有谁可以帮忙！”
她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马克坐第一把交椅，但是，没有人见过马克，他只和船长们打交道，对你这样的无名小卒根本不会召见。”
“你认识他吗？”
她沉思地说：“我只见过他一次，我们有过一夜情。他是一位真正的绅士，但是很厉害。”
“你的名字他会记住吗？”
“可能记得。”她把一支烟点燃，想了想，“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去找他，他这个人很奇怪，对谁也不相信。”
“我要找到他，”哈迪说，“我必须找到他，我得跟他说，他的帮助我很需要，曼娜也需要帮助。”
“哈迪——”
“什么事？”他在门口停下。
“祝你好运。”
钟声酒吧的吧台侍者皱着眉头说：“马克！你真的想找他？这里他从来都没有来过。你找他干什么？”
他舐舐嘴唇说：“有急事，我需要马上出海，不管干什么活，最要紧的便是能出海。”
“这种事倒的确应该找马克，但是对你能找到他，我很是怀疑。他可是帮里的老大啊。”
“我知道。”哈迪离开酒吧，把海员俱乐部绕过去，向另一家酒吧走去。走到半途时，听到远处的警笛声，他心中立刻明白，胡同里的尸体被别人发现了。他加快了脚步。
在第二家酒吧，他又问同样的话：“我在哪里可以找到马克？”
吧台侍者过去调弄起彩色电视来：“没有人找马克，都是他找他们。”
“别开玩笑，我有急事。我是曼娜的朋友。”
“我不认识曼娜。”侍者说，但他没有走开。过了一会儿，他说：“鲁比是马克的心腹，他是唯一能够告诉你在哪里能找到马克的人。”
“好，我怎么才能找到鲁比呢？”
“他在市中心开了一家俱乐部，不过晚上这个时候，他通常待在他的公寓里。他为上层人物提供午夜娱乐。”他把地址写在一张纸上，“啊，朋友，不过我要告诉你，你这一身打扮是进不去的。”
哈迪乘地铁到市中心，在侍者给他的地址前站着。那是一栋豪华的公寓大厦，门前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还有一位具有高大身材的门卫。
哈迪对门卫说：“我是来找鲁比的。”
门卫把哈迪肮脏的毛衣和粗布裤子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送货是太晚了。”
“不是送货，是谈正事。”
门卫拿起室内电话，把一个号码拨通。他问哈迪：“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认识我，告诉他说，是有关马克的事。”
门卫把哈迪的话说了一遍，然后挂上电话，把哈迪带到电梯里。
“我搜过身后，你就可以上去了。”他说。
说完，他双手迅速搜过哈迪的全身，搜得非常仔细，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遗漏。搜完后，他哼了一声，走出电梯。“不许耍花招。”他警告说，并把电梯门关上。
到了顶层，门重新打开。哈迪走出电梯，在一条极其华丽的走廊里走着，走廊上有一个拿着手枪的男人在等候。那人冷静地说：“把你的来意说出来，你提到马克，你是不是有他的消息？”
“把你的枪收起来吧。”哈迪看到一间客厅里，有十来个男人站在一张赌桌旁。“为了防止被抢劫，枪总是被我们端在手中。”
“你是鲁比？”
这个黑发男人点点头。他穿着一套条纹西装，很像电影里的那些黑帮人物。“我是鲁比，你是谁？马克手下的水手？”
“我是个海员，我必须离开这里，我听说只有马克可以帮我。”
鲁比哈哈大笑起来：“只要你有钱，他便会帮忙。”
“我——没有。”
“没钱？”
“我是曼娜的朋友，她说马克欠她一份情。”
“马克不欠任何人的情。”赌桌上有人喊他，他回答说：“一会儿就来！”
“只要你告诉我，马克人在哪里就可以啦。”
“现在马克早就上床睡觉了，明天早上再说吧。”
“明天早上我肯定来不及了，”哈迪舐舐嘴唇，“警察在追捕我，我必须现在见他！”
“我无能为力，没有人敢打扰马克的休息，”他把枪收起来，冲电梯点点头，“走吧！滚开！”
此时，离开赌桌的还有一个穿晚礼服的老头，他急匆匆地走进电梯。他说：“鲁比，你把我赢得精光，我想这下你满意了吧。”
“下次赢回来，布朗先生。”鲁比站在那里，看着哈迪，一直到关上电梯门。
在电梯里，布朗不停地喃喃自语道：“他在赌具上做了手脚这件事我并不想说，不过，我的运气从来没有这么坏过。”他的眼睛落到哈迪身上，似乎把他突然忘记了。“小伙子，你和那个枪手有什么事吗？”
“我来看马克，那个便是黑帮老大。”
布朗先生咯咯一笑：“对，马克是帮里的老大。”
“你认识他吗？”
“马克谁都会认识。”
“我需要出国，我需要一艘船。”
“马克会把你弄出去的，他对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特别喜欢。他会给你找到一艘船，此外，可能还会把一百元给你。”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可是，他在哪儿呢？我已经找他好几个小时了！”
“谁知道呢？他从来都不说他的住址。”
“我必须找到他。”
“也许跟他的情妇在一块。”
“她是谁？”
“住在豪华公寓，名叫玛丽。”
“你是说，他很喜欢年轻人。”
布朗先生咯咯笑道：“马克对所有的人都很喜欢，所以他才成为帮里的老大。”
豪华公寓并没有带枪的门卫。但它在城市的另一面，所以哈迪又向那边赶去。
“现在是凌晨三点！”金发女郎打开门，大声叫道，“见鬼，你是谁？”
“我来找马克。”
“他不在这里！滚开！”
“你是玛丽小姐吗？”
“是，可是这里没有他。”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找到他。”
“我说，你赶快滚开，否则我要叫警察了，我可不是恐吓你！”
“我不会伤害你。但是我必须要找到马克，我需要他帮忙。”
“当然，需要帮助的包括每一个人。”但是，她冷静了一些，也许她以前见过像他这样的来客，“他是来过这里，但现在已经走了，半夜前走的。”
“他会到哪儿去呢？”
她耸耸肩，把门缝开大一些：“也许回家了，他偶尔回去一次。”
“他家在哪儿？”
“在他太太那里，她是一头老肥猪。”
“我是说地址。”
“他不喜欢人家去找他，他住在那里，但是用的是化名。”
哈迪灵机一动，问：“他是不是化名布朗？”
“不，”她哈哈大笑起来，“不是布朗。派你来的是他吗？”
“是的。”
她叹了口气：“好吧，我告诉你。在河边，马克和他太太有栋房子，就是十六号码头对面棕色石头砌的那栋，你不会弄错的。罗宾是他的化名。”
“谢谢。”
“不要告诉他，告诉你这些的人就是我。”
他向十六号码头走去，心想，总算快找到了。警车没有在这里巡逻。他知道他们正在搜索他，但是，他不再害怕。马克会听他说，帮助他的便是马克，天亮前会让他上船，远离那些巡逻的警察。
隔着一条街，那栋房子便被他看到了，因为现在是凌晨，那栋房子却灯火通明，马克还没有睡，他是在等候像哈迪这样的人。
棕色的大门口，有一个门卫带着枪。他打开门，对哈迪皱起眉头。
哈迪说：“是马克先生家吗？”
“你找他？”门卫问。
“事情很重要，有大半夜我都在找他了。”
门卫做了个手势：“走道尽头。”
哈迪走进黑暗的走道，他看见前面有灯光，也有低语声。从珠帘中照出的灯光不是很明亮，只是路却能够让人看清楚。他慢慢地走过去，撩开珠帘，走进屋里。一个肥胖的老太婆坐在桌边，有两个男人站在身旁。当他进去时，他们抬起头，等他开口。
“我来的时候走了很多路了，”哈迪说，“我需要帮助。你是马克太太吗？”
老太婆点点头：“我是马克太太。”
“我需要你丈夫马克先生的帮助，叫我来找他的另有其人，因为他是帮里的老大。”他看看旁边的两个男人，但是他们的脸上仍然没有表情。
“你要找马克？”老太婆再次问道。
“是的。”他嘴巴发干，两腿发软。
“只是，你还是来晚了，”那个老太婆说，“今天晚上，他在海员俱乐部旁边的胡同里遇害了，有人用刀把他杀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