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希区柯克悬念惊悚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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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小女人(2)

他把玻璃杯还给她,说:“这件事可别跟你妈妈提,她不喜欢我吃药。”然后他又自言自语道,“有时候我觉得,要是我死了她说不定很开心。”

警察问哈莉特:“以前你怎么没提过这事呢?”

哈莉特回答:“因为我爸爸不让我说。”

“那你是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告诉你妈妈的?”

“我没跟她讲过。我没有再见到她。”

“你跟别人提起过吗?”

“没人可提啊。”

“不是还有奶奶和姑妈么。”

“我绝不会跟她们讲我们家的事。”哈莉特说。

检察官要陪审团相信,牛奶的故事纯属杜撰,目的在于帮助温特太太,可哈莉特坚持说这是真的。她根本没可能跟母亲一起编这样一个故事出来,也没有人相信她会自己编这么一个故事出来。

玻璃杯和茶盘上的茶杯都是干干净净的,那是医生来的时候温特太太给洗的。这样一来毒药进来的方法就没法弄清楚了。除了茶之外,温特先生还吃了几块甜饼,剩下的甜饼还在茶盘上,可是温特先生咬过的那块已经扔掉了。温特太太解释她这样只是希望病房里是干净整洁的,她没有理由怀疑自己的丈夫会被下毒。

尸检显示,他吃的毒药来自一个铁罐,那是为了除去花园里的耗子才买的。铁罐就在花园棚子里的架子上放着。花匠在法庭上作证,这铁罐是温特先生给他的。他就跟温特太太见过一次面,那次她让他把鲜花放在屋里。而温特先生则对为了把花摆放在室内就把花给砍下了很是反感。花匠说他曾听到他们为此吵过好几次。他从未进过屋,他总是把蔬菜和鲜花送到厨房门口,要是他渴了想喝口茶,总是由一个仆人从厨房窗口递给他。

在法庭上,他们想给人们造成这种印象:温特太太跟那个花匠有私情。花匠30岁左右,长得不错。不过,我认为这很滑稽,他只是个花匠,又没有什么钱。

哈莉特被传唤上庭,检察官说她是一个重要的证人。我能在脑子里想象出她镇定无比地跟大家讲,“我不知道”,“我忘记了”。她说那天她妈妈根本没往花园去过,她自己倒是下雨前在花园草地上玩来着。她妈妈走下楼去准备茶点的时候,她正望着窗外,如果她母亲去花棚,她肯定看得见。没有发现湿的鞋子和裙子,警察也没有发现其他的毒药在屋里。

这个案子的相关报道实在是太繁杂了,我没法全部读完,不过,最后,陪审团认定温特太太没有投毒。他们的说法是故意投毒的证据不够充分。我猜他们的意思是,可能是他自己吃的。

有一张剪报上说,温特太太带着她的孩子离开了原本的家,去到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人生。我觉得这很可笑。人一旦三十岁以上,就很老了,想要重新开始人生是不可能的。

我最大的感觉只有一点:无比嫉妒哈莉特。她在10岁前就成了女主角!报纸上有她的照片。我开始幻想,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在法庭上站着,为奈德叔叔作证。当然,他不会被指控谋杀,不过被控抢劫银行倒还有点可能,或者说,人们认为他抢劫了银行。

我在自己的白日梦里沉浸得无法自拔,在放回报纸时,差点儿被奶奶抓住。

“今天下午你都做什么了?”阿加莎姑妈问。我回答说自己一直在读书。我腋下挟着奈德叔叔送我的新书。我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变得跟哈莉特一样狡猾。

此刻,我对跟她的再次重逢期待无比,但是,她和她母亲就如同一双钻到地下的狐狸一样,根本不见了踪迹。我打定主意要亲自找到她。一天下午,我把我的皮球从前门弹出去,然后自己跟着跑下山坡。

幽谷屋就在山坡下,它之所以一直无人居住,其中一个缘故就是那里格外潮湿的环境。当我走近门口时,哈莉特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奇怪谁那么大胆,竟然去找她玩。

我把皮球故意丢到她的花园里去,然后从门口向里张望,这时,我意识到原来她的同伴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她正在草地上独自坐着,那套著名的茶具摊开在一张白布上。她一看到我,就厉声问道:“你想干吗?”

“我的皮球不小心掉进你的花园里了。”我说。

她思忖了一下,然后说:“你最好进来,把它捡回去。”

那套茶具可真是深得我心,制作得逼真无比。哈莉特用彩色石子、树叶和树枝来当饼干和面包。

“要是你想,可以留下喝茶,”她不经意地说道,“反正我已经留了一个空位给你。”

“你怎么会知道我要来的?”我问,“其他人都很晚才过来,是吗?”

她向我看了一眼,目光里有点轻蔑的意味。“他们已经来了,”她说,“只是你看不到,那可不怨我。”

她端起一个茶壶,倒出无形的茶。

“你自己加奶油吧。”说着,她指了指旁边的罐子。

我小心翼翼地倒了点出来。然后拿起糖罐,摇出几块糖,丢入茶杯。让我吓了一大跳的是,哈莉特突然把我的手抓起来。

“未受邀请,你不该擅自动手。”她说。我想起每次我不经允许自己跑去拿蛋糕时,我奶奶也总是打我的手。

“可我已经拿了糖呀。”我说。

“那杯茶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奶奶的。”哈莉特往草地上的某一处指了一下,我顺从地放下了杯子。

“这个给你姑母,”她向我递过来一个茶杯,“然后是狄克逊太太,她也不加糖。”

“还有奈德叔叔的呢?”我催了催。

“啊,我们是从来不邀请男人的,”哈莉特说,“要是你是个寡居女人,你不能邀请他们。再说,我们也不喜欢他们。”

“我总是要奈德叔叔,”我说,而且残忍地补充道,“你不想念你爸爸吗?”

“喔,他从来不跟我玩,永远都是忙个不停,”她的声音是我从未听到过的冷静,“爸爸们不玩,他们到处旅行。”说罢朝我狠狠瞪了一眼,“你爸爸呢?他也走了?”

“他去印度了,这会儿已经有别的老婆了。我想这里就是我的家。”

“那么他走了,”她的语气里不无得意,“你的姑妈阿加莎我可是见过。我母亲说她是个老处女。”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听起来可不像什么好话。我还来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一回头,看见门口就站着奈德叔叔。

“你奶奶正在家担心着你,维琪,”他说,“你应该告诉大伙,你被邀请来喝茶。”

他朝着哈莉特点了点头,摘下帽子。

“她自己想留下的。”哈莉特随口说道。

我开始把这事的前因后果解释给他听,这时,我发现他不再看我了。他在凝视刚刚打开的前门。克拉德太太正从那边走来。

“请允许我介绍下自己,”他说,“我是维琪的叔叔,爱德华·奥哈尔。她忘了跟我们讲她去哪儿了。”

“哈莉特能有个小朋友我很开心,”克拉德太太说,“这里小孩子不多。”

哈莉特生气地吼道:“我已经9岁了,不是小孩了。我也根本从未邀请过她,是她自己想要来的,她把自己的皮球故意从墙上扔进来!”

“那对我们真是太抬举了,”她母亲说,她转向奈德叔叔,“我很乐意重新邀请她一次,不过,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那实在太可惜了,”奈德叔叔说,“他们说这房子……”

“很潮湿。对,不过这也不是主要原因。关键是我不喜欢工业城市,甚至不喜欢考文垂。”

“如果进城的门存在,那么出城的门也一定存在。”我叔叔说。

“一扇秘密的门。”克拉德太太说,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灿烂的笑容。我觉得,她真应该多笑笑,她的笑容能把全世界都给照亮。

“要是你找不到钥匙,有人会为你找到的。”

“可它如果只向一个方向开放呢?”

“可以走进去。”

他们两个就像是在打网球,把球打来打去,完全不理身边的人。我听不懂他们的话,但是,我还是听得很入迷。

“这个地方太孤独了。”克拉德太太说。

“那得看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谁。而且你要明白,”我叔叔说,“人不必要被大众左右。这就是说,一个人不必理会那些流言蜚语。”

“以前可从来没人跟我讲过这话。”

我看得出,他们俩完全忽略了我们,要不是哈莉特插进来,两人可能会无休止地这样交谈下去,她说:“要是维琪的奶奶很不放心的话,她是不是该回家了?”

“说不定最后你能改变自己的想法,”奈德叔叔催促说,“很抱歉打断你的茶会,哈莉特。”

“哦,还有很多人留在这儿呢,”哈莉特又是一副大人的口吻,她看着我,“我告诉过你,我们不要男人。他们总是一来就把一切搞得乱糟糟的,然后就走了。”

“克拉德太太提起考文垂,那是什么意思啊?”上坡回家时,我问奈德叔叔。

“在那儿人们都不说话。”

“那何必还要去那儿呢?”

“人们不是去那里,他们是被赶到那里的。他们没有其他路可走。”

阿加莎姑妈正站在山坡顶上等我们。“你去哪儿了?”她训斥道。

“她的皮球掉下山坡了,她去捡球。”奈德叔叔说。

对克拉德太太或哈莉特他一个字儿也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