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场？”我搓搓下巴，“也许可以，但眼下，我觉得应该保护加里的利益。我们要把分成提到百分之六十。”
纳什气得差点跳起来，但考虑到麦加洛被打败的污点越快洗刷越好，我们吵了半天后，最后以对半分告终。
此后两天的晚上，我把体育馆的门关上，回到办公室，发现加里正坐在电视机前看吸血鬼片。他一看到我进来就换了频道。
我点点头说：“我不看吸血鬼片，即使是影片，我也喜欢合乎逻辑的，那种片子不合逻辑。”
“不合逻辑？”
“对。比如说，开始是一个吸血鬼，他吸了别人的血，使那人也变成了吸血鬼，对不对？所以，现在有了两个吸血鬼，他们俩在一个星期后饿了，出去觅食，又吸了两个人的血，于是变成四个吸血鬼。再一个星期后就会有八个吸血鬼。”
“是的，”加里说，“二十一个星期后，吸血鬼的数量达到四万八千五百七十六个，对吗？”
“大约是这样。三十个星期后，所有人都是吸血鬼，再过两个星期，他们全得饿死，因为没有食物。”
加里露出大虎牙笑了笑。“华伦，你倒是挺能算的。不过，假如这些想象的吸血鬼明白，吸干人血，会增加自己的竞争对手，那么，他们会不会进行限制，如果他们只是这个人吸一点，那个人吸一点，只使受害人有几天轻微的贫血和疲倦感，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
我点点头，把电视声音调低，开始谈比赛。“加里，我知道你几秒钟内就可以击倒麦加洛，但拳击赛是一种表演。观众不愿花钱来看二十秒钟的比赛。我们必须表演一会儿，让观众过过瘾。所以，当我们再次遇见麦加洛的时候，你不要下手太重，和他多打一会儿，使比赛看上去不分高低，在第五回合再打倒他。”
我点着一支烟：“你要是太厉害了就很难找对手，我们得为未来着想。可以打昏对方，但要假装很艰难才打倒的。”
在我们等待与麦加洛重新比赛的那几个星期里，加里没有好好训练，他根本不愿意训练。
我并不干涉他。还有，他不肯给我住址，我猜大概是他自尊心太强，不想让我看见他破落的住处。还有，他没有电话，但他时不时就会来体育馆，看看有没有什么事。
第二次比赛的日子到了。加里和麦加洛你来我往地、热闹地打了四个回合，到了第五个回合，加里一拳把麦加洛打倒在地。
以后的日子里，只要有比赛我们就打，因此打了很多场。我和加里商量好，他每场要被击倒两三次。运用了这个策略后，观众对我们的印象很好，那就是：加里能打，但不能挨打。渐渐地，别人总是以为可以打倒加里。
一年里，我们在七场正式比赛中都击倒了对手，于是，我们慢慢引起其他州人的注意。现在，我们财源滚滚，加里高兴了半年，但他后来似乎心事很重，我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什么都不说。
他出了名，女孩子也注意到他。她们仰慕他，崇拜他，他则以礼相待，甚至从不问女孩的住址，就我所知，他不会去看她们。
我们赢了第十场比赛后，一天早晨，我在办公室里幻想，有人敲门。
进来一位穿着讲究的女士，她中等个，长相一般，黑发，鼻子嫌大，看上去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她紧张地站在那里。
她咽了一口唾沫，问道：“加里先生在这儿吗？”
“他偶尔来一下，”我说，“具体什么时候我不得而知。”
“他的住址你没有吗？”
“没有，他很神秘。”
她怔了一会儿，把来这里的原因告诉我。“两个星期前，我开车去外州看姑妈，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因为下着雨我看不清方向。我转了又转，希望找到一条熟悉的路。我的车在泥泞的小路上滑进了沟里。我没法弄出汽车，最后只好放弃努力，坐在那里等候，看看有没有经过的汽车，但等不到别的车，四周又没有人烟，我筋疲力尽，终于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怪梦，但现在想来又不是梦，反正醒来时有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我汽车的门边，正低头看着我。我开始吓了一跳，但我恢复镇静之后，便请他送我一程，到一个有电话的地方，打电话让我父亲派人来接我。他的车正好停在路边，于是，他送我到一个有加油站的十字路口。”我发现她的喉部有两点红疤。
她继续说：“他在我打电话的时候开车走了，没有留下姓名，也没有接受我一声谢谢。不过我一直在想他……”她脸红了。“昨晚，我看晚间新闻时，看到了加里先生出现在荧幕上，我才知道那晚帮助我的陌生人就是他。有人告诉我，你是他的经纪人，同时给了我体育馆的地址。我只想过来道谢而已。”
我点点头：“我会告诉加里的。”
她仍站在那里思索着，突然，她开朗起来。“帮我把钱包还给他，里面有一千元，它掉在我汽车旁，我在拖车的时候发现的。”
我心想：真了不起，拖车司机真诚实，捡到一千元，还没有据为己有。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我还是点点头：“好吧，我替你转交这一千元钱。”
她干笑一声。“不巧的是，钱和钱包我都没带出来，”她打开皮包，掏出一支圆珠笔和一张纸，“我叫黛芬，请你帮我把我的地址转交给加里，他必须亲自来，才能认领。”
第二天，加里来的时候，我把黛芬找他的事告诉了他，并且把条子交给他。
加里皱起眉头：“我并没有遗失一千元，我也没有钱包。”
我咧嘴一笑：“我知道。人家想认识你。她说的全是假话吗？”
“唔……我……我送她到加油站的时候她睡着了。”
“你有车？”
“我上星期买的，有车比较方便。”
“什么牌的？”
“1974年的大众汽车，马达不错，车身需要修理。”他坐着沉思，“她开的是林肯豪华型。”
“别发愁，加里，你很快也会有那样的车的。”
我们拳击业现在发展得很好，不像过去那样求别人了。
我们又赢了两场，那两场比赛被电视台转播了，加里应该感到高兴，可是他仍然闷闷不乐。
有一天晚上他来我办公室宣布说：“华伦，我要结婚了。”
我吃了一惊，但这并不奇怪，很多拳击手都结了婚：“跟谁啊？”
“黛芬。”
我想了想。“你是说那个黛芬？”
他点点头。
我盯着他：“我希望你没有搞错，加里，她并不漂亮。”
他一扬脖子：“但她有个性。”
我对此表示怀疑。我说：“加里，她配不上你。”
“不久就会般配了。”
我灵机一动，吃惊地问：“加里，你为了钱而跟她结婚吗？”
他脸红了：“为什么不可以呢？别人也这样的。”
“可是，加里，你不必为别人的钱而结婚。你很快就会很富有的。”
他扭过脸。“华伦，亲友们总是关心地给我写信，尤其是亲戚，他们似乎听说了我在拳击界抛头露面的事。他们都指责我，认为我不能为钱而比赛。”他不敢看我，“对这事我已经考虑了很久。我想职业拳击手不适合我。我的所有亲戚和朋友一致激烈反对。华伦，人要过得快活，必须有他的自尊，以及同辈贵族的赞同。”
“贵族？”我说，“你意思是说皇室？你是贵族血统？”
“可以这么说，”他叹了口气，“亲戚们想救济我，不让我这么贫困，但我不能接受亲戚们的救济。”
“可是，你不介意以财富为基础的婚姻？”
“华伦，”他说，“这挺好的。另外，结了婚，我就可以停止拳击。”
我们争了半天，我把拳击业的美好前景告诉他，请他重新考虑。
最后，他好像软化了一点，他说他会好好考虑的。
一个星期过去了，他一点消息也没有，我非常着急。
鲍比在某个晚上的十点半左右给我带来了一封信。一见到那封信，我立刻感到不妙，拆信时手都在抖着。果然是加里的信。
亲爱的华伦：
很抱歉事情变化这么大，不过，我已决定退出拳击界。我知道你对我的未来寄予厚望，我也深信，我可以挣大钱。但是，还是再见了，祝你好运。不过，我决定不使你两手空空。
加里
不使我两手空空？他难道要给我支票？我抖抖信封，没有什么东西掉出来。他不使我两手空空，是什么意思？
我怒视鲍比。
他咧嘴一笑说：“打我！”
我盯着他。鲍比的喉咙上有两个蚊子咬过的大红点，嘴里还长出了大虎牙。
“打我！”他再次说。
也许我不应该打他，但是，一个星期的等待什么也没有。我要发泄。于是，我用尽全力打了他一拳。
我下手太重以至于手腕骨折。
但是在医院里，我倒是微笑了。
终于有人能够替代加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