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希区柯克悬念惊悚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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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赌徒的遗书

伊夫琳麻木地问自己:丈夫死了,你准备怎么处理遗书?看完后准备怎么办?把尸体扔在床上,你不害怕吗?

她把遗书扔在厨房桌上,看着它,心里明白,遗书必须留给警方做证据。

现在她想起来了,应该报警。她僵硬地走到墙边,取下电话,对着话筒里的嗡嗡声说:“我丈夫自杀了,我报案。”

话筒里继续响着嗡嗡声,像是在嘲弄她,她开始号啕大哭,同时拨通警察局。

伊夫琳有生以来第一次给警察局打电话。记得有一次后院有个人影,母亲误认为是窃贼,打电话报了警,结果是父亲酒后踉踉跄跄地回来,把鸡窝门错当成了厨房门。那次他们好长时间内都为这件事笑。

父亲出了不少类似的笑话丢人现眼,在家乡农场,大家笑过就算了。但是那些事都不像眼前这件事这样可怕丑陋。

伊夫琳前往梅丽家。

警察都很好,他们温和、仁慈、有同情心、技术高超、做事麻利。他们的动作就像她小时候接受女童子军训练那么规范。她对自己说,今后一定要相信警察。

现在,警察都离开了,每个人都离开了,连她热爱的丈夫卢克也离去了,永远离去了。

他们用担架抬走他,好心的邻居梅丽握着她的手,劝她不要太痛苦,她说人一生遇到的每件事都有其原因。

那天来了很多人,警察取走了卢克的咖啡杯子,里面还留有咖啡残渣;记者;还有卢克工作的那家银行的同事们;还有邻居们。

但是现在他们全离开了,连好朋友梅丽也走了。梅丽有家,要做晚饭,还有两个小女儿要照顾,一会儿再来陪她。如今,只剩下伊夫琳孤零零一个人。

她坐在厨房桌边,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块薄金属板,上面的字很有趣:“上帝降福吾宅。”她把视线移到厨房正面的挂钟上,现在是六点三十分,平常每到这时刻,卢克就会按响门铃,然后冲进来告诉她一天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开始于何时?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把他每天的下班称为“灾祸”?

当然,所谓的灾祸并不可怕。卢克爱热闹,很健谈,长得年轻英俊,却入不敷出,又喜欢结交一些如她母亲说的“问题朋友”。其实哈罗德也算不错,他有九个孩子和一位当公司董事长的妻子,哈罗德爱赌马,只是这样。

今后再也听不到卢克的笑声了,看不见他走进厨房说伊夫琳是全市最可爱的唠叨者了。欢乐过去了,恐惧和恶兆也都过去了,只剩下忧伤和羞耻。伊夫琳双臂搁在桌子上,头埋在臂弯里,呜咽地哭起来。

警察局的罗杰警官事后说,他按了三次门铃,又使劲敲门,心里都紧张了,伊夫琳才满脸泪痕地来开门。

她请他进入整洁的小起居室。事实上,看见这位警察时她就放心了。他几乎和她的父亲一样年纪,至少是她记忆中的父亲的年龄。她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向他保证,她可以从丈夫的去世带来的悲伤中挣脱出来,继续生活下去。

“卢克这人仁慈可爱。”当他们坐下来喝咖啡时,她平静地说,“他从没有伤害过我,从没骂过我,都是我骂他。他只是……”她看着天花板,“我想你可以称他是个无法自制的赌徒,我意思是,他不能控制自己。你相信吗,罗杰先生?”

他点点头说:“当然,我相信,这种人很普遍,他们什么都要赌。即使他现在坐在这里,可能也要和我赌,赌五分钟之内会来电话。我认识一个人——实际上是我的一位老乡,他太太在医院生孩子,他去医院看太太,看见病房里的玫瑰花,他就和护士打赌:第二天早上,两朵蓓蕾会开,然后脑中便只有蓓蕾,没有婴儿。第二天上午再到医院去收赌金,你说怪不怪?”

伊夫琳同意他的话:“卢克就是那样。我曾经给他说过,有像‘戒酒会’那样的‘戒赌会’……”

罗杰警官笑笑说:“我那位老乡就加入了那个会,而且学到了不少东西。”

“卢克根本不参加。他说:‘宝贝儿,你想坏我的好事吗?我只不过是玩玩罢了。’”她的声音开始发抖,“可是,当他开始挪用公款去赌时,那可就不是随便玩玩了。真造孽,一个不能自制的赌徒竟然是银行职员。”

伊夫琳站起来,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走着,双手不停地拨弄黑色的长发。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警官昨夜他们夫妻吵架了。当时她骂丈夫说:“有些人把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失去名誉比死了还糟,我正是这种人!”

她正在犹豫,罗杰警官说话了:“银行给我们来电话了,说了短缺公款的事,你说的都证实了。”

她还在想昨天晚上的事,没听见他的话。

几星期前他说:“宝贝儿,这回准错不了,靠这匹马肯定能赢,星期一老头子一上班,钱就都回银行了。”可是,那匹马并没有赢,钱也没有回银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第一次有了个想法。

“警官先生,有何贵干?”

他轻轻拍拍她的手说:“我挺惦记你。我对你很同情,因为我有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大。现在你在想什么?”

伊夫琳想到了未来,她说:“我想回家,回印第安纳。其实我在农村长大,在州立大学遇见了卢克,他花言巧语把我带到城里。那是三年前的事。我们曾经去过一次家乡,但是他讨厌农场,那儿唯一让他感兴趣的是母牛生小牛时打赌生公牛还是母牛。”

他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伊夫琳看着手里的咖啡杯,罗杰警官怜悯地看着她。最后,他从制服口袋里掏出那份遗书,她一看见它就很激动。

“求求你!我不想看见它!”

他温柔地说:“我知道你不想看。但有些事我必须问清楚。”

他将揉皱的纸打开,大声念:“原谅我,亲爱的,你说得对,告诉老头子,我运气不好。”

她小声说:“老头子就是尤金先生,卢克的老板。”

罗杰警官慢慢地说:“尤金先生两星期前就退休回老家了,你丈夫没有向你提起过吗?”他的两眼盯着她。

伊夫琳的脸色白得像厨房的墙。不,他没有提起过,不论他们之间是甜言蜜语,还是恶语相向,卢克都没有提到老板已经退休。也许他说过,但她没听到,如果听到的话,就可以挽救她了。

事情居然会败在遗书上。把药倒进他的咖啡里已经够可怕了。他痛苦的呻吟、吻别都很凄凉,但没料到最让人难受的还是伪造那简单几个字的遗书漏了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