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情缠丝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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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处女红

处女在辽南被称为黄花闺女。这个称谓叫起来很轻松,细细品味起来却很严肃庄重。在民国时期,新婚夜是否能够见到处女红,这是一个天大的概念,它象征着新婚姑娘的清纯,它彰显了少女身子的圣洁。它会让一个女人终身痛苦,它会使一个男人一生蒙羞。女人们都很重视,男人们的心里更在意。

晚霞布满了西天。参加婚庆的客人们陆续离开了杨家。红烛把洞房照的又红又亮。

梁秀英拿着一块蓝布单和一个小笸箩急急忙忙奔向洞房,正好碰到儿子在门口摘身上的红布带。

雨轩:“娘,什么事?这么急。”

梁秀英看了一眼红盖头下的儿媳妇,把儿子拉到门外面,指着小笸箩,放低声音:

“儿子,都把我忙糊涂了,差一点忘了大事,睡觉前,把这四样东西放在你媳妇的被窝里。”

雨轩:“都是些什么东西,还往被窝里放?”

秀英:“有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雨涵:“放这些东西干啥?半夜三更的,还要在被窝里吃这些东西呀?”

秀英:“你呀,就知道念书,什么人情世故也不知道,这四样东西合起来的意思是让你俩早生贵子,红枣呢,主的是早早就有孩子,完了婚就能怀上;桂圆呢,主的是孩子长的胖胖圆圆的,生下来不缺胳膊不少腿;这花生是让你媳妇变着花样生,又有男又有女;这莲子呢,是让你媳妇一个连着一个地使劲生,生他一大窝。”

雨轩:“这讲究怎么这么多。”

秀英:“还有呢,我来告诉你,你俩睡觉的时候。把这个单子铺在你媳妇的身子下面,白的一面要在上面,记住了。”

雨轩:“这是干啥,原来不是有褥单子吗?怎么格外再加一个。”

秀英:“你都是成家立业的大男人了,什么事也不明白,这新婚夜,是会见红的。”

雨轩:“见红?”

杨雨轩是读书人,男女之事了解甚少。

秀英:“你俩在一块了,你媳妇身子能出一点血,那是落红,也叫处女红,只要是姑娘,头一回都这样,你不用害怕,什么事也不耽误,过后就没有了。在你媳妇身上呀,你想再见到一回这处女红,你也见不到了。”

雨轩:“新媳妇都出血?要是没有出血呢?”

杨雨轩很在意。

秀英:“不会的,黄花闺女都会出血的,不出血就不是黄花闺女了,只是有的多,有的少,多少之分。这说明人家姑娘原来是没有****的花骨朵。是你把人家的身子破了,就由黄花闺女变成你的媳妇啦。明白啦?”

雨轩:“讲究真多,一套一套的,都快要把我折腾疯了。”

杨雨轩微微一笑。

秀英:“娶媳妇是人一辈子的大好事,有些讲究那是应该的,随随便便就办了,那就不是什么大好事了,人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唯一的一次,受点折腾算什么。值得的。”

雨轩:“怎么是一次,不少人娶了大太太,又娶二太太,三太太,老婆一大群。孩子一大窝。”

秀英:“那都是有钱人家的男人干的,一般的人家的男人,娶一个老婆都费劲,娶多了,他们还养活不起了呢。儿子,你将来要有能耐,当了大官,发了大财,你也多娶几个姨太太。给我多生些孙子。不过呀,那都不是什么新鲜,只有新婚头一次,让你知道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以后娶进门的那些,都是打个补丁,添个新鲜。就不稀奇了。”

雨涵:“我才不多娶呢,娶一个就这么麻烦。”

秀英:“麻烦什么,一只羊也是养,一群羊也是放,我和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媳妇多,孩子就多。将来咱杨家,子孙满堂,人丁兴旺。快进屋吧,媳妇还等着你揭盖头呢,早早睡吧,我和你爹还等着抱大孙子呢。”

梁秀英把儿子推进屋里,关上了门。

洞房内,新媳妇端正地坐在炕上,杨雨轩看着她,轻轻地用手掀开她头上的红绸布,烛光下,杨雨轩像看到一个仙女,白里透红的脸蛋像一朵艳丽的牡丹花,水灵灵的眼睛投出迷人的光。

杨雨轩正要脱衣上炕。胡艳芳张开了薄嘴:

“快要把我饿死了,有吃的没有?没有,给我一口水喝也行。我都快两天没吃没喝了。”

雨轩:“为啥?”

艳芳“我姨不让啊,说是为了新娘子能够坐得住,怕半路上上茅房丢人砢碜,破讲究真多,你要再不过来,我都要折腾死了。”

杨雨轩看到桌子上的盘子里摆放的槽子糕,拿给了媳妇。

胡艳芳狼吞虎咽吃了一块,噎着了。

“水,水。”

杨雨轩又端来一碗水,胡艳芳一饮而尽。

杨雨轩看着新娘子的样子,微笑着。

“这回好多了,我要是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嫁人了,折磨人、活受罪。”

雨轩:“凡俗礼仪真多,都中华民国了,还根深蒂固。”

“是啊,现在都提倡自由恋爱了,我们还是包办婚姻。”

雨轩:“你对咱们的婚事不满意?”

“我要不满意,别说你家用八辆大马车,你就是用八十抬大轿请我来,我也不干。”

雨轩:“你怎么满意了?”

“我偷偷到你家来看过你。”

雨轩:“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真能说,要是让你知道,那就不叫偷看了,我来过好几次,有一回我看到你和一个俊丫头在一起说话,又一起进了你家,黏黏糊糊的,看了以后,我的心里七上八下的,还寻思你是自由恋爱了呢,回家告诉我姨,我姨说,那肯定是你妹妹,你妹妹是个美人胚子,后来我又跑到你家,听到她叫你哥了,我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雨轩:“你看了觉得我怎样?”

“比我想像的样子好多了,有男人的样。我从心里愿意、高兴。”

雨轩:“真的?”

“骗你有什么用,我人都进你家了,都摆在你跟前了,这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呀。你好好看看。是不是真的。”

胡艳芳在原地转了一圈,展示自己窈窕身姿。

杨雨轩看着漂亮的妻子,热血涌动,他轻轻触碰一下媳妇的后身:

“时候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嗯,你等着,我把头上的零碎摘下来。”

胡艳芳走到梳妆台前摘首饰,杨雨轩把母亲给的布单子在褥子上面展开。胡艳芳转过身看到了杨雨轩认真的样子,笑了笑:

“这都是我们女人管的事,你忙乎什么?还那么仔细认真。”

雨轩:“这是娘给做的。”

“娘的心真够细的,连这个也给我们准备了,看样子,我们要是弄脏了,她还能拿去给洗了。”

雨轩:“洗个衣服怕什么。”

艳芳:““婆婆给儿媳妇洗脏东西,让人知道了,那多丢人。”

“洗个垫子有什么丢人的。”

艳芳:“分什么东西,有些东西是不能让别人给洗的。必须自己洗,好了,你不用操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胡艳芳来到炕沿边,杨雨轩看着烛光下的媳妇,把她慢慢放倒在炕上……

响水河在不停地奔流,不断地欢唱。一轮白月,把皎洁的光投在河面上,远远看去,像一条银色的飘带。

杨雨轩光着身子呼呼大睡,胡艳芳从炕上爬起来,穿上睡衣,在自己的身子底下拿起一个淡粉色的小布垫,在灯光下看了看,脸上浮出一丝羞色。她把小布垫叠好,轻轻放到柜子里。她又上了炕,贴近丈夫身边躺下。看着丈夫酣睡的脸……

几声雄鸡啼鸣,红日弹出东方山顶。

洞房内,胡艳芳半裸着身子睡在炕上,杨雨轩把媳妇身下的布单子抽了出来,拿在手里仔细看着,他呆了,他没有看到一丝血迹。他拿着单子在屋里转来转去,最后,他将布单子叠起来,攥在手里。出了洞房。

杨雨轩来到响水河边,在沙滩上走着,他展开布单子,在明亮的晨光下,又一次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他的脸上露出的是失望的表情。他望着流淌的河水,把布单子扔进水里,布单子浮在水面上,慢慢地漂向远处,渐渐地淹没在河水里。杨雨轩凝望着滔滔的河水,一动不动。

梁秀英做完早饭,来到洞房,看见儿媳一个人睡在炕上,她屋里屋外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儿子,又出了院门去找,发现儿子慢慢腾腾迎面走了过来。

秀英:“你呀,一大早怎么就往外跑。”

雨轩:“我到河边转转。”

秀英:“什么事也不懂,离开被窝就往河边跑,早上河边的潮气大,小心身子着了凉,结了婚以后,更要注意点凉热,年青的时候不在意,老了的时候什么病都上身啦。我问你,昨天给你的单子呢?我怎么没有找到。”

雨轩:“你找它干什么?”

秀英:“我拿过来洗一洗呗,脏了不洗,在上面睡觉不舒服。”

雨轩:“我拿到河边洗过了。”

秀英:“哈哈,儿子娶了媳妇就变了样喽,有出息了,自己也知道洗洗涮涮了。还洗媳妇带血的东西,我告诉你,这新婚夜,新媳妇的血倒没有什么,见到了,碰到了,是喜庆的,女人身上有的血男人是不能见的,更是不能碰的,知道吗?”

雨轩:“怎么了?”

秀英:“那是脏血,男人见到了晦气。干什么事都不顺当,你可要在意些。”

雨轩:“这怎么又出来一些讲究,没完没了的。”

正是由于男人见到女人月经血会晦气的缘故,梁秀英平时很注意,连自己的丈夫都尽量回避,儿子更别想见到了。

秀英:“人啊,这一辈子就是在讲究中活着的,没有了讲究,不就和牲畜一个样啦,窝里吃窝里拉。还能有个人样啊。”

杨雨轩点着头。

秀英:“你媳妇出的血多不?”

杨雨轩有些迟钝,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雨轩:“没有多少。”

秀英:“噢,一个人一个样,多少都没有关系,单子呢?我看看洗干净了没有,洗干净了,我拿到绳子上去晾上,让日头晒一晒。”

杨雨轩傻眼了,那布单子已经顺着河水漂走了,他那里能拿出布单子,不过,他已经有所准备。

“你不是说就出一回血,只用一次吗?”

秀英:“这傻孩子,什么也不知道,新婚夜出血就那么一回,年轻女人身子每个月都会有血的,那叫月经,也要用布单子垫在身子下面。单子还要经常用的。”

雨轩:“没有了。”

秀英:“没有了?怎么没有了?”

雨轩:“不小心,掉进河水里,让水冲走了。”

秀英:“我的妈呀,刚才我还夸你呢,能洗会涮了,就洗了这么一个单子就让河水冲跑了,真是个马大哈,什么都能弄丢,小时候就把书包弄丢过,害的我和你爹找了半夜,也没找到,嘿嘿,将来不能把媳妇也弄丢了吧?”

雨轩:“她是人,还能丢啦,狗都知道家门呢。”

杨雨轩显然对妻子耿耿于怀,用狗与媳妇对照有些过分。

秀英:“娘和你闹笑话呢,你媳妇又精又灵,像个精灵怪似的,还能丢了?再说还有我帮着你看着,丢不了的。”

雨轩:“娘,你给我收拾一下东西,再给我预备点钱,后天我就去日本。”

新婚夜未见妻子的处女红,杨雨轩的心里像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他对妻子的贞洁产生了怀疑,他是个读书人,非常注重脸面,面对这种蒙羞,在自己父母和他人面前他都难以启齿,一番考虑之后,他采取了逃避的态度。提前离家出国。读书人引用的也是老掉牙的经典:眼不见,心不烦。

秀英:“不是定的七天以后再走吗?怎么提前了?”

杨雨轩已经在河边把自己的安排考虑成熟了。

“和我一起去日本念书的人都走了,我要去晚了,人家学校开课了,我怕赶不上。还要到安东坐船。要是遇到大风大浪,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到日本。都怪你和我爹,逼着我成亲,把时间耽误了。”

秀英:“让你成亲呀,那是因为人家姑娘都大了,再拖下去,让人家闺女在娘家苦等着我们,那像什么话,娶到咱家里,成了咱家的媳妇,四角就落地了。再说早成亲早生子,我和你爹都巴望着早日能见到孙子,这才让你出国之前把婚事办了,两年以后,你书念完了,回来了,说不定就能看到你胖胖的儿子呢。那有多好,书没有耽误念,媳妇没有耽误娶,儿子也没有耽误生。三全齐美。西院老马家的大儿子就是这样办的,当兵之前娶的媳妇,现在儿子都满地跑了。你要在家多住几天,那样才能让你媳妇怀上孩子。”

雨轩:“不行,念书是大事,不能再耽误了,我后天必须走。”

秀英:“你爷俩一个犟脾气,说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说都不听,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好吧,我给你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你再和你爹说说,你爹要是放你走,我不拦你。儿大不由娘,古人的话没有一句说错的。”

雨轩:“我爹希望我去日本念书,他还能阻拦我呀。”

秀英:“你爹他呀,心里老是憋着一股劲,从小没有念过什么大书,倒是给人抗过不少大活,他呀,把他的年轻时候的愿望都放在你的身上啦,把他嘚瑟地不知道怎样才好呢,让你把中国的书念完了,墨水喝够了,又让你出国留洋,去喝洋墨水。不知道他想让你出息一个什么样的大人物。”

雨轩:“也不都是我爹的想法,我也想到国外见识见识。我这次是去学矿产勘探的,日本人在咱们东北,又挖煤矿,又建铁矿,又开金矿,把中国地下埋的宝物都挖出来了,这样下去,我们中国的矿产都让日本人挖走了。我就是想去日本学一学这方面的技术,回来以后,我们中国人就可以自己勘探,自己建矿,自己开采。”

秀英:“你的心真够大的,比你爹大多了,你爹开了个小缫丝厂,你这是想开个大煤矿,大铁矿,大金矿。”

雨轩:“日本人也是人,也没有长三头六臂,他们能做的事,我们中国人有什么不能做的。”

秀英:“我知道,你不混出个样来,不出人头地,你是不能甘心。”

雨轩:“你不希望我有出息?”

秀英:“凡是父母啊,个个都望子成龙,没有一个希望自己的孩子是狗熊的。娘也希望你能混出个人模人样来,只是别把你自己累坏了,要是累出病来,那就划不来了,还不如在家里,守着媳妇孩子热炕头,安安稳稳过日子。”

雨轩:“就像你和我爹那样啊,你就满足了?”

秀英:“知足常乐,可惜呀,你爹也是个不知足的人,一天到晚地忙活,总想把厂子办的大一点,钱挣的多一些。腰都要累弯了,还逞能。”

雨轩:“人活着就是要争一口气,平平淡淡地活着,有什么意思。”

秀英:“这男人和女人就是两个劲,男人想的是头上的天和脚下的地,女人想的是家里的锅台,炕上的孩子。两颗心啊,不一般大。里面装的也不是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