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幼稚一点，你会喜欢吗？”
羽暮愣了愣，没有说话。唐晓翼索性伏在了羽暮的肩膀上，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会让自己感觉放松。
这是最后的时光了。
他所能和她一起度过的，最后的时光了。
反正，她都已经知道了。
“你到底为什么来这里啊？”
“你刚刚不是问过了吗。”
“我再问一遍，你管我？”
“那我不回答就是了。”
“……”唐晓翼有些不爽，但嘴角却不经意地微微上扬。
“喂，这里怎么走？”羽暮有些为难地停在了一个分叉路口中央，无奈地看着前面的两条路。
“你求人的态度能不能好一些？”唐晓翼没好气地回道。
“不能。”
“哦，那你回答我的问题先。”
“什么问题。”
“你到底为什么来这里。”
羽暮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将近崩溃：“秘境珍宝。”
“这样啊，其实我也不知道走哪条路。”
“我错了。”
“啊嘞？”
“刚刚就该把你扔在那里！”羽暮突然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不知道走了多久，羽暮只知道，这几分钟，对她来说，无比漫长……
唐晓翼今天的话格外的……多，以前一直觉得昼是个话痨，直到今天看到唐晓翼，她才发现，其实……
昼是很安静的！
“你有没有想要复活的人？”
羽暮沉默了一秒，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不会去和温莎合作吧？”
“啥？”
“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大对，你是别人可以随便看的吗？”
羽暮仔细回想，似乎真像他说的那样，温莎看自己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警惕……
“对了，昼到底和你什么关系啊？”
“队友。”
“只是这样？”
“不是。”
“那还有什么？”
“他一直想取代的队长的位置。”
“……”唐晓翼有些无语，突然想替昼抹一把泪，连他都看出来昼对羽暮的喜欢了，这个当事人却……唉，怎么说好呢……
“那你的冒险队叫什么名字啊？”
“不知道，忘记了。”
“哼，你就是不想告诉我吧。”
“是又怎样。”
“你就不会骗我一下吗……”
渐渐地，她似乎有些习惯了唐晓翼式的唠叨。
而唐晓翼在说了这么多之后，突然发现，呼吸，有些困难了。
他感觉眼皮十分沉重，但又不想合上。他很累，但又不想睡过去。当他意识到死亡真正要降临时，平静、不舍、期待……这些复杂的情绪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
他还没有，帮墨多多这个大笨蛋找到第四件秘境珍宝。
他还没有，陪洛基一起去看它故乡的皑皑白雪。
他还没有，履行他的承诺，带羽暮去环游世界。
他头一次感觉，生命，竟然是那么短暂，短暂到转瞬即逝，你根本无法抓住你所珍惜的人，或物。
他似乎又看见，漂亮大方的希燕，胆小害羞的于飞飞，瘦瘦高高的伊戈尔，他们曾经，像天使一般的笑颜。
希燕，伊戈尔，飞飞，等我……
突然的安静，让羽暮有点不习惯，随之而来的一种恐怖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不敢再想，而是晃了晃唐晓翼：“喂，怎么不说话了？”
“你不是，嫌我吵吗。”唐晓翼轻轻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
“羽暮啊，你到底……为什么来这里啊……”
“你都问了好多遍了！”羽暮现在有些烦躁，恶狠狠地对背上的唐晓翼说，“唐晓翼我警告你，你的命是我救的，要不是我你早死在那里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听到没有？！你还没有带我找到秘境珍宝！”
唐晓翼却好像没听到似的，嘶哑着嗓子，继续问道：“你……还喜欢我吗……”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羽暮不知为何突然掉下了眼泪，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氤氲起来，她加快了步伐，跌跌撞撞地走向前去，“就快到了，就快要见到多多他们了……”
“你……还喜欢我吗……”唐晓翼又重复了一遍，只是比起上一次，给人感觉更加虚弱了，他尽管没有活动，却还是很疲倦。
“不要睡、不要睡……”羽暮嘴里喃喃着这句话，泪水早已夺眶而出。她，又哭了呢。
一点，都不坚强。
唐晓翼依旧固执地，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还喜欢我吗？”
“我……”羽暮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情感，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划过一道浅浅的泪痕，她大吼着，精致的五官早已没了往日的恬美。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了！唐晓翼！你为什么要突然闯进我的世界？！你为什么要喜欢我？！你为什么得了渐冻症却从不跟我提起？！为什么要独自一人承担所有的痛苦？！你一点都不会顾及我的感受啊笨蛋！！！”
“我讨厌死你了！我最讨厌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了！你假装什么坚强？！你这样累不累啊？！你凭什么一声不吭地把我推开？！！现在又凭什么一声不吭地去死？！”
“在我没有好好报复你之前，你不准死！！！听到没有？！！！”
“真好……”唐晓翼微微一笑，声音比之前更小了，“我也，最喜欢你了……”
“混蛋！！！我说我最讨厌你了！！！”
为什么。
她有太多的“为什么”要问，却不知道该去问谁，也不知道这个“为什么”是否会有答案，更不知道这个答案，是不是她想要的。
明明都已经分手了，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去喜欢你了，明明知道这段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可是……
为什么还要去关心在意，为什么一天的心情会因你而改变，为什么还是想要牢牢将你抓在手心，不愿放弃？
在心里默念过一千遍的放弃，却因为你的一句喜欢而燃起一万分的希望。
真傻。
卢伽雷氏症，是不会有治疗的方法的，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坚持？
值得么？
羽暮曾经在心底问过自己无数遍，为了唐晓翼而退出鬼影迷踪，值得么？为一个无比渺茫的希望，寄托着不该有的幻想，值得么？
这一刻，她才能真正地告诉自己——
根本就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放心吧，我暂时……死不了……”唐晓翼用他尚还有知觉的左手，轻轻摩挲着羽暮的脸庞，仿佛生怕将这个易碎品打破了一般。
他慢慢地拭去羽暮眼角的泪水：“不要哭……你哭起来，真的丑死了……”
羽暮的眼泪，再度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这一刻，她比以往，更加渴望永生。
人的一生，到底有多长？
究其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随着前方熟悉的声线传入她的耳朵，羽暮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些，她慌乱地擦了擦眼泪，说：“他们就在前面，我们到了！你一定要撑住！”
“该死的瘟猫，放开我！”
“救命啊！”
前方传来了多多的怒骂声和婷婷的求救声。
“放我下来吧……”唐晓翼突然出声，一只手已经扶在神树上，声音却依旧虚弱，“我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