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武、桂英分乘的两辆大车驶进大连城,一进市内便立马感到有些异样,市民多都走出来,在街面上,三五成群热议着什么,也有些成群的市民往街里走。街里时不时地响起零落的枪声。铁家姐弟猜想可能是苏联红军开始进城,也许是日本鬼子做垂死挣扎,或许真的中国人起哄地向日本鬼子们寻仇报复……
两辆大车赶到沙河口区大政广场,红色白色的电车也已停开。坐在后一辆大车上的铁老镖头铁虎拔长脖子招呼一声:“铁武,你先把你直夫表哥的尸体送回他家,我乘的大车先送你二姑父,然后回去接你妈,再去你舅家。”老人如此安排最为妥当,因为他侄女桂英要赶回镖局去接拍电报。木兰要陪堂姐桂英。玉霜赶快跳下大车去把柳松涛换过来。一切停当,两辆大车分道扬镳。
到了柳家武馆,松涛、青青兄妹跳下车搀扶父亲柳馆主下车。铁凤等在门口,见自己盼望的丈夫和三哥一块回来,真是喜出望外,忙上前先与三哥铁虎拉手拥抱,泣说:“三哥,你与青峰遭罪了呀!”说着另一手下伸向丈夫柳大侠柳青峰。铁老镖头抑制一下激动的感情说:“没事,没事,三哥身体结实着呢,青峰也完好无损。”柳青峰紧抓着妻子伸过来的手,无意去打扰铁虎、铁凤这对一奶同胞,直到铁凤把泪眼转向给他,才说道:“三哥说得对,我俩虽被抓进大牢,但完好无损,平安归来了,一切都过去了!”他用话安慰妻子。
铁老镖头等乘坐的大车匆匆离开。街里零星的枪声听得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近前。
大车赶进铁记镖局,铁老镖头下车头一件事,就是去抚摸一下驾辕的黄膘马的马背,已洇湿着汗水,从旅顺跑到大连八十多里路呀,马累坏了,他爱马如命,真有点心痛。
女儿木兰和侄女桂英一边一个架搀扶着他,弄得这个铁骨铮铮一辈子的男子汉感到很不舒服。他一振双臂把两个女孩的手弹开,挺直身子走向迎出来的妻子渡边爱子。妻子依然是那么丰韵绰优,白净净的脸颊,一双大眼睛,笑容可掬。可此时,他心里更显得难过,她的亲侄子渡边直夫牺牲,如果告之爱子,那死的可是她亲侄子,姑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哪,她岂能经受得了呀?他本来显得矫健的步伐竟一下子沉重起来。两人劫后余生,亲热地相拥相抱,妻的脸颊沾满泪水,无言而泣。木兰和桂英把铁老镖头送至上房,忙去东院见守侯电台的梨花。
爱子关心地问这问那,铁老镖头支支唔唔半晌,还是把渡边直夫的死讯告诉了妻子。爱子听此噩耗身子塌了一样,傻呆呆地无语,半晌才“哇—”地一声号淘大哭起来。铁老镖头苦苦相劝半晌,才稳定下来。“直夫死得可惜,但他死得壮烈,他是为中国人抗日斗争事业牺牲的,死得值!”铁虎这样给以评价。渡边爱子和哥哥在中国生活几十年,且生活伴侣都是中国人,不说是被汉化了,也是都接受了中国人的生活习俗。爱子叹然地说:“唉!我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呀,我也就这么一个侄子,直夫是多好的孩子。”说着又潸然泪下。“别再哭了,快点儿去看孩子他大舅吧,要不要买些烧纸呀,咱这可去吊丧呀!”爱子拭泪说:“那还用说,一切按中国人的习俗,得买几叠烧纸,还得多带些钱。”铁老镖头催促老伴快点。爱子忙去打开箱子取钱。钱揣进钱包里,然后夫妻二人挎个提篮走出来。
桂英在铁木兰陪同下,差不多与铁老镖头夫妇脚前脚后走出铁记镖局大院,也许铁老镖头夫妇去买吊丧的烧纸在路上耽搁了时间,木兰、桂英姐妹俩先一步来到舅舅渡边一郎家。
铁武和镖局的两位兄弟和舅舅工厂里的人,已帮助把表哥直夫的灵堂设置好了,设灵堂是按中国人的习俗,穿上装死衣裳,蒙上蒙脸布,不过不是摆凳子搪架门板,而是按日本人的习俗,将死尸躺放在地板上铺着的榻榻密上,而后还是中国人的习俗头顶放只米碗,插上三只棉球打狗棒。对这武田玉霜也懂,是母亲活着带她去见识过,所以直夫表哥的灵堂打狗棒是她纤细的一双巧手下给制作的。此时,铁武的大舅渡边一郎先生,像睡着似地坐在沙发上,人显得衰老了许多,两鬓斑白,眼角上泪痕未干,昏昏沉沉。
木兰陪着堂姐桂英走进来,想说什么,被铁武忙加阻止,当时他的右手食指贴立嘴唇上,打出轻微的嘘声,然后指一下昏沉着的舅父,木兰便立马理解了。她和桂英给表哥渡边直夫上香,表示哀悼。“咱妈咋没来?”铁武凑近了悄声问。“咱爸妈是先我俩出来的。我猜是去买烧纸和供品了。”木兰悄声回答。而一旁的桂英则神密地把铁武叫到外边来,告诉他说:“铁武,出大麻烦了。”“出啥大麻烦啦?”铁武并未显得多么的惊讶。桂英告诉他说,她父亲来电说,苏联红军8月21日进驻沈阳,西进部队去了锦州。共产党八路军的队伍,冀热辽军区一万五千多人奉命进入东北,东路十六军分区曾克林司令率十二、十八两个团和两个支队共4000余人的兵力正向锦州、沈阳进发。
铁武听到这儿,说:“那不是很好嘛,咱铁龙大伯和他大儿子就是咱铁流大哥,他们曾来信说就在冀热辽军区,和曾克林司令在一个队伍上,也许这次能一起回来呢。”桂英瞭堂弟一眼,说:“你想得美,原先我也这么想来着。可我爸来电说,日本天皇发布投降令前一天,八月十四日,苏联政府背着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蒋介石政府签订了《中苏友好同盟条约》,条约中规定:苏联解放东北后,要把东北政权移交给蒋介石政府。”“啥?要把东北政权移交给国民党政府?苏联政府怎么可以这样?斯大林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这回铁武不但大吃一惊,而且急了眼了。
桂英说:“我发电报问了一下,回电说,苏联对日本宣战之前,苏美英三国首脑斯大林、罗斯福、丘吉尔签订了《雅尔塔协议》,有些规定带有瓜分势力范围性质,譬如蒙古独立,海参威、库页岛划归苏联,旅顺口将做为苏联军事基地等就极不公平。这样一来,苏联红军去接收锦州,很可能与共产党八路军的队伍发生顶牛现象。”铁武不解,非常气愤地说:“那就找苏军警备司令部理论理论,为啥要把东北政权移交给国民党蒋介石政府?他们不是布尔什维克当政的国家吗?怎么不向着中国共产党?”桂英沉思着,慢慢摇着头,说:“我父亲在电文里提到过,东北抗日联军教导旅直接协助苏军作战,并组成60多个工作组,一路接收东北境内地方政权,苏联红军不但不反对,而且支持。可见关键在于解释和沟通。”
铁武领会地很快,说:“有道理。强行理论不如软磨硬泡。”“话到你嘴里就艺术了。”桂英说,“咱们赶快去街里看看,我父亲来电说苏军雅曼诺夫少将只率两百五十名空降兵入城,是不是出现什么情况啦?枪声不断……”
铁武点头说:“好!”不过他没有动,目光投向栅门,他在等他母亲,父亲说接他母亲过来。这时木兰和玉霜从屋走出来,也是出来看看母亲咋还没来?铁武说:“咱妈、咱爸还没来,我不等了,我得和桂英姐去街里,看看苏联红军进城有啥情况。木兰、玉霜你们留下。”木兰没有推辞,玉霜不干,说:“我跟你们一块儿去街里。”铁武想先去日本警察署,看看日本警官吉野大佐和副官武田东营中佐就是玉霜的父亲是否缴械投降,便点头说:“那好,玉霜,你随我们去街里。”又转对木兰说:“木兰,你照顾好咱大舅,等咱妈来你再叫醒他。”
铁武招呼镖局的伙伴,随他和桂英、玉霜一起离开镖局,铁武对大家说:“先去日本警察署那儿看看。”
大连日本警察署的高墙楼院内,站立大铁门两旁和院子四角的站岗警察都荷枪实弹,枪上上了明晃晃的刺刀,只是个个神情有些紧张和恐惧。
吉野大佐挎着洋刀走出办公楼,驻步盯看着关闭了的大铁门,然后扫视一眼把岗警戒的岗哨们。所有值岗的日本警察也包括中国人警察的目光都向他投过来,那是一种无主和无助的目光,他知道他们都已知道天皇陛下已下达日本无条件投降的敕令,他还没有公开做出表示。他高声地说道:“你们都听着,我们大日本军警人员,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你们要百倍地警惕,但不要擅自行动,一切都要听从命令。”他讲得比较含混,其实他也只能含糊其词,他得听从关东州厅以至旅顺日本宪兵司令部的指示,那些上级机关都也六神无主,还说不出个准确意见来,甚至纷争不停。可是苏军空降兵已经在周水子机场降落,大车小辆地开进了大连市。旅顺口那边已成立了苏军旅顺口警备司令部,已经攻占了旅顺监狱,大连市这边也许空降得晚了些,还不知啥情况,会不会攻占关东州厅和以他为首的日本警察署?他的副手武田东营警官溜了,今藤敏夫主任趴在情报课的办公室里不出来,没人帮他出谋划策分担忧愁了。好在他已派出便衣警察去打探消息了,此时还没回来,方才他是坐不住了,才出来看看。但他是这里的最高警官,他得装得稳重一点,没有说急着盼望三岛和二驴子回来的事,他转身往楼里走。
“报告!吉野大佐阁下,三岛君和二驴子回来了。”大门口的岗哨高声报告。吉野大佐忙停步转过身来,向刚走进大门的三岛和二驴子招一下手,而且是待两名便衣警察走过来,才一起走进办公楼的。
一进吉野大佐的办公室,三岛和二驴子便把听说看到的情况竹筒倒豆子—哗啦啦地倒个干净。吉野大佐说:“果然不出我之所料,苏军空降兵不会太多,才二百伍十几人,不足为虑。他们是赶紧占位置,建立警备司令部,布岗放哨,乱鸣枪,怕不明真相的人靠近。我估摸过几天,苏军入城的兵力多了,他们才敢伸腰搞名堂。”二驴子说:“吉野大佐说的对极了,我猜也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苏军是怕你们日本军警去攻打他们,可咱们也怕苏军来攻打日本警署不是吗。”三岛是头更犟的驴,他说:“扯啥呀?光咱们大连市和各区两级警署的警察,再加宪兵队,台山高炮兵,消灭这股子苏军不在话下。”二驴子自打听说日本天皇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之敕令以后,内心就在悄然地发生变化,与日本军警界的人开始离心离德了,他不再像平时那样逆来顺受,他又开始尥蹶子了:“三岛驴,你咋胡说八道?今天苏联空降二百五十空降兵,明天后天就会来的更多,强大的日本关东军已被打得落花流水,你们日本天皇都宣布无条件投降了,你还摇唇鼓舌,怂恿吉野大佐阁下去攻打苏军,你这岂不是把大佐阁下往坑里推吗?”三岛是不可以在这种时候表现丝毫的怯懦,他还要争辩,被吉野大佐挡阻住,说:“争这没用,别说是你们,就连我这身份也扭转不了局势。你们回去,继续参加值岗,有事我再找你们!”“嘿!”三岛和二驴子这倒很一致。
日本警署大门口出现了新的情况,两骑苏军骑兵跑起一阵“嘚嘚嘚”蹄声,赶到这儿翻身下马,其中挎着公文包的是一名少尉,掏出一封信函,走到大门口岗哨近前,说了句俄语递呈上信函。日本哨兵听不懂俄语。正好此时,铁武、桂英、玉霜凑过来。桂英接过话给翻译过来,说的是中国话;再由玉霜给翻译成日语,总算都听明白了。原来是说:“我是苏联红军大连警备司令部的信使,奉雅曼诺夫少将之命令,特向你们大连日本警察署送递促降书的,快转呈你们的长官。我是托尔斯少尉。”也正好三岛和二驴子遛达过来,两人是接受过特殊使命的,自然身份顿涨,三岛接过信函要代为转递。托尔斯少尉要求要见日本长官。三岛显得很傲地说:“等你们的大官来再说吧!”说完便转身去办公楼了。二驴子对玉霜姑娘说:“咦!你不是武田东营警官家的千斤小姐吗?你父亲哪去啦,咋没来上班?”玉霜姑娘不愿意回答二驴子的提问,便一蹙皱蛾眉,淡巴拉地说:“你还是管你自己的事吧,日本关东军被苏军打得大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你这个汉奸还能当得下去吗?”说完拉一把桂英,招呼铁武说:“我们走!”二驴子忙打开大铁门,招呼道:“喂!玉霜小姐,你别走哇,吉野大佐说你父亲武田警官逃走啦,你不见见吉野大佐吗?”玉霜住步说:“可以说我父亲是逃回日本了,因为他明白日本发动侵华战争是错误的,日本军警人员犯下了罪。吉野大佐怕是逃不脱战犯的罪名,如果赶快缴械投降还可以减少罪行。你这个汉奸走狗也是一样,不要继续作恶呀!”说得二驴子无言以对。
往回走时,铁武问玉霜说:“哎!玉霜,你父亲逃回日本的事你咋没对我讲呀?”玉霜剜瞪铁武一眼,说:“你也没问哪,再者说,次郎从旅顺逃回来说监狱在屠杀在押犯人,我怕你家铁大叔和柳馆主有危险,就跑去向你报信,然后就一块儿去旅顺救人,哪得空说呀?好像我故意隐瞒似的?”铁武忙解释说:“别误会,我没那意思。你父亲、你继母和你哥逃回日本好,免得让警署的警察们缴械投降,看见你父亲在里边,让人感到尴尬,若真那样的话,我心里也不好受。”玉霜感激地说:“算你有良心,管咋我父亲不只一次救你的命,而且对你父亲也尽力给以关照。”铁武说:“你父亲武田警官对中国人犯罪,但对我有恩,我不会忘恩负义的,管咋也得认这个岳父大人!”玉霜叹然地说:“我父亲一生只做对两件事:一是他娶了我母亲;二是他不反对我嫁给你!”铁武笑道:“玉霜,你说的对极了。”
桂英说她今天不能去与苏军大连警备司令部去取得联系,说这中间还缺少一个环节,他得等,他们又一起来到铁武的大舅渡边一郎家,帮助忙着给渡边直夫出殡。日本好像没有在家停尸过夜的习俗,而中国尤其汉人,只若家里有钱,停尸发丧可以多日,请和尚念经超度亡灵。渡边直夫是日本人,此时是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了,那日本人家家都如丧考妣,一般日本人家此时出殡,可就没人靠前了,尤其在被侵占的中国。可渡边一郎家可就大不一样,请来了鼓乐班子,吹吹打打,招来许多人。大门门楣悬挂牌匾,刻有“光荣之家”四个涂金大字。大门两边挂有白色灵幡,张贴挽联,上联是:“同情中国人的日本世家”;下联是:“为救中国人儿子战死”。这就给渡边直夫这个日本宪兵司令部翻译官之死提格定调,无疑是位有功之人。灵堂摆奉一架镶嵌渡边直夫英俊的半身遗像和苏军少尉排长和包玉侠、铁老镖头、柳馆主等人签字属名,又经苏军旅顺警备司令部长官签字认证的证明书,更是勿容置疑,让渡边直夫之死,更加闪耀出思想的光辉。
父亲渡边一郎年轻时参加过甲午战争,他站在清军一边。日俄战争后,日本侵占旅顺大连设为关东州,渡边一郎开办铁工厂,给工厂工人比较好的印象,也就是说口碑不错。直夫的生母,展江河的大姑去世,由小姨子云彤照养直夫长大成人。渡边先生一直未娶。出家的云彤来为外甥送葬,哭得死去活来,最终表示还俗,陪伴姐夫渡边一郎先生度过余生。这给渡边一郎先生一个震天的惊喜和安慰。
亲朋好友和众多邻里甚至于路人,都非常同情和钦佩渡边父子。更加铁记镖局铁老镖头的妻子是渡边先生的亲妹妹。而且铁老镖头、柳老馆主都来帮助操办丧事,搞得如此隆重和辉煌,便有络绎不绝的人赶来吊唁。令渡边老板感到光荣和欣慰,悲中带喜。出殡时,鼓乐队吹吹打打,送葬队伍也异常浩大。
虽说苏军大连警备司令部距此不远,送葬队伍又得过沙河口大政广场上的日本警察所,可在当前战事情况下,社会动荡变迁,民间无论是伐丧送葬,还是迎亲大娶,已都似乎与他们军界无关,如果任何一方有兴趣过来询问一下,那都将是一则爆炸性的新闻。
铁武去西山送葬回来,走到沙河口大政广场街角便听有人招呼他。“铁武,铁武!”顺声看去,一位穿戴并不整齐的中年男子向他招手,急步走来。那男人骨架不小,但已瘦骨嶙峋。铁武硬没认出来。“认不出我是谁啦?”那人苦笑着说。铁武点头一脸歉意,说:“真不好意思。”那男子苦嘲自己说:“我若是不洗澡理发,怕是会把你吓着呀,铁武兄弟!我是高胖子,高吉山,原大连工学会总干事,傅景阳会长的手下。”“哦呀!高吉山,高大哥,原来是你呀!咋搞的瘦成这个样子?”铁武惊讶,惊喜,盼望已久的人出现了。“唉!一言难尽哪!”高吉山说。“那就回镖局慢慢唠。”铁武说。两人登上电车北行,回到镖局,父母又去了舅舅家。木兰和玉霜先回来又都去东院陪桂英、梨花姐俩。被他叫过来,送上茶水,他和高吉山就坐在凉亭下。阳历8月天气炎热。天越热越喝茶才能解渴,这是铁记镖局人的习惯。
“傅景阳大哥去世后,你去哪儿啦?高吉山大哥?”铁武忍不住地发问。高吉山便也从那儿讲起,他说,傅景阳病魔缠身,从哈尔滨回到沈阳之后,他带傅景阳的几件遗物,一柄青锋剑,一条皮带,一副字帖,还有一封家书,便返回大连。为安全起见,他在南关岭站下的火车,想搭乘大车入城。谁知一下车正赶上警察抓捕逃犯,就搂草打兔子,把他给抓进岭前监狱,一关就两三年。过程他说就不说了。直到苏联红军出兵东北,天才变色,赵恩光率领的工人武装大队,从皮口、普兰店杀过来,攻下岭前监狱,把被关押中国人解放了。他看见福纺厂的罢工纠察队队长大宽,可当时他胡子头发老长,如不主动提他是谁,大宽是认不出他的。他从大宽手里要了两元钱,理理发,洗洗澡才有了人样。但那柄青锋剑被一个叫狼的牢房看守给夺去了,没找回来,便没法去复州傅景阳家。讲完他唉声叹息,说他愧对朋友之托,而后又流下两滴英雄泪。男儿有泪莫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他见到铁武就如见到了亲人,泪就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