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没见过战争了。
十三年的太平时间,让元京的人们渐渐地将战争这个字眼淡出脑海。
元京,大荒帝都。
一弘楼中烛灯起,半壁江山幽兰曲。
物华天宝,流光溢彩,四道城门不同寻常地屹立在四方中首,略显几分贵气。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匹快马急促的蹄声吓坏了街道上的人们。一名前兵卫手持战报令旗,往宫城而去。
皇宫的规模宏大,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绵延五百里,前有三十六殿,后有七十二宫,上朝议政是所有殿中最大的
武德殿,处理政务以及审查核断案件则在后面的乾元殿,东宫是监国理政的储宫,而西宫则是后宫之首,负责监管后宫以及审查各宫情况。
宫中设有廷尉司以负责管理新设或是旧有的刑法,又设有廷务司,负责宫中内务。
前兵卫急急忙忙的跑入宫中,直奔位于武德殿后面的乾元殿。
文帝仍在小憩,内监总管梁海在一旁守着,服侍着。乾元殿里有一个专供休息的小室,虽是小室,但也初具一个书房的规模了。梁海听到急促而又细碎的脚步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快速的走出了小室,看到了正往殿里赶来的前兵卫。前兵卫来到殿中,看到梁海站在一旁,忙作揖道:“梁总管!请问陛下在何处?末将有要事禀报。”
“陛下正在小憩,将军可将要事告知我,等陛下醒了,我为将军禀报。”
“总管!此事非同小可,只有立刻禀报陛下,才能做出决断!”
“不知,将军所报何事?”
“前方吃紧!南蛮犯我大荒南境,设立诡异阵法,我军损失惨重!”说完,梁海吓了一跳,忙跑进小室,叫醒了熟睡中的文帝。文帝从床榻上坐起,摸了摸额头,长吁了一口气。梁海在一旁小心的俸侍着,小室外,前兵卫依然站着,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文帝没有作何言语,只是在小榻上坐了一会儿,饮了一杯醒脑提神的小茶,才起身走了出来。
前兵卫陈羽依然站在御前。
前兵卫是大荒军官职中仅次于大将军的职位,可称得上是半个将军了。凡前线战事,机密捷报、敌军机要才由前兵卫快马传至朝廷,由中央定夺。
“你刚才说什么?”文帝撸了撸衣袖,朝着陈羽说道。
“禀报陛下,前方吃紧,陵州陷于南蛮之手,阴州告急!”
“阴州告急?!”
文帝有些吃惊,布满皱纹的脸上显现出几丝慌乱。
阴州,南方重城,是深入大荒内境唯一的南部咽喉。据守此地,可以其得天独厚的地段优势,进可克大荒,退可防三夷。
文帝知道,若阴州失守,所引发的后果的严重程度,南境战事不利的消息,可谓是晴天霹雳,狠狠的砸到了他的头上,震碎了他心中的那一点依靠。斑白的两鬓尽显沧桑,心中的石块高高升起,慌乱和不安犹如梦魇,紧紧的萦绕在他的身边。
若说此时的陈羽没有一丝紧张和不安是虚假的,毕竟,以南蛮入侵大荒,前方战事吃紧的理由打消文帝心中对莅阳王的顾虑以及谋反的猜疑还是有些冒险的,所幸,文帝对这条虚假的战报深信不疑。
皇八子莅阳王是在年夜里里便开始他的计划的,他采用自己从龙湖寺请来的贤才魏文辉的建议,用了一些非常手段,在一夜之间拉拢了大批文武之臣,三年的筹谋,是自己积攒了雄厚的实力。
梁海是月云轩的最后一张王牌,虽然还未将其拉拢,但是他已经不能再等待了,只等祭天仪典一过,起兵谋反的时机便会到来,凶险的结局令他不安,因为,良机只此一次,一旦错过,便性命不保。
前兵卫的消息并未长久的让文帝处于慌乱和不安之中,因为,几日后传来的另一捷报让文帝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文帝虽然多疑但是没有什么能比国境失守更令他深信不疑的了。
祭天仪典是每一个为君之人必行的“功课”。每每这时,京城戒严较平日会更加紧密。祭台设于礼成殿外的宽阔的场地上,早早来到祭台的道童将四周大点了一下,便恭候在一旁,等待主持祭典的青云道长。祭典定于未时,酉时告祷结束,而月云轩向京城发兵则定在了巳时,毕竟,华州距京城还是有一段路程的。
祭典如往常一样,先宣誓告,进而演礼,最后告祷。祭典礼仪仍由礼部主持,每一步皆按严格的规程进行,让人感到有些繁琐。按礼,今年祭典,皇后照常要代掌誓告宣读,并赞颂先帝之功,赏夸今君之为。但是,由于皇后病体未愈,先礼便搁了下来,文帝显然有些不悦,于是,百官经过议论,将先礼代掌移给了太子。祭典便依礼进行。
龙湖山。龙湖寺外。
“还有多少时辰能到达元京城?”月云轩有些急躁,看似不长的路程曲曲折折,虽然路面修的齐整,但是,昨夜的雨却让路变得坑洼,对于行军是十分不易。话语声有些小,但是,随侍在一旁的陈礼却是听得真切。
“殿下,我们巳时进军,找这个速度,大概要到酉时三刻才能到达元京城。”
“不行,太慢了。传令下去,让全军加快速度,务必要在今晚赶到元京城!”
“是!”
“殿下有令!全军加快速度,务必在今晚赶到元京城!”
军令刚下,原本有些颓萎的军队变得更加抖擞,加快了速度。
祭典到黄昏时分才宣告结束,场地的腾空扔给了礼部的部署杂役。礼部的部署杂役来自于寒幽阁,寒幽阁是宫中设来关押罪奴的一个不大的机构,臣、皇子造反谋逆或是对国家造成严重的伤害,由负责刑查的玉顶司抓捕核查之后,男丁处斩,女眷一律押入寒幽阁,终为奴隶,以减罪责。文帝在祭典之后,又于凌华殿设宴,以扫平日之不快。
入夜是夜市最闹腾的时候,京都著名的夜街、亭华街繁华非比,亭华街以娱乐和来自于各地的鲜货佳肴为名,街上的歌楼酒肆繁多,各有特点。其中,以西街的天仙阁、丽水轩这两家娱乐场所和东街的醉八仙、月幽水色两家酒楼最富盛名。醉八仙的镇店之宝便是以酒楼命名的佳酿,可以说,未喝过醉八仙的人,那是不能证明他来过亭华街的。同时,亭华街也是外商与大荒商人的主要贸易场所,因为亭华街是最接近月萝江的街市。街市尽头是京都著名港口——月成湾,大大小小的船只几乎每天都会在这里换航,因此,月成湾便成了京都最大最为繁华的港口。
月成湾得天独厚的优势给月云轩创造了一个绝佳的良机。官船,每年各地上贡的专用航船,由地方士兵护送,以把贡品运至京城。月云轩打算将攻打京城时所用的火药掺杂在十号以及八、六、十五号官船所运的鲜货当中,然后出动疾影队将火药运送至京郊的青云山。
“官船的下一换航地方是哪里?”月云轩翻着书卷,向站在一旁的陈礼问道。
“殿下,官船的下一换航地是颍邕,这是离京城最近的一个换航地,我们可以在换航的时候,派遣一小队人马迅速地将换航搬卸货物的工匠换走,这样才可能将火药掺杂于鲜货之中。”
“嗯,知道了。传我军令,将官船截住,换掉所有工匠和士兵,然后利用官船,把火药运往京城。”
“是!”
官船刚停在颍邕港口,便被截住,陈礼利用两个时辰的时间,迅速地将所有工匠和士兵撤换,火药掺杂鲜货运往京城的计划顺利的进行。撤换的消息刚传入耳中,月云轩就下令全军整顿,加快行军速度,向京城进发。
官船撤换之后,月云轩的计划便已完由一成一半,但是,在他看来,这依然不够。文帝的手段不亚于当年的太宗,十三年前,由一桩凶杀案所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致使元京城陷入恐惧的深渊,而凶手却无法追捕,荒太宗命玉全司(玉顶司前身)主司玄无量彻查此事并追捕凶手,得到了一封所谓证据的书信,将丞相郭礼带入早已布置好的陷阱之中,因此,郭礼全家皆夷。月云轩丝毫不怀疑文帝不会做同样的事。
文帝生性多疑,又好猜忌,因此杀了很多忠臣良将,例如前皇后季氏与其兄长季文礼的所谓同谋造反案。除了季文礼最小的儿子季明宇之外,季氏一族几乎被杀的干净。
季明宇从小就体弱多病,他十三岁的那年得了一种奇异的怪病,全国基无良方可治,幸好,西域有一番僧善治奇病,且季文礼与其交好,因此,番僧便收季明宇做了关门弟子,带往西域治病去了。
病虽好,但身子娇弱,无法修炼硬功,于是番僧便将一身奇绝医术和乾坤阴柔功传与了他。西域一行,便是十三年,十八之季,月云轩亲自去西域将他接了回来,放在自己的身边,细心照顾。也因此,季明宇把月云轩当成自己最爱的人来看待。
季氏灭门惨案可以说是一个冤案,只是栽赃陷害这一计划被当今的定国公朱潜弄得太过完美,竟瞒过了生性多疑的文帝,也因此,朝中但凡和季文礼有交往的官员被大量牵连,革职处斩的竟有大半,成了自大荒建国以来最大的血案。虽过了十三年,这案子依然不减当年的热度。
作为季氏残存的一点血脉,季明宇深知自己背负的是什么样的重担。灭族之仇这四个字对他来说是最鲜明不过的了,若不是他因病去了西域,恐怕他早已沦为刀下亡魂了。正因为如此,他是最支持月云轩发动这次兵变的,而在远方的蛮夷之地,蛮王可琪查哈尔却对这次兵变充满了很大的兴趣,因为他可以趁这次兵变在大荒国境捞取更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