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总是这样静悄悄的来到,它不比夏天闷热,也不比春天清香,更不如冬天那般冷瑟。但它终究是来了,这是谁也阻挡不了的事情。这是文天一直想对青青的说的话。但一直都没有说出口,就这样藏了一年又一年!
青青是镇上有名的大美人,在文天小的时候,他和青青是公认的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直到他去省城上了大学,青青留在了镇上,在清凉山种茶树,文天走的那天,青青红着眼告诉他,自己会等他回来,让他看满山遍野的茶花。
文天看着青青单纯的脸庞在阳光下对着他笑,仿佛满山遍野的茶花,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心里告诉自己,他一定会让青青过上好日子,青青没有家,她的娘在她四岁时就走了,再也没回来。他的爹没过多久就投河自尽,按照村里老人的说法,清凉山的黑河几百年不知收走多少亡魂,掩藏了多少罪恶.
青青喜欢听笛子的声音,那还是清凉山第一次响起笛子的声音,是个游方的道士吹起笛子,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人都出来看着道士,道士吹着笛子只想讨点饭吃,青青那会才三岁,就将自己手里咬了一口的馒头给了道士。那道士也不嫌弃,吃完了馒头也不说话,吹起了笛子慢悠悠的走了,笛子的声音婉转明亮。文天看见青青就那样呆呆的看着道士走远,青青喜欢的只是那支笛子吹出来的声音!
文天去了省城,四年了从未回过家乡,他付不起车费,只往家里寄过一两封信,询问家里的情况,也提及了青青,但奇怪的是,家里托人捎过话,一切都好,再也没有下文!
转眼时光匆匆而过,在省城里,文天懂了他那个年代,那个环境以前所不知道的一切,他知道青青的娘为什么而走,他知道在他的家乡一切都还是那么原始,农民一辈子也翻不起浪花,本来他可以留在省城,和一个女同学结婚,从此在单位里终生养老而过,但他不愿意,他不知道那个女同学为什么看上自己。哦,也许,是她父亲说的,看上了这个乡下青年的老实吧,他老实吗,文天他自己也不知道。
文天几经周折,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到自己家乡教书的名额,这还是那个女同学的父亲看他这副样子,可怜自己。文天也很迷茫,他想他自己当时就和青青去种茶树多好,何必要来省城,见识了所谓的大世面又能怎么样呢!
文天今日就要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也不清楚永安镇发展的怎么样了,省城里现在有很多个体户,都搞起来单干,也就是所谓的私营经济。好像挣了很多钱。文天想着不行教书过不上好日子,他就和青青一起去种茶树,卖茶,也许日子也会过的好些。
汽车到了站,文天好不容易从车上挤了下来,浑身都感觉脱了层皮,车站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有改变,变的也许只是人好些突然多了起来。
镇上离家里还有几公里的路,虽然不是山路,但也要走好一阵子,路两旁的原本有许多的庙,现在依稀可见当初的样子,当年的运动把这些东西都毁了,他还记得好像就是他毁的,他忘不了娘晚上跪在家里的菩萨像前不停的磕头,说她儿子不懂事,让菩萨不要怪罪她儿子。文天到现在还觉得那根本没有必要,毁了就毁了,但总有些不自在。
镇上的天空,依旧是蓝色的,但天不是蓝的又是什么呢。正想着,突然从身后开过来一辆桑塔纳轿车,文天正想着是谁,这么的跟上时代,这在省城里都是有钱人的标志。
这个小小的穷镇子难道还来了什么大人物,那人就从车里探头出来,一脸坏笑的模样,喊道,小天,你从省城念书回来了,这是文天的小名!
文天一看,原来是朝阳,小时候跟他是一块玩大的,两个人在一起啥坏事都干过。
朝阳怎么是你,这是你的车啊!
小天,来上来,车上说。
文天激动的钻进了车里,这么好的车,他也就是在省城里坐了一回,还是女同学他父亲开车送他的。
小天,你念书咋回来,不留在省城啊,那地方好啊,咱这乡下,穷的!
朝阳,你先别说我,你这几年干啥呢,当年你和我一块考上的,你也能上啊,你死活不去。还说你要务农,你看你这车,你是不是有啥发财的好路子没叫我!
嘿嘿,小天,别人问我这话,我可能还糊弄下,你就不一样了,咱这兄弟吗,我啊,当年确实在务农,不过这几年不是改革开放了吗,我就去外面闯荡了下,赚了点钱,这不最近回来了,咱不能忘了乡亲们啊,我啊,建了个厂子,咱们后山那不是有许多茶叶树吗,我想着,把这东西统一的组织起来,让咱们家乡也富起来么、
文天一脸吃惊的表情望着朝阳,想着当年一块和他和泥巴的小子都有这本事,他自己还是个穷教书的,不禁有些黯然。
朝阳是最了解文天,一看文天这样的表情,立马说道,文天,你放心,只要我魏朝阳有口饭吃,绝不会让你饿着,就算那谁。。呃,反正你以后跟着我,对了省城里给你分配啥工作啊!
文天说,什么工作,一个烂教书的。
朝阳骂道,什么东西,你这么有才华,不留你在机关单位,让你去教书,行了,也别去了,没啥意思,你明天就来我厂子里头,我给你助理位置,你帮着我看着厂子就行。
文天听了,也没说什么。
车子跑的极快不一会就到了村口,现在都是晚上了,村子里也没什么人,朝阳将车停了下来,文超我就不进去了,你替我去看看我爹,对了把这个给他,说着递过来几百元。
文天没有接,朝阳,你不跟我去看看我叔吗,这么晚了,你还去哪!
朝阳无奈道,文天,厂子晚上我也得去看看,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时候,村子里咋没人出来呢,一般这个时候怕也是有人的吧!
文天也觉得奇怪
朝阳说,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在厂子头,这两天茶叶生产工量很大,很多人都再没日没夜的干活。
文天想什么茶叶,还需要这么多青壮劳力,突然想到,对了,朝阳我记得后山那块有个庙啊,还有好多坟地,你要是全部种上茶树,那怎么处理那些。
朝阳立刻脸上一变,没事的,文天,我都安排好了,坟地什么的咱村里人会同意的,至于那个庙,尼姑住的,也没啥,给两钱也就散了,好了,不多说了,这钱你拿上,看看我爹,让他多吃点。我走了,说完,直接开车走了。
文天看着朝阳绝尘而去的车,在原地站了很久,他向着三叔家走去,没有先回自己的家,背上还背着自己那个四年的包,其实也不算是包,就是几块布。
二叔也就是朝阳的爹,那是一个朴实又憨厚的农民,一辈子就守着自己地,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那样的勤勤恳恳,却还是依旧贫穷,骨子里的穷,穷到了深处,可是文天觉得二叔现在应该不在那样苦了,因为他的儿子长大了!
二叔家里还亮着灯,门还是个小小的木头门,文天上去轻轻的拍了两下,里面有个浓厚的声音传来,这么晚了,谁呀?
是我,二叔,小天!
小天啊,那进来吧,门没关
二叔家的房子依旧是老房子,文天进去的时候二叔正靠在炕上抽烟,几十年了,烟雾好像都将二叔的脸庞吞没了。
二叔看见文天,起来说道,小天,你回来了,这次应该不走了吧。
是的,二叔,我这次回来时在乡里教书的,回来的路上遇见朝阳了,他让我给你捎点东西。
哼,二叔立马就变了脸色,把文天吓了一跳。
文天,你别怕,我不是怪你,是不是那小子让你带的是钱吧,你把钱拿上,告诉他,老子我不要他一分钱,我没他这个儿子,干的什么缺德事,那些钱,我不敢收。给我带钱,他都到了村口了,怎么不回来把我看看,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文天看二叔气的不行,赶紧好说歹说,把二叔给哄下了,说朝阳心里肯定是有您的,只不过不善于表达,我都能看的出来。您怎么能不懂呢!
二叔叹了口气,小天啊,你也是二叔看着长大了,算是自己人,你这次回来,能不能帮我劝劝朝阳,别再****那些事了,我这个当爹又饿不死,这些年都这么过来,你说要那么多钱干嘛啊,造孽啊!
二叔,你也别急,我明天再问问朝阳,这些钱,我给你先放在这,我啊,一回来就先到您这来了,我赶紧回去,看看我爹娘怎么样了,我就不多留了、
二叔起身说道,好,那你先回,你。算了,你先回吧
文天看着二叔很奇怪,问道,二叔,什么事啊,你说吧。
二叔摆手道,没事,回吧回吧。
文天顺着道子向家里走去,家里什么都是依旧,房子,人,树,什么都没有变,文天走了进去,娘还在厨房里收拾,门口坐着爹,他爹听到脚步声一台头,文天啊,你回来了。
恩,爹,我回来了,我娘呢。
你娘在厨房里!正说着,文天的娘听到声音出来了,看着文天,说我儿子长大了,还没吃饭了,来,娘给你做。
文天扒拉着碗里饭,看着围着他看的爹和娘说道,我知道你们想问啥,省城里给我个教书的活,让我去乡里教书,我还想着,在那干好了,到时候和青青一块教书,不过我回来路上碰见朝阳了,他让我去他厂子里,娘你说我去哪啊!
文天他娘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文天,朝阳这孩子不错,要不,你就跟着朝阳干吧,村子里好多年轻人都去他那里了。
文天啪的一声把碗一放说,看着爹娘紧张的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文天的爹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他爹叹了口气说,文天啊,青青在你走后不久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