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石让很兴奋,从他叫两个女招待重新进来为他们服务的声音里,就可以听出。
朱十二很敏感地发现在久石让那张平时呆板的脸上,现在开始露出了正式的笑容,不再是几分钟前那种刻板式的假装。
朱十二明白,久石让的变化就是从刚才黑木刀现身后开始。当黒木的刀在朱十二手上亮相后,久石让的态度一下子出现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前后的久石让判如两人。一把军官的刀,现在就象上面有魔法一样改变了久石让的态度。
不容两个女招待端起酒壶,久石让就很殷勤地给朱十二倒起酒来,然后端起酒主动说:“朱副社长,请您干了这杯酒。以后请您一定多关照。”说完两人一干而尽。
两个女招待见两人酒兴正浓,一个弹琴,一个起舞,在边上助兴。久石让站起身说:“我们一起来为副社长助兴。”说完就和那个女招待一起手舞足蹈地跳起日本民族舞。
朱十二双手边拍边想:日本人真死板!不但上下级之间等级壁垒森严,很多时候那怕上级放个屁,下级也会喊好。今天你久石让面前仅仅出现一把刀态度就变成这样,我还得把你这龟儿子好好地敲打敲打,不镇住你让你对我佩服,我就不姓“朱”,改姓“猪”。
等这三个日本男女弹完跳好,朱十二站起来说:“刚才三位为我表演的贵国民间艺术非常好。现在为了助兴,我为大家表演一套中国的功夫。”久石让和两个日本女人齐声叫好。
只见朱十二用脚勾起放在地上的一只小酒罐,身体一斜,那只小酒罐“刷”地从脚尖滚到朱十二手中,朱十二勾手抱住酒罐送入嘴边,罐里的酒“哗啦”“哗啦”地流进朱十二口里。流进朱十二口里的仿佛不是酒,是水。边上的三个人从没见过有人是这样喝酒的,几乎看得目瞪口呆。
只见朱十二身体一个踉跄摇摆,眼神迷离,人已变得象一个酗酒过度的醉汉,眼看就要跌倒在地,忽然他的腰一挺,酒罐抛向天花板,人象弹簧似的在空中一个空翻后落地,神奇的是那只酒罐恰好有落到他的嘴边,只见朱十二一仰头,酒罐剩下的酒全部倒进了他的嘴。
小酒吧包间不大,加上又坐了三个人,朱十二居然就在这么小的空间里表演起功夫来。
那把黑木的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朱十二手里。只见他踢腿伸拳间,刀光耀一片;挺腰长身后,拳头不知来处;醉意朦胧中,眼神可杀人;踉跄将跌时,身稳如泰山。
正在三个人看的如痴如醉时,朱十二一个收势坐定,手中的刀在桌上蜡烛上一阵飞快地舞动,然后很潇洒地还刀入鞘。此时的朱十二象从醉酒中重新清醒过来,只见他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喝下,把杯往桌上一放,那支刚才还飘忽着蜡光的蜡烛,忽然寸裂寸断,变成了一堆。
观看着这精彩一幕的三个人已忘记了喝彩。朱十二看到久石让的嘴巴张开着,眼神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这三个人才回过神来,大声地喝彩叫好。
久石让满满地倒上一杯酒送到朱十二前面说:“朱社长好厉害的功夫啊,我是真的很佩服。没有想到朱社长身上还有这样的功夫。”从现在起,久石让把“副”字也省略了,直呼“社长”。
朱十二笑了笑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无论那一方面都在世界前列。无论是‘四大发明’到医学、天文、历法、数学、文学、艺术等等,世界上和中华民族可以比的也只有古印度、古巴比伦等小数几个文明古国。中国只是近代朝廷腐败,国体衰落了。哎,我们不谈这些事,我们喝酒。”
“社长,我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一直都不好意思问。我家的钱是您汇的吗?您可要和我说实话。”就石让好像是鼓足勇气才问出这句话。
“久石让,你让我生气!”朱十二沉着脸说。
“社长先生,您?”久石让吓了一跳。
“我们既是朋友了,这种小事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朱十二喝了一口酒,挥手让二女招待退下。
“先生,先生,你不要生气。因为我的很不明白,您是怎么知道、知道我家里的困难情况的?”久石让问。
“久石让,你问我这个问题本来我真的不想回答。中国人有句话叫:‘送人玫瑰,手留余香。’很美好。但现在被你这么一问,我手里那股美好的‘余香’便没有了。可能会成了令人讨厌的‘施舍’,你懂我的意思吗?”
“可先生,我真的很好奇。”久石让真的很固执。
“这很简单,我们在一起同事有一段时间了。我平时到酒馆喝酒时,你从不参加,也没有见你进去过,平时也没见你有其他不良习惯。你到商社后,身上穿的西装,我都已眼熟了;你穿的皮鞋,尽管看上去每天都擦得很亮,但已很旧。有一次,你在买发油,我正好在你后边,你没看到我。我看见你拿起一瓶中等价格的发油,想了想后,又放下,最后买了一瓶价格最便宜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家里碰到什么困难,象你这样的年龄,在社里薪水又不低,我想你肯定碰到生活上的难事。我们同在一个商社为帝国服务,不好意思,我就瞒着你给你家里汇了一点小意思,我希望汇的那笔钱,对你家有所帮助。”朱十二说出了自己的所想所做。
久石让没有听完居然就号啕大哭起来。朱十二没有去劝他,等他哭完了,给他倒上了一杯酒。
“先生,你是我家父的救命恩人啊。他生病多年,因为他是兵工厂的技术工人,工厂里要造很多的军火,老板和军方根本不许家父请假治病,结果病情越来越重。我们家里一直没钱给他治病,以前我军饷很低,根本没钱给他治病,进商社后虽然省了一点钱,可家父的病已经越来越重了,钱还是不够。现在,我得好好谢谢社长的救命钱。”说完,久石让带泪给朱十二一个深深的鞠躬。
朱十二招手让他坐下,自言自语地说:“要是没有这场战争,也许你父亲就不会这样得重病了。”
“父亲是为了大东亚圣战得病的。”久是让说。
朱十二哈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久石让有一些莫名其妙。朱十二知道久石让深受日本军国主义教育多年,自己别指望给他家里汇了一笔钱他就改变自己的想法,那是不现实的。
朱十二说:“这是政治,我们都不太懂。政治就象我打的拳,表面是跌跌撞撞,倒下又起身,看着好看,那是为了表演给大家看,真正用起来暗里是为了杀人、为了得到我自己想取的对方性命,外面的人是看不懂的。来喝酒。”
“您的意思是说,政治是为了的到自己所要的去杀人?”久石让问道。
朱十二不想再和久石让谈这个问题,今天他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朱十二知道很多日本人对军国主义和天皇那一套很崇拜,有时那怕事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同样执迷不悟。你久石让如果有一天能自己醒悟,也不枉我送给你家的那笔钱,算是你有造化;如果你永远执迷不悟为非作歹,将来如果落到我朱十二手里,你必死无疑。酒醉了好醒,人“醉”了难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