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语201
他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脑海中犹如两个人在对话一般：
他质问：你为什么当初要这么做？
它：如果你处在我的境地，你不会吗？
他：至少我有底线。
它：我也有底线，只是我们的底线不同罢了！你很幸运，生活在太平盛世，你可以不怨恨，可以平平安安，你只是遇到的人还不够坏罢了。
他：可是别人为什么能做到。
它：有的人天生富贵，他们做错了事，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来保他。我不一样，我不那么做就必定会成为替他顶罪的人。我起自微末，一生如履薄冰，难道你觉得想做成一番事那么容易吗？
他：最后不也败了，是非成败转头空！
它：大丈夫功成名就，若是如你般瞻前顾后，都不要做事好了。没有大起，如何会大落呢！想不到我一世英名，转世之人竟然如此。
他：我读史书多年，你的英明我向来不屑一顾。
它哼道：袁绍、公孙瓒、吕布、刘表，你也看不起，可这些都是当世豪杰啊！书生意气，我二十五岁的时候已经跟天下英雄角逐，披荆斩棘三十余年，诺大家业纵然毁弃，可一生波澜壮阔，挣来的远超我的权谋能力，稍有不慎便全盘皆输。纵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怕也没有运道笑道最后。
他忽而一笑：也许真的这样吧！每一世的记忆封印之后重新开始，真如苏乞儿般，享尽人间富贵，受过人生苦楚，大彻大悟。
它：那些得道早的便成为神仙，只是看你的样子，还是看不开。
他忽而疑惑：怎样算是看开呢？
它：我也不清楚，只是就这样循环往复，终有一日你会看开的。
他：纵然看开又如何，世上这么多人，他们看不开，这世界终究会存在。
它哈哈一笑：你真以为这世界是为他们所建，非等到人人开悟才会终结吗？任何事总有起点，到了一定时候，也会结束。
他听后一震：就如同交考卷一样，到时间都会交的，这样吗？
忽然想起看过的剧照，剧情安排了每个人的走向，他们的抉择和性格，可是那毕竟是给别人看的。拍完之后，原本你死我活的人勾肩搭背，原本纠缠不到一起的却因此结缘，那才是更真实的生活。
公元前771年4月30日，25℃~38℃，微风
诸事不宜
天下之乱，百业凋敝。村落少人烟，野外多吠声。有时走遍一日一夜也不曾遇见人家，倒是四处盗贼较多。灵儿义父已死，大师父又隐居修仙，了无牵挂，随我四处游玩。我向来仰慕大好河山，西处昆仑山为万山之源，黄山峰险，缘吝一见，华山处长安一带，河南嵩山名声久传，李世民攻打洛阳王世充，嵩山武僧便有十几人参军立功，李世民大喜之下亲自为少林寺撰写碑文，表述功绩。武当山太极宗师张三丰，峨眉山、青城山皆为四川名峰，书中寇仲、徐子陵功成身退后便一同追述长江源头。
灵儿与我便如此一路游玩过去。
她换作一身青衣打扮，到了市集，我便举起幡，手中摇着铃铛，口中念念有词，“
世人都说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说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一日里终究会有新儿出生要测生辰观八字或是有人生病，寻到我让我卜上一卦、开个药方，事了后奉上十文钱，这也是在集市之中，乡野间往往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钱，故而经常拿些腊肉或是粮食来的。此时皇帝都自称天子，由上而下哪有不崇信神佛的，堪舆风水阴阳八卦，达官显贵也多有研究。
有时到了富豪之家，主人家还会先与我聊上几句，测测我的水准，我也很喜欢这样的顾客，谈命理，说五行，每每总能说的他们心服口服。我也为他们指出八字的不足之处，八字是人出生年月日时辰。
年用十天支甲、乙、丙、丁、戊(wu)、己、庚、辛、壬（ren）、癸（kui）、以及十二地干子、丑、寅、卯、辰、巳（si）、午、未、申、酉、戌（xu）、亥(hai)来表示，依次是甲子、乙丑、丙寅……甲戌、乙亥、丙子，天支六十年轮回六次，地干五十年轮回五次，天支地干的最小公倍数是六十，故而六十年一轮回。而时辰，一天为十二个时辰，以地干来区分。天文历来都有专门的天文官负责，倒是不知道甲子年到底是哪一年开始的。
聊的东西多了，有些人还有兴趣留我住些时日以便时时请教，我也乐得清闲几日。碰上府上有疑难杂症，我也随性医治，至不济还有浴蒸按摩，针灸火罐。
有时灵儿厌烦了，便在街头卖艺。我在哪里吹埙（xun），她随着心意唱些小曲小调，有时是我教她的，也有她自己填词唱的，倒也自得其乐。
灵儿晚上时睡不着，会拉着我一起上屋顶观天夜星象，有时候会求我讲些我娘子的事，我也陪着她，讲给她听我们之间的故事，说起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云赟，她的妹妹如何，我最开始怎么样拒绝她，甚至离开。也或是一开始就带入了情感，故而听到李欣的时候，她十分生气，指责我三心二意，我也不辩解。
可是讲李欣的时候，她听到我跟李欣认识十多年了，感情一直很好，又很诧异的反问那我为何要离开呢？
我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那时候一心想要去外面闯荡一番。其实我小时候就喜欢美女，喜欢长得漂亮的，可是身边大多数都不漂亮。李欣怎么说呢，算是比较入眼的，又在一起有感情，说喜欢倒也未必。离开后，我总以为会遇见很多传说中的美女，像故事中的人一样，做成许多大事，所以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想起李欣。”
“可是孤身在外，才发现所有的事都一步步来。很多事都做不好，很自责，多年下来一无所成，心灰意冷，又突然想起曾经的美好，那份美好在我心中不断的放大，于是我开始惋惜，觉得，这样一份真挚的感情放在面前，可惜我没有抓住。”
灵儿小手握成拳头，在我肩头锤了几下，“啊~，你这样才喜欢人家的啊，要是有美女喜欢你，你就立刻始乱终弃喽。”
由于在谈另一个世界的事，少了很多顾忌，以前我自也曾经这么想过，总是浅尝辄止，“算是吧！所以云韵来找我的时候，我虽然犹豫觉的愧疚李欣，但还是喜欢她的样子。你没见过，真的漂亮，和她离开后好多次梦中都梦见她，欲罢不能。之后再见到李欣，除了久别重逢的喜悦，真的不觉得她多漂亮了，如她所说，我再没有第一次见她时那渴望拥有的眼光。人心不足，就算我选了李欣，慢慢的也会厌倦，怕真的如她所说，会出去找其他女人。”
“难怪她说要拿刀砍死你！”灵儿颇为赞同的说。
我展颜问道，“那你呢，你会拿刀砍死谁？”
灵儿抿着嘴好一会儿笑，“我将来要找一个疼我、爱我，始终只喜欢我的人。就像你说的，会宠我，不会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都会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我不开心的时候会哄我开心，我生气了，会安慰我。我病了，会悉心照顾我。”
我道，“可是这样做总是要有理由的。你大师父因你会找草药而选中你……”
灵儿回眸诧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时无语。
灵儿转身舒口气，“你跟义父一样，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不过义父不像你这么多话，除了有时候教我读读书，剩下的就喜欢自己在屋子里摆上算筹，摆得满满的，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道，“你义父是算出来的，我是梦见的。”
“那你教教我啊！”灵儿笑道，“教教我怎么做梦，这样别人来求我的时候，我睡一觉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当是睡梦罗汉拳吗？睡一觉就都知道了。若真的如此，我也不用花那么多功夫看书了。”我打趣道，“你义父因你大师父，故而收你为义女，而后见你聪明可爱，故而真的喜欢你，愿意照顾你。别的人呢，你喜欢谁，他凭什么要喜欢你？”
灵儿愣了愣，“很多人见了我都喜欢我啊！”
“他们喜欢的是你天真可爱的样子。”我说，“就好比我喜欢美女，看见了自然想亲近。可是相貌是天生的。你漂亮的时候，很多人为你抛家舍业，杀人放火都做得到，就是为了得到你，可是你不漂亮了，谁又会愿意照顾你，宠你，不会骗你呢！”
“那你回去之后，云韵也老了，你还喜欢她吗？”
我道，“我已经老了，可是她应该还很年轻，很漂亮。也许一辈子都不老。”
“那你老了，她还喜欢你吗？”
“世人都说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我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她说会爱我一生一世，在之后的，她也不知道了。也许，现在很多人都在劝她忘了我，她也在学着忘了我。”
“我记得你说，妻子死了，丈夫很思念她，想见他。妻子回魂过来后，要吃他，把他吓跑了。妻子说，笨小子，这下不会再想我了罢！那假如你永远也回不去，你会不会想你娘子也忘了你，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呢！”
我手捂胸口躺在屋顶上，“这种话，让我受到一万点伤害。”
“起来了！”灵儿笑骂，“我才明白，你之前跟我讲的故事都是假的，自己做不到，只会拿来骗人。”
很久没有人跟我这样说话了，我感到很温馨，想起了莫莫，之前在我面前还很有规矩，自从上了大学独立自主后，就差跟我说带我飞了，“我娘子跟我说，真的喜欢一个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因为明白只有自己才能给她真正的快乐，哪里会有把自己心爱的人往外推的。你说我怎么舍得把她给别人。”
灵儿咯咯直笑，“那这个故事你之前怎么不给我讲，还是义父说得对，人都喜欢断章取义，对自己有益的就拿出来，巧言善辩。说来说去，你喜欢的还不是你娘子的长得漂亮。所以说，长得漂亮是资本嘛，只要漂亮，就能得到如意郎君，那么爱我，保护我，不会骗我。嘻嘻，我以后也要变得漂亮点。”
我好笑道，“难道长得漂亮就理应得到最好的爱情，这是什么道理？那以后还凭什么才华，考什么科举，全看脸好了。”
“我说师父啊！咱们一路来，你观人眉宇，看人面相，不就是一路看脸走过来的吗？还说什么相由心生，难不CD忘了。”
“哈哈，巧言令色！”我与云赟辩论总是各执一词，倒不曾如此哑口无言。
“明明是青出于蓝嘛！就欺负我读书少。”
有时候聊得多了，隐隐约约感觉灵儿在套我话，总是不知不觉的发几声感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啦，人心不古啦。我向来是有感而发，往往说下去就带出一串人和事，而且越聊越上瘾，这才一年多，她就对我讲的故事全都如数家珍了。
“哎呀，这个你都说好几遍了？”灵儿无奈的道。
我大感无趣，“喂，说话不要这么绝，出来捞钱的时候也要给别人条活路啊，要不是我一路讲故事，这荒山野岭的无聊死你。”
“那你说点新鲜的啊！不要老是说你娘子，我知道你们很恩爱，谁也离不开谁，可不能年复一年的说啊，我耳朵都长茧子了。”
“你给我指出来看看耳朵上的茧子在哪里，大言不惭。”我笑骂，“你呀，将来能找到一个像为师一样男子嫁了算你三辈子修来的福德。”
“哼！”灵儿很不满意的瞪我一眼，“我喜欢的人，比你帅气一百倍，比你有才气一百倍呢！”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望了望前方的路，“这里啊我曾经来过，你不知道，人多的啊简直是比肩接踵。上面的日出很漂亮，会当凌绝顶，一览纵山小，上去你就知道了。”
“有什么好看的，碰见几个强盗看你怎么办！”
我听后开怀道，“这地方经年也没个人，谁家的强盗这么不开眼找这么地方抢劫。跟你说，要真有，我二话不说把钱给他。”
“得了吧！”灵儿挥着蒲扇消暑，“你口袋那么点钱给人家人家不打你才怪。”
“你口袋不是还有吗？”
“想干嘛！那是我的嫁妆哎。”
我靠在树便歇息，一边打开葫芦喝上几口水，“想当初我卖冰的时候，天热的时候拿一个冰棒自己吃，不知道多惬意呢！”
灵儿正要说话，忽听得远处几个人聊着天走过来，看见我们后相互对视一眼，走向前一人，腰悬一口刀，身材魁梧，“你们干什么的？”
我道，“老夫算卦的，上山看日出。”
那群人听后哈哈大笑，“这时候还敢往山上跑的，莫不是跟官府通风报信的，既然来了就跟我们上山吧！”
灵儿在旁笑道，“师父啊，你还真是十卦九不准，怎么样，愿赌服输吧！”
灵儿是男儿打扮，这一说话嗓音圆润动听。
那群人又是一阵笑声，“莫想到还是个女娃子，跟我们一起上山耍耍。”
灵儿忽而对我说，“师父，你看他们背着的包袱鼓囊囊的，怕是有不少好东西啊。”
我点了点头，“老规矩，五五开。”
灵儿不满道，“你又不出手，还要拿一半。”
“你还说，不是我领你来，你碰的见吗？”
为首那人听后从腰间拔出刀，大喝道，“啰里啰嗦。”言罢一刀劈了过来。
灵儿对他轻轻吹口气，为首大汉顿时飘飘然起来，眼睛也变得通红，回身充满煞气的望向自己的伙伴，举起刀便杀了过去。那群人也就八人，一时摸不到头脑，纷纷举刀想要制住那大汉，可是那里能够，不一会儿都被大汉打晕在地。
我和灵儿上前将他们的包袱解开，发现都是些金银珍珠玉饰，不知道下山劫掠了哪家富户。灵儿选中了几个玉饰，又将珍珠都收起来，因为那都比较轻，剩下的金银器全都塞给我，因为较重背起来也吃力。
这下风景也顾不得看了，两人背起东西下山。不得不说包袱里的东西太重，我一路但凡背不动就丢一部分，灵儿再笑嘻嘻的拾起来装在自己的背囊里，着实奸诈狡猾。下了山后我在路边雇了一个马车，塞给他一些碎银子，让他送我四十多里。
入了城后，风餐露宿好久的两人好好吃了几顿饭，换了身干净衣裳。我手上的金银器拿起来也麻烦，何况我本就不在乎这些，只是见灵儿喜欢所以才跟她玩笑用的，便想着干脆换成钱在这寻摸一个店面，卖卖字画什么的休息一个月。
手中的物事毕竟是赃物，可是做工着实精美，我不忍心将那些金银器化开，于是找到一家当铺置换。胖胖的老板见我孤身拿来这么多金银器，眼睛转了好几转，也不过多的追究来路，只是价格上杀的很厉害，我无意计较。本就如此，你坑蒙拐骗赚来的钱，可能给子女败光，也可能被强人抢走，何必强求呢！
听我说要在这里寻摸一处店铺，老板显然吃了一惊，之前还以为拿了钱就跑，占了大便宜的他自然服侍周到，一盏茶的功夫当铺的伙计就说寻摸到了几间商铺。我特意选了一个略偏的位置，付了定金后，又去挑了几件家具柜台，约好明日送货。
我立在门口看着商铺，想起了女闲堂，也不知道在这里会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等待到想走的时候就会离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