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我的中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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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从约旦开始:整片红海都涌了进来(4)

如果我再敢拒绝下海的话,他一定会把我推下水的。悔恨自己刚才没有在沙滩上逃走……现在这个疯子大概想把我淹死,我也没有钱,护照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

我不得不打起精神,假装镇定地穿上了救生衣。一下水,海水的冰凉差点把我冻死了。我颤抖了起来。疯子还在海水里向我伸出手,无比兴奋地高喊着,下来,下来!我不敢拂逆他,陌生的他比海水更可怕。硬着头皮走下了梯子,整个人都浸泡在了海水里。一只手还死死不肯松开梯子。

不敢把头没到海水里,可又怕疯子把我的头按下去,挣扎了一会儿,带着“那么就去死吧”的决心,把半只脑袋埋到了海里。“砰”一声,我的脑门炸开了。整片红海都涌了进来,我失去了自己的意识,海洋将我整个地冲没了。天哪,它太美了,美得根本不像真的!一个全新的世界被轰一下炸开了。

我吓到了,短暂的数秒钟过后,立刻手忙脚乱地爬上了梯子。摘掉面罩,大声对疯子说:“太美了!不行,太美了!我要回去!马上就要回去!”

这是个奇怪的逻辑,但疯子对这个逻辑很欣赏,他湿漉漉地爬上来,得意地说:“早告诉你了哦,海底世界完全不一样!”

此时,费萨尔已经满沙滩地找我了,远远地向我挥着手。我安全了。

曾经破碎的女人

我不得不重新回到瓦迪拉姆沙漠。我喜欢这里,可是真的不愿意再待下去了。费萨尔的女儿和儿子都来跟我玩,可我只想一个人待着,或者只和骆驼待着。因为埃及签证遥遥无期,我陷入了低落的情绪。

散步的时候,骆驼从低矮围墙的窗洞里探出头来,我就拔草喂它,一边碎碎念:“唉,好无聊啊,你也是吧。”仔细端详骆驼的长相,它们是温柔而美丽的。

如果有人的择偶标准是:大眼睛,长睫毛,永远在微笑,身材高挑,腿儿修长,声音温柔,且是个波霸。那搜索出来的关键词就是——骆驼。

费萨尔的营地来了一个义工,是个年迈的澳大利亚女人,她会说阿拉伯语。好奇地问她怎么学的,她说年轻时嫁给了一个埃及人,在开罗住了很多年。她以一种苍凉的平静说,她的埃及丈夫在多年前的中东战争里参军死去了。

只是淡淡的一句话,我却差点落下泪来。来中东之前,我看了些关于5次中东战役的纪录片,对中东历史略知一二。这些悲情的历史,活生生地落在了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上。是啊,多年中东乱局,死去的20几万人并不是停留在字里行间的统计数据,每个硝烟中消亡的生命背后都有着亲爱者的眼泪。这个曾经破碎的女人,再也没有痊愈过。

她来营地做义工,是因为仍然眷恋着这块土地。她想嗅吸一下这里的空气。看着她微驼的背影,我心里有一些凄凉,如今她是否还想得起爱人的面容呢?那一定是个英勇的、身材修长的埃及军人。

她收拾帐篷里的茶杯、清扫沙地、拾垃圾、在厨房洗碗,安安静静地做着所有的杂务。费萨尔说,这个澳大利亚女人没有任何要求,只提过一个愿望,想要尝尝骆驼奶的味道。

“我会帮她找来的。”费萨尔说。我努力咽下了心里浮现的贪念:我也好想尝一尝骆驼奶啊。在沙漠里住的这些天,我一次也没有跟他们的车深入沙漠去观光,并不知道瓦迪拉姆最美的样子。做人要知足,我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我是为了等待埃及签证消磨时间的,并不是付得起35JD的观光者。

某天从营地回到村庄,我看了看房间角落里的背包,决定离开。虽然之前说好要付2JD一天的,但现在再付给费萨尔20JD简直就是在侮辱他了。这个阔佬根本不需要钱,他在亚喀巴请我吃的烤鱼就花了20JD。

我打了个电话给费萨尔,和他说再见。他开车去捕鹰了,他说如果拿不到埃及签证的话,随时回来,沙漠欢迎你。

我在心里默默想,拿不到,就坐在埃及大使馆门前哭死算了。

搭了3个外国姑娘的车离开沙漠,回到公路上,她们去安曼了,祝我好运。我在约旦的运气一向好得很,没一会儿,另一辆车就停在了面前。车上坐着3个男人,按理说,我不应该上这种车的,可阿拉伯人看起来都像是好人,只要不停地谈真主安拉,他们就全部正襟危坐。

我胆大心细,一上车就拉下车窗,把胳膊一搭。亚喀巴很近,一会儿就到了。

等了17天的埃及签证

埃及大使馆竟然大变样,屋顶都掀掉了,房间里一地狼藉,像刚刚被打劫了一样,报纸、废纸扔得到处都是。呆了,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一问,才知道大使馆在搬家,明天开始就在另一个地方办公了。至于我的签证呢,一边等着去。

来了个亚洲女人,蹬着高跟鞋,一身半透明看得见内衣的黑色纱衣,灰黄色烫卷发。我知道她也是中国人,因为日本人、韩国人什么的,都是口岸直接落地签。

她叫英霞,也要去埃及,两个月前去过埃及,在沙姆沙伊赫工作了一阵子。她等待埃及签证已经耗了一个月时间,我的心都听凉了,我等了半个月,已经快要崩溃了。可她竟然等了一个月还没下来,岂不是要破掉查查在安曼等40天的纪录?

我们在大使馆等了3小时,眼镜男拿出一叠文件,说我今天可以拿到签证,英霞则还要继续等。

他们在我的护照上盖了个章,正当我认为今天能够离开约旦时,突然又起了变化,说另一个圆形的图章找不到了,让我明天去新的大使馆继续盖章。

还有这种事?我的心都碎了。只好拿着半份埃及签证,背包再去芊芊家借宿。炎热的午后在麦当劳发呆,傍晚时分在亚喀巴四处闲走,心乱如麻。我真的不想再在约旦等待下去了,而且约旦签证也快要过期了。

Summer在网上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去埃及,我们约好了在达哈巴会合,她写了许多关于埃及的旅行信息给我。我对埃及的渴望有多深,对约旦的厌倦就有多浓。约旦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打发时间了。第二天一早,我背上了包,告别芊芊,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住在亚喀巴了,不管能不能拿到埃及签证,都要离开。新使馆更是一片狼藉,底楼全是乱七八糟的椅子,电脑、空调、书架,全都乱成了一堆。英霞也来了。

又是3小时过去。等待,讯问,像掐了头的苍蝇一般。英霞最终拿到了签证,先走了。我孤苦伶仃地站在满地垃圾的房间里,情绪已经到了极限。我疲倦地说:“够了,我不要埃及签证了,把护照还给我,把钱退给我,我改去叙利亚了。”

埃及人惊讶地说:“为什么呢?即使今天拿不到,明天也一定给你。”“我再也不相信了,我已经等了17天了,你们总说明天明天。”有个戴帽子的人让我提供能证明身份的资料,我只翻出了信用卡。眼镜男说:“为什么不等到明天呢,你也看到了,我们刚刚搬家,一切都没有头绪,电话线也没有接通,传真机也不能用。”“之前你们没搬家的时候,也没有给我签证。”

眼镜男叹口气,走开了。过了会儿他又走回来,微笑着说:“别担心,我们今天给你签证,虽然开罗那边没有回复,可我已经以私人名义替你做了担保。”

差点哭了。不过是当时刚来递签的时候拍了句马屁,就承蒙了他的照顾。如果我真的是非法劳工,就会给他带来麻烦的——幸好我知道我不是。

又去了楼上签证官的办公室,他正在打电话,看来只有他的专线是接通了的。他温柔地向我点了点头,看来还记得我。

挂了电话后,他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写了人名和电话,他说:“因为内政部没有回复你的申请,所以我们只好请你做另外一件事。你到了埃及口岸时,去找这个人,他需要见你一面。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

我右手放在左胸口,头微低,致了个穆斯林的礼,用阿拉伯语轻声说了句“谢谢”。心里又是羞愧又是感激。

他们完全可以不管的,我已经自己提出要撤销申请了,他们根本不必为了我去破坏申请程序。

可是,眼镜男和签证官,还是为我逾越了正常的流程。我知道,他们不想我去叙利亚冒险,叙利亚的局势非常动荡。他们也希望我去看一下伟大的埃及。我良好的签证记录,也使他们相信我确实是个旅行者。

麦当劳请我吃晚餐

心情大靓,立刻去买好了晚上11点飞埃及努威巴(Nuweiba)的夜航。时间很充足,于是去大吃了顿麦当劳,并且把行李寄存在了麦当劳里。余下的时间用来四处溜达。正当我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晚上再回到麦当劳取行李时,意外发生了:行李不见了。原来司机把房间里所有的行李都装上了车,运去了安曼。

经理立刻打电话截住那只35L的包。我非常紧张,因为船票是七十美金的,也不知道万一赶不上的话,能不能改期。船票代理处已经下班了,电话也打不通。我必须带上我的包,赶上11点的船。

好抓狂啊,去埃及真的这么坎坷吗?每隔一会儿,我都要对麦当劳经理重复一下误船的严重性,语带恐吓地说:“万一我赶不上船的话,你们要负责的哦!”

其实心里也知道,责任是一半一半的:麦当劳让我存包,已经是额外的恩惠了。

经理为了安抚我的情绪,送了一份套餐给我吃,鱼肉汉堡、薯条、橙汁。刚吃完,经理就招呼我随他出去,在平坦的公路上一路飙车,前方路边有辆大巴等着我们,原来那个去安曼的司机在半路上把我的包交给了大巴司机,拜托他捎回来了。

接着经理又飞车把我送到了码头。匆匆道谢挥别,朝出境处跑去,缴离境税、盖离境章,上船,一阵晕头转向后,有人拿去了我的护照盖上了埃及入境章。心里有些迷惑,因为船还没有开,我仍然在约旦境内才对。

太累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才有时间去回味晚上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是的,一切都是神的安排,我一直想着晚上打车来码头太贵,外国人要被收取5JD。可是因为丢了包,麦当劳提供了一条龙服务,帮我付了晚饭钱,还把我送到了码头。神的安排真是奇妙。这本该是件倒霉的事,却成了对我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