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你身子这样重了还陪我出来,其实总归是我的不是。如若我还有半点选择,也必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烦你。”
冯清华字字肺腑,青蕴听了却也没表什么心或是哭什么的,只是一再劝她安心。她见青蕴的镇定样子,心里方才安稳。
青蕴不晓得她是怎样找到江佑霖外室的住所,但她毕竟是个女子,也晓得冯清华为了此事,必是殚精竭虑,同时也亦是担惊受怕。
“姐姐到时候过去,也别太强横。”
冯清凌点点头,说:“我只是想给她点银子,赶她走罢了。”
青蕴本还想说即使没有这个女子,怕也还会有旁人,但见冯清华如此,也终是不忍心说出来。
人总是容易变心的。
江佑霖出身大家,每月除了朝中薪俸,亦有家里那边的补给。所以当青蕴一见那外室所住的宅院时,心中对那个男人自是更加鄙夷了起来。这样辉煌的布置,瞧着占地面积也是极大。她还记得初成亲的时候冯清华跟她叹家不好当,当时她心里还觉得诧异,江佑霖才进士得中,才派了官,薪俸自然不多。但是她也是晓得江家那边是不会每月不拿贴补过来的,她们小夫妻,虽有交际应酬,但家中人口少,消耗就不会太多,是故最开始的时候她还跟冯清华说让她细细算一算账,她甚至还怀疑过是不是江家下人贪了去。
看来这江佑霖平日里就花的多,想到自己曾经还觉得他不算纨绔,更觉这人心思,深不可测。也难怪表姐不愿也不敢将这事告诉告诉姨母。
青蕴见冯清华神色依旧平静,心中便晓得她怕是早已经想到了自己如今想到的。不自觉地叹了一声,但除了嗟叹,她觉得自己也不能再说什么。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从来不是说着玩的。她们这些做女子的,有时候连骂命运不公的权利都没有。
见冯清华想要冲上去,青蕴拉住了她,道:“我让婆子去敲门,她们活了这么大,阅历自然比咱们要多得多。”
冯清华点了点头。只是眼睛却一直还是忍不住的往里瞧。青蕴自然不劝,只是心里也是觉得难受,就说:“姐姐到时候,别伤心。”
“我能有什么伤心。”
她佯作风轻云淡的说道。
青蕴嘱咐了身边人一句,那婆子领了命自去敲门,嘴里巧舌如簧,真引人开了门之后,直接喝到:“快让那个骚蹄子滚出来。”
因这家中算得上没有男人,所以这家自然就没有男仆。那女子听了便觉得不好,早晓得这江公子是有家室的,只是打量那女子大家闺秀,必定不会做出直接上门闹事的泼妇行径,却没成想今儿一来,道让她开了眼界。
不过这样也好,越是这样的女人,怕是越不得男人喜欢。
青蕴觉得那婆子骂的有些过了,便道:“方妈妈,还是对她客气些。她要不要脸面先不提,我姐姐还是要脸面的。”
其实本来今儿青蕴就没打算闹将起来,一是她身子承不住,二是因为她也晓得,若这是真的闹起来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强,到时候她姐姐怕要成勋贵圈里头的笑柄,与江佑霖怕是更要渐行渐远。
青蕴话音才落,那女子便走了出来。那女子走路倒是一板一眼,细瞧之下也没有那种下作样子,且她衣着亦是考究,想来若是外人见了,还以为是哪家的闺秀呢。不过那女子的眉眼间还是有些媚态的,那种天成妩媚,青蕴自认自己学不来,也自认她与冯清凌即使加在一起,怕也不如这女子春波撩人。
“这位是?”
她未见过江夫人,只晓得是才替江郎生了一个女儿,于是一见她们两个,也就晓得了江夫人是谁。她听江郎说,他那夫人是从乡下地方上京城的,在圈子里交际行走的时候,虽然出不了什么错处,但也不算出挑,何况没有手帕交,所以每次出门交际,总是很容易被人遗忘。她本以为江夫人平庸慈软,但如今见来,却也是风华正茂,目光如炬的样子。
“我是江佑霖的夫人。”
其实冯清华心中亦有成算。她今日叫青蕴过来,一是想让她替自己壮个胆子,二是想让她到时候替自己做个见证。青蕴王妃之尊,到时候若是这女子颠倒是非黑白,她总要个人替自己喊冤才是。
“原来是江夫人。”
女子很快就笑了,她的笑容是十分自然的,就仿佛是见到多年不见的老友,又或是初次见面,她是主,她们是客;主人大方自然,热情洋溢。总之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青楼女子。
她上前来,冯清华却侧过头去,嘴上带着笑,却是说:“你这样的人,我是不见也罢。”
“可夫人终归是来了。”
女子声音极是温婉,青蕴皱皱眉头。
“我来,是希望你能走。”
冯清华依旧避不见她,声音也是平淡。
“姑娘,做人外室,总是条不归路。”
那女子瞧了瞧冯清华,又去瞧青蕴,面上的笑容不减,声音也只是更显温柔。
“这位夫人,莫非你觉得夜夜独守空房,为个不值得的男人生儿育女,这样的生活便是值当。”
“姑娘伶牙俐齿。”
她话才说到一半的时候冯清华其实已经按捺不住,是青蕴好歹抓了她的手。其实她能如此镇定也不过是因为事不关己,若把她跟冯清华的身份掉个,她不能保证自己会比冯清华镇定。
既不能让冯清华这时候开口落人话柄,青蕴只得叫了那女子一句姑娘。果然,那女子听了青蕴一句姑娘,果然还是神色微变。其实不管她话说的多么洒脱,但内心里总是会希望名节的。
“不过我想,姑娘也不希望一辈子人前人后,不能被人称一句夫人,甚至不能称一句姨娘吧。”
“我能不能的,怕是也与这位夫人无关。”
“你就非要缠着他。”
冯清华也冷静下来,觉得与其在这时候骂她不知廉耻,还不如干干脆脆的与她把条件谈妥。也不是不晓得即使没了这个也会有那个,但是她在无意间已经将这个女子当做自己最大的敌人,对于敌人,她不想手软,但为了全自己与江佑霖的夫妻情分,她又不能对这个女子做些什么过分的事出来。
“夫人,我与江郎,自然是两情相悦的。”
“竟然两情相悦,为什么他不纳你进他江家门?”
青蕴冷笑的瞧着这个依旧对爱情抱有幻想的女子,她脸上流露出潋滟的绮梦来,冲淡了她本就不重的风尘气,青蕴却为她觉得可悲。
“他在是有他的不得已。”
那女子听了,有片刻的愣怔,最终低低的分辨道。
“这位姑娘,让我来告诉你他口中的不得已是什么。”
冯清华突然扭过头,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的母亲就教她应该怎样控制自己的情绪。适才她失态了,又或者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失态。若说方才那女子的话实在刺痛了她,那青蕴的话便是打醒了她。
她这个表妹,头次见她的时候,只觉得她可怜,后来相处久了,又觉得她脾气好好相处,但现在看来,青蕴确实有很多女子不常有的冷静与直指人心。
“他的不得已在于他的名声,姑娘出身烟花之地,他不敢也不想纳个烟花女子上门。”
“那又如何呢?”
她淡淡一笑,但言语间,还是显出一分勉强来。
“姑娘,咱们能不能进去说话。”
冯清华觉得再这样站着,即使这种天气日头不毒,青蕴怕也是受不了的。她拖她过来本来心里就已经过不去,若是这时候她真有个闪失,自己怕是要内疚一辈子的。
“本来就是应当的,我瞧这位夫人的怀相很好,几个月了?”
青蕴与冯清华都不答她,但她也不觉得尴尬,两个人对望一眼,晓得这样的女子,才是最最难缠。
季如璟盯了青蕴许久,只见她今日出门没带脆枣,反而只带着几个粗使但孔武有力的婆子,这几日江家夫人来的勤,也因为如此,黄家小姐几次来找她,倒都被她瞒的好。季如璟让人一路尾随,最终只见青蕴与冯夫人进了一所宅子之后便赶紧回了王府。这时候那黄家小姐正与季如璟喝着茶,毕竟离日期越来越近,而她也是真的很害怕父亲给她许了旁的人家。与王府来往的越勤,而且又听季侧妃说多了王爷的好处,她对王爷实在是越来越着迷,甚至心中暗暗决定,她宁愿嫁进来做妾,也不愿嫁与别人为妻。
“侧妃娘娘,王妃这是去做什么了?会不会是一些见不得人的阴谋?”
瞧着黄舒澜一副期许样子,季如璟却不晓得该怎样回答了。要知道她虽不是个善人,但起码也不会像这位黄家小姐这样,打心眼里见不得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