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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重庆饭店贵宾厅全无战时气氛,餐桌上佳肴满席。戴笠正请克来因等美国客人吃饭:“克来因先生,让我们为中美两国的关系发展而干杯!”

克来因:“Cheers!(干杯)”

戴笠:“据说,你们军方已经正式要求钱德勒先生立即回国为军方效劳?正如您所知道的,他在我们那里的工作还没有完成,我们很希望他能多留一段时间。”

克来因正式通报他:“据我所知,美国军方从来没有要求钱德勒先生回国为军方效劳。”

戴笠高兴地说:“也许他想家了,想老娘了。这没什么,思乡心切啊。不过,如果钱德勒先生取得一些成果的话,我以为,我们双方可以达成协议,我可以把你们感兴趣的情报交给您,由您转交美国政府。当然,美国军方可以完全自由地使用这些情报。”

克来因谨慎地说:“对于您的提议,尽管我个人没有接到美国军方高层与此有关的任何指示,但是,我个人深信,中方如能提供上述情报,我们美国军方将会非常欢迎。”

戴笠说:“我们可以等日军密码破译以后,再来洽谈这笔交易。我个人更喜欢我们两人之间私下做成这笔买卖,而不愿意让这一私下交易成为中美两国政府之间的正式协议。”

克来因笑着说:“尊敬的局长大人,如果您自己自愿将任何情报资料交给我,我当然会非常高兴地收下来。但是,我希望说清楚的是,这既不是情报交换,也不是情报购买。”

戴笠哈哈大笑:“非常有趣,非常幽默,你们美国人真会做生意!”

重庆技术研究室行动处里,张科长与王浦江密谈:“处座,谁也不是傻瓜,目前密电所和军统两派之间的明争暗斗日益激化,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王浦江:“但是,请别忘记,和日本间谍之间的搏斗更是生死攸关,丝毫不得大意。”

“处座,我历来对高层的争斗十分关切,毕竟,我们都是在戴局长的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当然希望老板能步步高升,戴局长能吃肉,我们焉愁喝不上汤?”

“看不出,你除了能画一手好画以外,对权术也是十分精通。

但是,在我看来,不管怎么说,对于日常的反间谍工作,我们不敢稍有懈怠。”

王浦江正在办公室里阅读文件,一名军统上尉进来汇报紧急情况:“报告处座!”

王浦江:“讲!”

“据江北区报告,当地发现一名形迹可疑的军人,他不回军营,却整天在山里面转悠,好像是在寻找什么特别地点。他们怀疑此人是日本间谍。”

“东也是间谍,西也是间谍,哪里来这么多间谍?”王浦江显得有些不耐烦。

“是!那我们就不管了。”尉官敬礼完毕以后就朝外走去。

“慢!谁让你走的?立即派人对嫌疑人实行二十四小时全面监控,注意,别跟得太近,看看他有何动作。娘的,宁可信其是,不可信其不是。这年头,少一事,不如多一事。”

“是!我立刻去布置。”

王浦江命令道:“你不是去布置,你是要驻扎在那里,有什么动静,随时向我汇报。三天以后,如果没有异常情况,就撤销监视行动。”

尉官:“是,处座!”尉官急忙离去。

张科长说:“处座,我对自己的直觉非常自信,我总觉得这一行动可能会使我们捞到些什么,但是,究竟会取得什么结果,我也说不明白。”

王浦江:“兄弟,我历来相信,作为特工人员,必须要有悟性,这种所谓的悟性就是感觉,有时甚至是莫名其妙的直感,往往是这些感觉会给我们带来意外的收获。”

王浦江:“是啊,我在作出情报判断时,通常喜欢对初次判断作出修正,也就是从逆向进行推理,进而作出决策,这是因为事物的内在复杂性需要把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视作可能发生的事情。只有这样,才不会误判,不会发生令人遗憾的后果。”

张科长:“希望事实能够证明你我这次的直觉是正确的。”

当天后半夜,江北监控小组打来紧急电话:“处座,嫌疑人一直留在山上,好像在等待什么,有可能是迎接空中来客。”

王浦江斩钉截铁地下令道:“调集部队,将那座山给我完全封锁起来,连一只鸟也不准放出去,我马上就到。”

挂上电话,王浦江立即打电话叫醒韦国平,向他请示。

韦国平想了一下,然后说:“你立刻调兵遣将,带领人马向江北山区赶去,我们在那里会合。”

王浦江:“是,主任。”

等韦国平和王浦江到达监控地区,四周早已部队云集,各自在要害地带布岗设哨,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山顶上嫌疑人小林平野郎的人影。

韦国平拍着尉官的肩膀说:“张组长,这次立大功了,回去为你向老板请奖。”

张组长一脸兴奋:“谢谢主任栽培!”

天快亮了,夜色逐渐暗淡下去,远处传来飞机的轰鸣声,不久,一架没有标识的飞机飞到江北上空,山上燃起三堆柴火,火光直冲长空,很快,一顶降落伞就出现在半空中,冉冉下降。

韦国平苦苦思索,突然,他发出命令:“立即撤销封锁,要部队尽快离开,只留下我们自己的人员从远距离监控。”

王浦江显然吃不准他的意图:“主任,要抓住这两个间谍不是易如反掌吗?为什么要网开一面?”

“你懂什么?放长线钓大鱼!立即传达命令!”

王浦江豁然开朗,立即去传达命令,只见山下的岗哨悄悄撤掉,大部队无声无息地离开山区,逐渐撤离。四周一片宁静,韦国平趴在一棵大树后的草地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山顶动向,只见身穿军服的小林平野郎迎接空降间谍的到来。

空中来客随身背着发报机和其他仪器,一身苦力打扮,脚穿草鞋,头戴一顶极为肮脏的旧草帽,身穿褪色的布衣裤,邋里邋遢,身材不高,但却透着军人的气质。

王浦江和张科长卧在韦国平身旁,用望远镜进行监视。王浦江问道:“主任,下一步如何行动?”

“严密监视,看他们计将安出?”韦国平冷静地说。

张科长:“主任,您是弃到手之战果,不为眼前蝇头小利所动,引而不发,围而不捕,此乃大丈夫之所为也。”

韦国平说:“进退自如,有张有弛,方为用兵之道。”

张科长:“我们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主任实在是高明!”王浦江也赞叹道。

韦国平微微一笑,他懒得回答,这些雕虫小技实在是微不足道,不足挂齿。

小林平野郎和农夫打扮的间谍乘着晨色,掩埋好降落伞,向山下走来。部队监视人员全都隐藏在暗处,严密注视着他们的去向。两人到了山下树林里,换上军官制服,威风凛凛地登上掩藏在树林里的一辆军用吉普车,驾车向重庆市区开去。韦国平挥了挥手,几辆军车跟在吉普车后,不紧不慢地向城里驶去。

两名间谍先在城里的一家餐馆点菜、喝酒,消遣半天以后,他们又去一家茶馆悠然喝茶,显然是在打发时间。看着他们在大吃大喝,自己却饥饿难熬,军方监视人员口咽吐沫,悄悄大骂:

“这帮小子死到临头,还他妈的吃香喝辣!”

天黑以后,两名间谍方才酒足饭饱,结完账后,上车向市中心开去,最终,在一家豪宅门前停下。在街道暗处,韦国平与王浦江指挥部队迅速将豪宅包围起来,沿街各个制高点上,特种射手准备就绪,严密注视着下面的动静。

张科长悄悄对韦国平说:“韦主任,这可是文将军的住宅!”

韦国平大吃一惊:“什么?怎么会是文将军的住宅?!”

他仔细观察,正如张科长所言,这确实是文将军的将军府!

文将军住宅外面,行人稀少,路灯昏暗,周围马路已经严密封锁。韦国平副手的专车飞驶而来,被军警挡住,卫兵甲毫不客气地说:“长官,前面已经封锁了,严禁通行。”

韦国平副手:“少废话,我要见韦主任。”

卫兵甲:“是,长官!”

副手见到韦国平,立即将一份重要文件交给他:“韦主任,这是戴局长手谕。”

韦国平:“好的,你去叫王处长过来。”

副手:“是!”

王浦江和张科长闻讯而至,向韦国平敬礼说:“韦主任!”

韦国平:“我先传达戴局长手谕,此案即由韦国平少将全面负责。此令!戴笠。”

王浦江:“是!请韦将军指挥!”

韦国平将临时指挥部设在一家餐馆二楼上。从望远镜里看去,小林平野郎留在车上,那名空降特务下了车,整了整身上的军装,大摇大摆向文宅门房走近。一名军统人员化装成卖香烟的小贩靠近门房。

日本间谍用中文问看门老头:“老先生,我是从前线回来的军官,有紧急军情要向文将军报告。”

“你是哪个部队的?”传达问。

“十八军二师情报官。”

“好的,我去通报一下。”

老头走到里面餐厅,文为均正要用餐,两名勤务兵正在为他上西餐,他回国多年,但是,对他来说,吃西餐更为舒服一些。

听到传达的报告,他略觉奇怪。

传达老头:“文先生,十八军二师情报官求见。”

文为均:“找我干什么?我平时很少与野战部队的军官打交道。”

传达老头:“会不会是您在部队的老朋友托人带礼品来?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好吧,你请他进来。”他边吃边说。

“是,先生。”

传达老头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说:“客人请进!”

日本间谍走进大门,大门随即关闭。在大门里边,警卫对来客说:“对不起,照规矩我们得查一下,请配合我们。”

来客:“行,没问题。”

警卫在他身上没查出武器,示意他可以进去了。传达老头陪同客人朝餐厅走去。

在外面监视的王浦江一看情况紧急,事态发展出乎他的意料,急忙向韦国平请示:“韦主任,日本间谍居然走进文所长家里。您看,该如何处理?”

韦国平颇为惊异,问道:“去见文为均?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间谍会动武吗?”

“估计不会。要动武何必进去?在外面等机会下手就可以了。”

“那好,只要他和文为均会见,立即就地逮捕日本间谍,但是,先不要动文将军。”

“是!”王浦江一旦目标明确了,下手就会雷厉风行。

韦国平对王浦江下令道:“先把外面望风的间谍给逮起来!”

王浦江用手势发出暗号,便衣人员按照事先约定,伪装成过路行人,三三两两向吉普车靠近,等他们团团围住吉普车时,立即拔出手枪,对着间谍大喊:“不许动,快举起手来!”

小林平野郎一看四周军警密布,插翅难飞,马上咬下衣领里的毒药,当即死去。张科长用手在他鼻下试探,发现他已气绝身亡,连忙向王浦江报告:“处座,那家伙已经服毒死亡。”

王浦江鼻子里哼了一下:“算是便宜了他。”然后,他带领全队人员向院里冲去,两名便衣立即站在大门口,其他人员有的从院门里冲进去,有的则从后院跳墙而入,行动迅速敏捷,过往行人见势不妙,立即加快步伐,各自躲开。冲进大院的便衣人员立即制服了文宅值班警卫,迅速向餐厅靠拢。

餐厅里,文为均正问不速之客:“您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来客说:“我奉上司命令,将这包贵重物品转交给您。”说罢,他将一包东西交给文将军。文将军打开包,发现里面是几厚叠美元和一本日文密码本。

文博士惊讶地问:“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给我钱?你的上司到底是谁?”

来客笑而不答。正在此时,韦国平、王浦江和张科长带领十几名便衣闯进餐厅,将日本间谍团团围住:“不许动,举起手来!”张科长立刻用照相机将文为均与日本间谍合拍下来。

日本间谍见势不妙,正要试图咬破军衣领子里的毒药,王浦江左手挥拳过去,右手飞快撕去他衣领里的毒药。

王浦江:“少来这一套,想死还没那么容易!”

便衣立即将间谍用手铐铐起来,日本间谍很不甘心,用日语破口大骂。王浦江精通日语,当即也用日语臭骂间谍一顿:“你他妈也是个男人,输要输得起,不能在沙场上马革裹尸,死也要有个军人风度,这骂爹骂娘的,算什么本事?”

说来也怪,王浦江一顿大骂反而使间谍沉默不语了。文主任被这场突然袭击弄得糊里糊涂:“韦国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韦国平很客气地说:“文主任,这是半夜空降重庆的日本特务,您府上大门口还有一个间谍在吉普车里自杀了。我们奉戴局长之命,把这名间谍带回去,桌上的物品也要作为罪证一并拿走。”

文为均逐渐冷静下来,激动地说:“这是何许人也?我根本不认识他,你们赶快把他给抓走,把这包东西也拿走,千万别留在我家。我跟这个人毫无关系!”

韦国平笑笑说:“文将军,您千万别激动,这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们带回去一审,就全清楚了。到时候,本人再来向您通报。”

他边说边做手势,叫下属把日本间谍带走,快离开餐厅时,依然文质彬彬地向文为均告别,但是,文为均早已气得七窍生烟,语无伦次。

在军统总部审讯室中,韦国平和王浦江连夜对日本间谍进行突击审讯,戴笠知道事关重大,也亲自来到审讯室旁边的办公室,等待审讯结果。韦国平亲自出马,担任主审,王浦江进行翻译。

韦国平:“叫什么名字?”

间谍:“铃木久三。”

“年龄?”

“二十八岁。”

“毕业于什么学校?”

“东京陆军中野学校。”

“职务?”

“汉口特高课上尉军官。”

“什么时候来重庆?”

“今天凌晨。”

“怎么来的?”

“空降。”

“从哪里来?”

“汉口。”

“有何任务?”

日本间谍招供说:“我所接到的命令就是和小林平野郎接头,然后,由他带领,与技术研究室文为均将军联系,向他转送美元活动经费以及新的密码手册。完成任务以后,我将由小林平野郎送到新的联络地点去,另行安排任务。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

戴笠在办公室听取韦国平、王浦江的汇报之后,立即下令:

“把钱德勒先生请来,顺便把他带来的药品也拿过来。”

不久,钱德勒赶到审讯室。

戴笠:“这次抓到一个空降间谍,但不知道他的口供是否属实,所以,请你来想想办法核实一下。”

钱德勒:“没问题,戴老板。”

钱德勒按照戴局长命令,找来一名护士小姐,为日本间谍注射阿密妥纳辅助药物,五分钟以后,审讯继续进行。但是,所得审讯结果和初审完全相同。

韦国平:“报告局座,两次审讯结果完全一致。铃木此次的任务就是到重庆和文为均接头。”

戴笠:“钱德勒先生,您认为可靠吗?”

钱德勒:“我相信科学,结果应该是可靠的。”

戴笠:“王浦江,你有什么看法?”

王浦江:“此次审讯好像过于顺利了,通常在初审时,日本间谍不会那么配合。”

戴笠想了一会,随即大笑起来:“好一个日本间谍,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韦国平不知道老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小心翼翼地请示道:“局座,您的意思是,我们审得不好?”

戴笠满意地说:“抓得好,审得更好,只是你们经验还不够丰富,对复杂局面理解不清楚啊!讲那么多也没有用,日后慢慢来。你们立即把今天的抓捕经过和审讯报告,作为紧急密件呈交委员长审阅。记住,一定要在今晚把报告送到上清寺委员长官邸,标明“加急密件”。”

“是,局座!”韦国平连忙下去布置。

戴笠:“文博士那里最近很热闹,你们要加强保卫,不能出任何事!”

王浦江:“是!”

“下去办事吧。”戴局长说道。

王浦江和张科长向戴笠敬礼后回到自己办公室,张科长一直若有所思。他说:“处座,有一点我一直不明白,为何老板听取汇报后会大笑起来?这笑里似乎隐藏着什么深奥的玄妙?那么,这当中的玄妙究竟会是什么呢?本人学识浅薄,冥思苦想,终究不得其解。”

王浦江严肃地说:“张科长,自古聪明反被聪明误。我的忠告是:干我们这一行的,从不猜测老板的意图,只按命令办事。

其次,从不在背后议论老板。明白吗?”

张科长:“谢谢指教。我也只是和您一人说。”

王浦江:“下不为例!”

张科长:“是,处座。那就聊点闲天吧,钱德勒密码训练班出了点事情。”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