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汉家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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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出彩

接下来的谈话,于望对于这千里镜的来历细细询问。

而温高建点头如捣蒜,于望很快的就清楚了这千里镜的来历。

温高建家底豪富,原来他的捞钱秘方迥异于北方武将。和蓟州其他武将每年苦哈哈的喝点兵血,剥削点军户的田产,勉强维持部曲家丁的养兵费用不同。

而温高建的家族却是早早年就加入了海贸走私的行列。

相对于江南乡绅的掌控所有外贸走私,温高建不过是小打小闹,搞些私人铁矿、铁厂,打造一些铁锅、铁针,另外他家族里还私人建造有瓷器窑,这些物产大都是走私到日本。

在这个时代,中华文明极为受世界各国推崇,凡是中华物产,到了世界各地都是抢手货。

比如,明末的传教士利玛窦说中国物质生产极大丰富,无所不有,糖比欧洲白,布比欧洲精美···,人们衣饰华美,风度翩翩,百姓精神愉快,彬彬有礼,谈吐文雅···。

这也造成了,凡是一些商品如纻丝、青花瓷器、铜铁器、茶叶、印花布、棉布、缎绢、水银、雨伞、中国麝香···等等商品,只要一出海就是七倍利。

况且这些商船出海后,万万没有空船回来的道理,他们可以顺便带回海外各种香料,宝石珍珠及其他土产品,有时也进口中国缺少的胡椒和贵重药材,如血竭、没药、安息香···,这一进一出的,江南乡绅收获的是巨额的利润。

钱这玩意儿,如薛论道在《题钱》一文中描述道:

人为你跋山道海,人为你觅虎寻豹,人为你把命倾,人为你将身卖。

人为你亏行损,人为你断义寡思,人为你失孝廉,人为你失忠信。

人为你心烦意恼,人为你梦扰魂劳,人为你易大节,人为你伤名教。

在这个明末,整个明国的士大夫阶层已经是集体道德沦丧,任何政治集团在朝廷中都是为自己利益最大化而服务。

比如说,万历、天启年间,东林党大佬叶向高两度出任内阁首辅大臣,在那期间他就主张加强海禁。

叶向高自己家族和妻族,都是福建排行前五的大海商。只要明白了海贸其中巨额利润,那么明朝海禁本质是什么,就很容易得知他主张海禁的潜在目的。

因为国策越是海禁,这些走私出口的商品就越是值钱,那么这些南方做垄断海贸生意的官绅就越是有暴利。

其实,万历爷当年开海贸,如果不是这些天下文官集团的集体反对和底下用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在阻挠,朝廷市舶税,每年收3百万俩银子轻轻轻松。

然而,国家能不能收上一个铜板的税,朝廷财政是不是要破产,关这些大官僚、大地主、宗室豪强屁/事?他们眼珠子里在乎的只是自家的利益。

然而这些脑满肠肥的“国之柱石”,在金钱的算计上精明无比,但是在天下大势的谋算上痴蠢如猪。

本来他们以为就算天下改朝换代,不论谁是主子,都免不了要优待他们这些乡绅,然而满清本身就是以劫掠起家,岂会和他们客气?

在明末约二十来年的,由这些官绅一手缔造成的流匪为祸后,大明朝终于轰然坍塌。满清则趁虚而入,挥军入关,出师的名号居然是为“明国崇祯皇帝复仇”。

当然了,对于这种天上掉下的馅饼,强盗来了,哪有轻易就走的?接下来满清挥兵江南,沿途抗拒城镇,一律屠杀净尽,不问贫富。

而那些翘首以盼新朝到来的江南士绅,以为摆摆香案,磕磕响头、当个顺民就可无事,然而满清大军一到,立马刀斧加项,满门抄斩,家资财富尽为清军所有。

此后,“我大清”又通过“剃发易服”、“通海案”、“奏销案”,江南前明士绅,几乎被扫地净尽,消失无踪,只留下了千古笑柄。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可惜,那些脑满肠肥的明末官绅,却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得。

由着温高建对自己家族的走私海贸根底详细禀报,于望不禁想起了后世的一些史料记载,不由“哼”的一声冷笑。

温高建本身在长时间的佝偻着身子,那腰早就酸痛不堪,在这段说话的时间,他实在是挺不住了,本来他还想悄悄的直起身子,但是听到于望一声冷哼,以为是自己的小心思被于望发现了。

这可是大不恭啊!于是他心中怦怦乱跳,连忙把自己身子压的更低,大声道:“是!是!”

“嗯?”

看到温高建如此大反映,于望不由诧异的出声。

温高建脸上冷汗涔涔,又一次大声应道:“是!是!”

温高建满口的“是!是!”,“是”个什么鬼啊?这样一来,于望是莫名其妙,但是底下的全兴可是两眼放光:他娘的!做应声虫能做到这种程度,简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哇!

一时间,全兴不由对着温高建有种英雄重英雄,彼此惺惺相惜的感觉。

“照你这么说,你家族觊觎海外的丰厚利润,还向江南贩卖瓷器,争取喝点汤水?”

“是的!大将军,我汉家的瓷器、茶叶、丝绸在海外贵若黄金,如今又加上一宗大项财源,那就是棉布。可是末将作为边地一区区守备,实在是和江南这些海商巨擘比不得···”

“好在,由于我汉家瓷器一直在海外是供不应求,江南地区是运到多少吃多少,咱蓟州别的没有,这瓷器还不是闻名全国?咱家每年南运的瓷器也就是低价批发给那些大海商,挣点苦哈哈的钱而已!”

“···,有了江南的这套买卖关系在,由此末将家里也有了一些胡人的珍奇之物收藏,除了大人心仪的千里镜,末将家中还有打造精良的西洋钟,若大人喜欢,末将令家人星驰送到府上!”

“西洋钟你也有?”

“是!是!是!”

“唔,这样,你赶紧就把你家里还有的千里镜和西洋钟都悉数送到乐亭物工司司长刘长乐手中,此事办成了,也不亏你的,凡是你在江南购买花费的银子,让刘长乐给你两倍报销。”

“大将军!您如果这样说,可就折杀属下也!这些小玩意儿又值不了几个钱?还请大人笑纳,权当属下的一片孝敬之心了!”

“温将军!在我汉家军,规矩森严,向来公是公,私是私,你若真心想融入,这样的类似孝敬举动,从现在开始,可是丝毫也做不得!”于望看着温高建满脸通红,坚持要送,于是意味深长的点播了一下。

“是!是!是!”听着于望似乎在责备自己,温高建大惊,点头若小鸡啄米。

同时他心中大为诧异,既然在于望大人帐下不能送礼和收礼,那么为什么自己在开平,每次到处送礼,包括全兴,收钱都是痛快无比?

既然大将军的规矩如此之严,这个全兴莫非是胆肥包天了?

随着他心中的疑问,一直在观察他动静的全兴不由嘿嘿偷笑起来:这个憨大,在我汉家军,内部都是照章办事,谁敢来这套?但是对于外人的送礼,那是来者不拒,有多少收多少!收钱不办事,那是老传统了!也就你这样的外乡土包子才能傻傻的花下血本!

至于收钱后有没有事,咱老全作为廉政司司长,岂能不知?事后自然是老老实实的申报,从这贿赂金中,大大方方的收取四层回报,这样清白的财货,谁又会抗拒?

真是不拿白不拿啊!

“你说,你的家族里还私自打造有海船两艘?每年有几次的出海日本商贸?”

“是的,大将军!虽然海贸利润巨大,但是其中的风险也是不小,一旦遇到台风风暴,海船倾覆,则是血本无归,所以每次都要等候着季风、太平时节才能起航,尤其是在海上的运输途中,大明整个东海、南海莫不是在郑氏海盗集团的掌控之中,要做买卖,首先还得给这些海盗进贡···。”

“嘿嘿!这些海盗不海盗的,你不要管他!以后若是我汉家军插手了,那还有他们这班渣滓混的余地?”

“恕末将愚笨,不知道大人的意思是···?”

“这样,既然你懂海贸,刚好我永平府以后正要筹谋着建立外贸司,明日你去吏书司找肖先生,把你所有知道的情况都写一份书面报告,同时具体的情况再口头汇报一次!尤其是对于海贸的要求,譬如各大洋的水情是如何的?外贸主流货物又是什么?又到哪里能招募到数量多的熟练水手和船长?等等诸多情况···”

“外贸司?”听到这个闻所未闻的名词,温高建懵了,在这次谈话中,自己已经是竭尽所能,尽可能的把自己所知道的海贸情况倾底相告,不过听着将军大人的意思,这海贸,以后他老人家也要插手吗?

不过,对此,温高建可是一点都不吃惊,因为在这世道,只要有挣钱的门路,谁不是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听着将军大人的意思,以后自己就是这个外贸司的引路人了,不过这样一来,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处?

“虽然,目前这个规划是有,但是万事都是慢慢来,不可一蹴而就,就在这外贸司的筹立过程中,你不妨暂时在吏书司听差,听候肖先生指派,这也是你一个重要的办公规矩学习、熟悉过程,可万万不要懈怠了!”

“是!是!是!大将军一声令下,末将定当全力以赴!”

“如果你在吏书司的听差过程中,能通晓并谨遵我汉家军体系的各种规矩,如再能博得肖先生的优良评价,以后这个外贸司司长一职位,也不是不可以给你!”

于望在座上与温高建已经聊了太多关于海贸的事,自己有了这样的“老手”属下在,将来外贸司的筹立就有了一定的基础。

对于人,于望一向是物尽其用,他一直认为,只要制度能完善,天下就没有不可用之人,比如如今在汉家军体系里风头无俩的全兴,虽然他十足一个真小人,但是现在不也是混的很好?也是为了汉家军体系的廉政鞠躬尽瘁?

在汉家军的体系里,只要你真心实意的做,不用贪赃枉法,于望照样能保证你的荣华富贵,人前人后清白的尊严,关键是你做出的贡献要有分量。

一切要靠实打实的功绩说话,这种赏罚分明,升迁有序的制度,也才是如今汉家军体系朝气蓬勃的根由之一。

当于望似笑非笑的说出最后一句话后,所有在场的众多属下个个吃惊不已,对于于望这样忽然大用一人的前例也并非没有,比如此次在出征中打出了赫赫威名的炮兵营营官林杰。

只是···,这个温高建的狗屎运未免也太逆天了一点,在汉家军体系里,一司之长,那是何等的荣耀和地位?

若是以文武来论,虽然这个外贸司是民政部门,不过和部队一比,地位不下一营之营官。

这个温小子,简直是要一飞冲天呀?

面对满堂齐刷刷盯着自己的复杂眼光,温高建也是懵了,虽然他不知道于望最后的话意味着什么,但是他明白自己今天如愿以偿,大大的出彩了一番!

这么说,自己离以后发达的日子不远了?

在狂喜中,温高建不由自主的把身子压的更低,就差那么一点,就直直的再次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