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汉家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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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牛刀

隔着明军营约一百米,大部清骑都立马聚集在一起,大小旗帜迎风烈烈作响下,里面一个甲喇章京越众而出。

他看到自己部下几十个身材粗壮的勇士在风尘中纵马挨着明营外狂飙,期间声声怪叫狼嚎声不断。而自己那些勇士,其马术娴熟,在战马奔腾起伏中,还不时搭弓射箭,而明军楞是连一个屁的反应都没有。

真是无用懦弱的明军啊!看着这营盘扎的也不小,说不好里面囤积了上万的人,楞是被几十哨骑吓得不敢有丝毫动作。

这甲喇章京又在马上凝目望去,看到在明营的寨墙上,明军几排警戒的人影,手中莫不是清一色的鸟铳,他更是大笑出声。

按照他的经验,明军的火统,破甲威力小的可怜,在几十步的距离内,只要自己的勇士用手遮住面目就可,至于被击中身体,就权当被人挠痒痒了。而且众所周知,明军火器还容易炸膛,这种寒风天气,引药容易被风吹去,战时更没有几门可以打响。

可惜如今的明军都龟缩在大寨之内,不然自己只需派出一部勇士,冲入对方五十步之内,用强弓利箭射杀,等明军阵脚动摇后,全员压上,接下来就是一面倒的赶羊屠杀了。

随着首领的大笑,其他清兵也跟着狂笑,人人眼中露出轻蔑不屑的神情,我大清勇士莫不是以一当十,以一当百,以少破多的辉煌战例多了去!就眼前这部明军,也能阻拦自己大清国正蓝旗的“数百”大军?

或许,也不用后续的主力到来,不一会,这部明军可能就要被自己本部人马吓跑了。

对着清骑的跋扈,他们居然大喇喇的扎堆聚集在一百米外的距离,他们在狂笑,在对着自己军营指指点点。

于望冷笑出声:清兵狂妄之徒还真多啊!真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以为在一百米开外,弓箭、鸟铳的有效杀伤力外就安枕无忧了?

面对清骑的毫无防备,汉家军战兵却已经是在各级军官的命令下,纷纷开动了起来。

鞑子骑兵阵的正面,在寨墙上,火炮营营官林杰亲自压阵,十门弗朗机炮正在炮兵的拼命摇动转盘下,这森森的炮口已经压低了下来。由于这是汉家军炮兵组建后的首战,林杰一点也不敢疏忽,也振奋着精神,决心一定要打出成果,打出威风来。

中小弗朗机炮,虽然国朝屡屡吹嘘:“一炮糜烂十里”,这个很夸张,但是在汉家军物工司精工打造下的火炮,其普遍射程达到一里半到二里却是易事。面对区区一百来米的扎堆清骑,简直不用计算任何诸元,直射即可。

在开阔的寨门运兵道前,正聚集了几百匹战马,马上骑着的都是全副盔甲的夜不收精锐,夜不收们不时用手安抚在躁动中的战马,他们随时准备出击。

而在寨墙上的普通火枪兵,那几排严阵以待的黑黝黝铳口只是跟着营房外那急奔的清骑哨骑转动,只等上面长官的击发命令。

面对这几百清骑的开胃菜,右营第一火枪兵哨哨长卢德胜更是手痒,他跑到了一个望台上,这里正摆了一门火枪兵里的大杀器“虎一型”,又号称九头鸟。因为给与清骑迎头痛击是火枪兵的分内事,再接下来追击清骑,可没有自己的份了。

所以,区区几百骑清兵,汉家军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自己不手快,就没有过瘾的机会了。

一般来说,这种自重达到二十五斤的重型枪械,带着三角支架,需要两个战兵操作。看着枪身长达三米的虎一型,卢德胜精神大震,一脚踹开了那负责开火射击的火枪兵,自己稳稳的霸住了枪把。

虎一型,在卢德胜的枪法下,任何二百米内的目标都是一击必杀,何况是区区一百来米的距离?

接下来目标是什么?该怎么打?是打人还是打旗?卢德胜心里在急速思量。在历代人类的战争史中,汉家有一个成语可以概括至高军功,那就是“斩将夺旗”!

斩将就不用多说了,夺旗也是重中之重。军旗历来是人类军队的标志,更是普通战士心中的灵魂信仰和精神寄托,只要战旗不倒,那么军队就战斗不止。历代冷兵器战争史上,只要一方的帅旗被夺,或者被砍倒,随即那方的军队就是士气崩溃,兵败如山倒。

就是后世热兵器登峰造极的时代,军旗也是被视为部队的性命。举世闻名的韩战中,美国陆军最精锐的“北极熊团”整团覆灭,军旗被志愿军获缴,团长被毙。

军旗被敌人缴获,同时它也标志着该部队番号被永远的从美军序列中“除籍”,这为美军历史上前所未有。

所以夺旗,在人类战争中,也代表着一支军队获得的无上荣誉。

看着一百米开外,那清兵里一杆甲喇大旗,在大小旗帜的烘托下分外刺眼。卢德胜已经决意先打断了奴贼的帅旗再说。

卢德胜在眯着眼打量清骑动静时,在望台,又涌上了七八个虎背熊腰的队正级军官,当他们看到卢德胜时,便条件反射刷的集体立正,大声吼道:“教官好!”

卢德胜眼睛一扫,却是发现这班军官正是将军麾下的情报特工,他们此刻人人手上都有一张沉重的脚踏强弩。这种脚踏强弩的攻击力,卢德胜了如指掌,由于弓身皆为结实的钢铁所制,加上滑轮组的应用,铁箭射出后的有效狙杀距离更是达到了三百米。

这些军官喊自己为“教官”倒也没有错,因为自己早期在训练营也客串了一把教官的职责。

“你们这班兔崽子!花花心思倒也不少,居然也想跑来狙击?”卢德胜笑骂道。

“报告教官!手快有,手慢无!”

“唔,说的在理,要不,等会咱们好好比一比?”

“属下不敢!教官神威之下,区区这点鞑子兵何足道哉!您老在一边看着就好,这点杂碎,还敢劳您大驾?”

“放屁!我说你们这班崽子越来越胆大妄为了!还学会抢功了?我老的吃不动饭了吗?我老的扳不动扳机了吗?”

“是!是!是!”···。

在卢德胜教训那班特工的时候,高高在中军望楼上的于望一挥手,顿时身边的传令兵挥舞起令旗来。

“咚···咚···”,军中沉重的大鼓声猛然响起,打破了先前军营的“不作为”,一声声重重的鼓声仿佛敲击在所有战士的心头上,“闻鼓则攻,鸣金则退”,让所有的将士立刻全身血液沸腾起来。

“三队列轮次准备···,开火!”最先发布射击命令的却是在寨墙上的那些火枪兵,其中领队的军官在鼓声响起的那一刻,就死死的盯住中军传令兵的小旗帜,当他看到代表己方的令旗挥动后,不假思索的下达了军令。

寨墙上的防卫官兵的任务也是简单,就是一举击毙围着军营纵马狂奔的几十个鞑子哨骑。

这些不知死活的清兵哨骑,一直耀武扬威。在这么近的距离,寨墙上的官兵可以看到他们骄横与满带戾气的脸容,他们头盔上那刺目的避雷针,棉甲缀铜铁泡钉更是看得清清楚楚。

在这大冷的天气,官兵们呼吸中吐出的就是浓浓的白气,然而他们个个脸色沉着,只是稳稳的把住手中的火枪。对于这几十个苍蝇在闹腾,他们早早就想一巴掌都给拍死,眼下好了,终于等到射击的命令了。

震耳欲聋的火铳声响起,只见明军军营里冒出一排大股整齐的白色硝烟,顿时和官兵呼吸出的白气混为一体。

平常训练中,这么近的距离,射击目标,汉家军所有的火枪兵人人可以做到弹不虚发,何况现在是排枪伺候?

枪声一响,一直在军营外放马奔驰的清兵哨骑们马上响起了一片惨嚎声。不可一世的那些粗壮的清兵哨骑纷纷掉落下马,虽然他们身着重甲,但是四处飚射出一股股的血花,看来是被弹丸击成筛子了。

“开火!”

随着第一排火枪兵的退下,第二排跟上,第三排预备,又是大股的硝烟弹丸喷射而出,在这猛烈的集中火力打击下,这几十个清兵哨骑再也没有幸存者,连带一些战马也是被击毙,翻着跟头一路前滑,当真是扬起了好大一片尘土。

仅仅两轮,这几十个清骑在火枪兵刮起的弹丸风暴下,全数折墨,此刻还有几个掉地一时不死的清兵在地上翻滚,嘶声惨嚎,因为弹丸破开了他们的甲胄,将他们的内脏搅成一坨稀烂,他们人人莫不是口中鲜血狂喷,在巨大的痛苦中等死。

“这么点鞑子兵,这么多的排枪伺候,真是杀鸡用牛刀啊!”看到手下儿郎如此凌厉的攻击,卢德胜面有得色,笑骂出声。

“痛快!痛快!”看到外面先前几十个猖獗的鞑子哨骑尽数被击毙,于望身边的大小将官也是叫嚷起来。

刹那间,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大清勇士们顷刻归西,伫立在一百米外的清军大队骑兵们都狂呼乱叫起来。

本来一直在狂笑着指点江山的清军甲喇章京笑声戛然而止,他看着明军军营外狼藉陈尸各处的勇士尸体,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当务之急,是必须马上抢回勇士的尸体,这也是清军和明军作战的惯例了。他一声令下,大队人马里马上奔出几股散骑兵。

这几股骑兵出击,马上就学乖了,他们个个骑术娴熟,人人的身子紧紧贴着马身,再也不肯大喇喇的露出身子。战马奔腾中,甚至有些清兵还鞍里藏身,卖弄着自己马术。

然而对此场景,明军下手可谓毫不手软,随着清骑的逼近,那一排排的硝烟火光又是整齐的冒起,而且射击的目标都是战马。

听闻着明军的火枪声,一排排永无休止,在密集的火力下,出击的那些清兵狂呼乱叫,却是一直冲不过明营里射出的火力网,只要明营火铳声一响起,那些奋力奔驰的战马身上便冒出一片片血雾,随即嘶叫着翻滚在冰冷的土地上。

随着战马的翻滚,藏身在马上的清骑也是纷纷摔落在地,然而大难一时不死的他们还没有惊魂未定,又似乎面临着一些火枪的精确点射,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不得寸进。

面对明军的火枪阵如此犀利,这次出击抢尸体的清骑眨眼间己经剩到不到十个人,在不论自己身披几层甲,似乎只要自己一抬头就是送死的情况下,任谁都要崩溃。

于是该次出击的残存清兵们拨转了马头,拼命鞭笞战马,在巨大的恐惧感压迫下,纷纷逃回撤离。

哪来的明军?火铳犀利不说,这么大寒风的天气居然还可以连发?看到战况如此惨烈,清军甲喇章京呆呆地不出一声,自己属下的勇士不可谓不勇猛,然而每当明军的排枪声响起,己方必然就有勇士和战马惨叫着翻滚在地。

与其说这些勇士是去抢尸体的,还不如说是去送尸体的。

前后这一百多勇士就这么葬送了?看着离自己不远的开阔土地上,那死伤狼藉一地的勇士,甲喇章京心如刀割。

要知道,能作为清兵哨骑的骑兵,莫不是从军六七年的马甲战兵,只这短短时间内,一举就葬送了一百多。要知道,清兵虽然纵横天下,但是毕竟丁口还是太少,想要补充军伍内的勇士不知道要有多么的艰难。

这些勇士曾纵横大明各地,到处杀的明人是人头滚滚,鲜有一败,然而,今天对阵的明军毫发无伤,只是躲在大寨里远远的放枪,于是自己的勇士们就这样白白的,毫无意义折损在这里。

要说吃亏,还能有比今天吃的亏更大吗!看着龟缩在营里的可恶明军,甲喇章京死死的握住了自己的刀柄,上面到处是青筋凸出。

此刻的他惊怒欲狂,他非常想全军压上,一鼓作气杀进明军大营,给这些明军一个血淋淋的教训。然而理智告诉他,就这么点距离,反而是咫尺天涯,前面勇士们的遭遇就是榜样,显然对面的明军不是好惹的!

理智还告诉他,自己再也不能派人去抢尸体了,这种添油战术,只会增添自己军中的伤亡。

而聚集在他身边的众多清骑们也是目瞪口呆,先前的战况里,对面明军大营里,每一片片的火光闪过,一阵阵的枪声响起,愣是造就了明营外那区区几十步为死亡地带。

自己旗中勇士只要一接近前面的区域,就是一个个倒下,都被明军无情地收割着性命。

万分可恶的是,龟缩大营不出的明军就犹如刺猬,大清勇士面对如此对手,愣是束手无策。

虽然目前甲喇章京大人没有新的命令下达,然而聚集在一起的清兵们脸已经露出惊容,很多人脸色苍白,饱含惧意,唯恐甲喇大人脑子一发热,自己被派去送死。

相对清骑的彷徨,一改先前的骄横,而明军大营里的鼓声持续响起,“咚···咚···咚···”,一声声犹如丧钟,重重回响在清骑们的耳边,声声仿佛在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