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丝绸之路(中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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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王维落难(3)

托乎提带着士兵隐藏在一处,等高仙芝带着五千兵马出来试探时,把手一挥,乱箭将高仙芝的不少士兵射死。高仙芝大怒,下令道:“给我打!”士兵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人,在高仙芝的指挥下,将迎战的鄯善兵马打得落荒而逃。士兵们要追,高仙芝心中有数,下令道:“先回去,整顿兵马,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十七

夜晚,玉真公主在太真观里打坐,却怎么也不能进入禅定状态,满脑子都是王维的影子。她担心这样下去,自己有可能走火入魔,这时紫燕进来道:“公主殿下,王维在外求见?”玉真公主很高兴,睁开眼睛刚要说“请进”,但又想到他总是不来,装作生气的样子道:“不见!”

紫燕偷着笑了一下想:“你巴不得人家来,却又口是心非。”也不说破,只是故意道:“那就赶他走。”说完转身要出门,玉真公主忙道:“别急!等等!”紫燕再次偷着笑了一下,转过身问:“您的意思是……”玉真公主道:“鬼丫头,你这是故意气我啊!让他进来!”

紫燕带着王维进来,王维见公主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便冲玉真公主作礼道:“参见公主殿下!”玉真公主表情严肃,冷冰冰地问:“你来作甚?”王维道:“公主殿下对我有恩,特来表达感激之情。”玉真公主冷冰冰地道:“哦——我对你还有恩呀?什么恩呀?我怎么不记得?”

王维低下头道:“公主殿下施恩不图报,自然忘记了,但我却终身难忘。”玉真公主冷笑道:“嘿,你什么时候学乖了?怎么说话这么中听啊?你倒是说说看,我对你有什么恩?”王维道:“科举考试上的帮忙人人皆知,这就不必说了。上次因舞黄狮一案,我在狱中受难,差点送命,是公主殿下假传圣旨救了我,这种恩德,终身难以报答。”

玉真公主依旧冷冷地道:“就这些吗?如果说科举考试,本公主倒是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码子事;至于说到狱中救你,那算什么恩德?分明是我把你送到狱中,又把你弄了出来,多少有些戏弄你的成分,你该恨我才对?”王维忙道:“不敢!就冲着公主殿下让我金榜题名,我就难以报答,我怎么敢以怨报德?”

玉真公主冷笑道:“真的吗?”她感到心里舒服,起身径走到他面前道:“假如我不是公主,你会不会恨我?”王维不敢去看她,只是低着头道:“不知道!不过这次我回长安,据说又是多亏了公主殿下提携。”玉真公主道:“不错,是我在陛下面前说过,陛下也下旨封你为右拾遗。”

玉真公主说至此,见王维还是不抬头,觉得心里堵着的那种感觉一扫而光,便换了一种口气道:“怎么?听说你把这个官职给弄没了?”王维道:“不说也罢!我现在无官一身轻,什么事都看开了。”玉真公主笑道:“言不由衷吧?既然什么事都看开了,还来我这里干什么?”

王维道:“不瞒公主殿下,我是佛门居士,早就有过背尘合觉、息忘归真、了生脱死、求证菩提之念。自从命运沉浮不定以来,我就决定出家为僧,好好修个善果。但是考虑到妻子、儿女的未来生活不能照顾,也是大罪,就打算归隐。也许,今天来表达了我的感激之情,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公主了。”玉真公主大惊失色道:“你要怎样?”

王维道:“放心吧,佛门弟子不会自杀,也不可能自杀。自杀之罪,是佛门诸罪中的大罪重罪,也被世人小瞧。纵使生活再难,我也要活下去,只不过我会选择出家。”玉真公主觉得确实把他折腾得够呛,当下同情起他来道:“其实,你没必要出家,尽管佛、道全都真实不虚,能给你的来世有一个交代,但你是有福报的人,没必要早早出家,我觉得你应该继续为朝廷效力。”

王维摇着头道:“不可能了,陛下罢免了我,我就只能认命。”玉真公主忙道:“没关系!我敢保证,很快你就可为朝廷出力。”王维道:“多谢公主殿下!只是我的心感到累了,很想让心休息一下。”玉真公主道:“其实你想什么,我很清楚。你很矛盾,包括此前的生活,为什么是半官半隐,就是因为你既看穿了世事,却又放弃不了现实生活。”

王维道:“不错,但我心灰意冷。佛云:人身难得今已得,大道难明今已明,今生不把此身度,更向何生度此身?”玉真公主道:“可你还很年轻?”王维道:“莫道老来方学道,孤坟多半少年人。”玉真公主道:“你不要担心我会像以前那样逼你,你想陪我说话我很高兴,如果想走我也不会强留。”王维试探道:“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玉真公主道:“以前是我糊涂,这些日子我已想明白了,既然许身道门,就不要坏了道行。你别这样看我,人都在变。姐姐金仙是优秀的道姑,已修成了,她是我的榜样,要不然张果会对我失望的。”王维猛地一愣道:“张果?可是那个来无踪去无影的神仙?”玉真公主道:“正是他,他确实很有道行。”王维说:“既这样说,我倒愿意和您聊个通宵。”

十八

夜晚,在且末国大殿,有人将扎西德勒押了进来,但扎西德勒却不害怕,只是看着国王,国王纳闷地问:“是你要见孤王?”扎西德勒道:“正是,大食跟大唐联合,准备东西夹击吞噬西域。”国王大惊道:“不可能!我们是大唐属国。”扎西德勒道:“虽是属国,但却自主管理,用他们的话说,你们是祸患。只有彻底征服了,他们才能放心。”国王心念一动,冷冷地问:“你是什么人?”

扎西德勒道:“疏勒国师。”国王道:“你讲的这些有何为证?”扎西德勒道:“前两天过去的大食国王子、公主已跟大唐联合。大唐已发兵,并跟托乎提将军交手了,陛下要不早做准备,祸事不远。”国王怒道:“大唐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每年向大唐进贡,他们竟然联合大食消灭我们,既这样,我们就联合西域各国,共同对付他们!”

十九

高仙芝带兵回到安西营帐,见大家看着自己,便道:“西域确实有野心了,要不然怎么我们刚到,不问青红皂白就向我们射箭?这在过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们总是谨小慎微,至少应该先搭话弄清真相,看来这场战争在所难免。”李林甫吃惊地问:“我们死了多少人?”高仙芝道:“死二百余人,伤四百余人。”李林甫道:“可恶!你的意思是向西域开战?”

高仙芝道:“不是我要向西域开战,而是西域已经做出骇人听闻的事,大食必不甘休。假如他们向西域进攻,西域作为我们的属国,我们的脸面何在?如果我们帮助西域,像西域已有了野心的人迟早必为后患。假如不帮西域,意味着属国遭人欺凌,我们却熟视无睹。我倒认为,既然西域派出刺客行刺,杀的既是大食的公主,也是我的妻子。我的身份虽然不高,但我代表的是大唐,他们这样做,无疑是不让我们与大食友好。”

李林甫道:“说吧,有什么真实想法,我都支持你。”高仙芝道:“我倒希望由我们收复西域,抓住那个混蛋国君给三公主赔命,这样就变成了我们内部的事。也就是说,大食可以置身事外。”法赫德态度坚决地道:“不行!我妹妹死了,大食不能就这样算了,必须出兵!”哈里发也态度坚决地道:“对!大食不是好欺负的!”高仙芝道:“这话也对,但三公主嫁我后,就是我的妻子,是我大唐的人。”

贾米拉道:“不,妹妹升天了,自然就断了这份亲情。我和二妹商量了,都愿意一起嫁给你,如果你娶了我们,我们才有亲情可言。”胡玲耶会意地道:“是的,要不然我们回国,请求父王发兵。”李林甫忙道:“要说大食发兵也没什么不对,但我们自己的事,还是由我们解决最好!没有亲情可以续接亲情,大王子做两位公主的主人,我代表朝廷做高仙芝的主人。”

高仙芝大骇道:“不行,我何德何能,竟然同时娶两位公主?再说,我内心悲痛至极,怎么能娶亲办喜事?我妻天上有灵,必定对我失望。”钱丰近前道:“兄长,别这样说。人死如灯灭,谁知道死后有无灵魂?我看这样,你失了妻子很悲痛。但在大局面前,你还要服从大局。他们都说了,如今亲情已断,假如续接亲情,那么三公主之死就可以由我们大唐来解决。”

胡玲耶看着钱丰,觉得有了新的机会,忙道:“你怎么称他为兄长?”钱丰道:“是这样的,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因兄长小时候失踪,最后被高家收养,故而跟我不是一个姓。”胡玲耶高兴地道:“太好了!既这样,我们双方的亲眷都很齐全,我的两位哥哥既代表家长,又代表大食,你代表仙芝的家人,李大人代表朝廷,我们完全可以举行婚礼。”高仙芝忙道:“不妥,这事再做商量。”

二十

武惠妃与李隆基走在兴庆宫园林里,虽然景色甚美,但武惠妃却无欢颜,像是满腹心事。两人随便说些话儿,武惠妃感到陛下的心情好一些了,这才边走边道:“陛下!你说也怪,太华公主好像跟我是仇人,根本不让我触碰。”李隆基一愣道:“若是触碰会怎样?”

武惠妃道:“只要触碰,她就会哭闹。”这时高力士兴奋地跑来道:“陛下,奴才派去的人回来说,昨晚王维去了太真观,今天早上离开。”李隆基高兴地道:“好!看来朕这个妹子,总算如愿以偿了。”高力士道:“是啊,公主殿下有了知己,您就可以放心了。”武惠妃道:“那她还俗吗?”

二十一

王维出了太真观,直接来到钱丰家,王淑娟见王维面有喜色,忙迎上前问:“看来她对你谅解了?”王维点着头道:“是啊!真没想到,她的变化会这么大。”柳莹不无吃醋地问:“昨晚一宿,你们都聊些什么?”王维道:“她已看破红尘,潜心向道了,我们说了些发自肺腑的话,看来我太不了解她了。”

柳莹高兴地道:“只要她谅解你就好!如今陛下是越来越武断了,你缓解了与玉真公主的关系,起码不会再出现意外的事。”王维道:“是啊!我终于懂得,话是开心的钥匙,假如我不去见她,真还有可能造成误会,不说她会憎恨我一辈子,至少她会觉得我是薄情寡义者。”

二十二

在安西,高仙芝带着五十多人将李林甫、赛义德护送到一个路口道:“李大人!见到陛下后,请将我的意思告诉圣上。”李林甫笑道:“放心吧,如果我讲述不清,还有赛义德使者补充。不过我想知道,你打算娶哪位公主?”高仙芝道:“李大人!你应该清楚,我的妻子刚去世,我怎么就忘了悲痛,马上结婚呢?”李林甫道:“对不起!是我口误。”

这时钱丰父子赶来,钱丰道:“看来,我们也得回去。”高仙芝忙道:“货物到此不易,你暂时寄放在这里保管,等打下西域,你再来送往天竺、大食、波斯等国。”钱丰道:“太好了,你多保重!”忽然两位王子骑马赶来道:“我们也随你们去长安。”高仙芝道:“这样也好,要不你们将两位公主也带往长安?”法赫德道:“不,刚才她俩已说了,就守在你身边!”

二十三

太真观里,李隆基品着香茶,看着玉真公主问:“这么说王维向你妥协了?”玉真公主摇着头道:“不是妥协,他反倒保持了他的操守,不过他越这样,我越敬佩他。”李隆基道:“可朕听说,他是第二天早上才离开的?”玉真公主道:“我觉得他是真正的男人,因此我反倒打消了非分之想,跟他畅谈了一宿。”

李隆基笑道:“看来妹子是悟道了。”玉真公主叹着气道:“以前是我糊涂,枉我还是出家人,现在忽然心地清净了,反倒觉得过去那样做是莫大的罪过。我无法知道,别人究竟怎样看我,我今生、甚至经过来世的修行,能否位列仙班?”李隆基笑道:“你是朕最亲近的亲人,你能觉悟朕也替你高兴,从明天开始,朕就恢复他的官职。”

玉真公主忙问:“是右拾遗?”李隆基道:“不错!”玉真公主道:“能不能让他到凉州去做判官?”李隆基猛地一愣道:“为何?”玉真公主道:“我们畅谈了一宿,我很理解他的心态。本来他已厌恶了官场,也含蓄地提及朝廷的争权夺利,上次他成为凉州判官,还没去就被调回来,结果因为舞黄狮案而遭贬,他很想远离京城,离开有争夺的地方。”

李隆基感叹道:“是啊!”说着站起来道:“京城是大染缸,多正直的大臣最终都被染上了颜色。那就让他去做凉州判官,待朕整顿了京城的弊端,再调他回京。”玉真公主道:“这么说京城的争斗越来越激烈?”李隆基道:“没那么严重,但党争是存在的。不过任何一个朝代都有党争,关键是要学会利用党争,然后消灭党争!”

二十四

在疏勒国宫殿的走廊里,穆巴拉吃惊地看着扎西德勒问:“你说什么?我外甥被大唐高仙芝抓了起来?”扎西德勒看着穆巴拉道:“确实如此!他不但抓了你的外甥尧里瓦斯,还杀了不少疏勒人。”穆巴拉慌乱地道:“不可能!上次他带大食王子、公子从我国经过时,我们陛下及文武大臣都还迎接他们,他们怎么会做这事?这不是故意挑起战争么?”扎西德勒道:“不错,他们正是要挑起战争。”

穆巴拉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是属国。”扎西德勒道:“别忘了,你们虽是大唐的属国,但你们不属于大唐统治。上次因为误会,大食向你们开战,高仙芝表面上是化解这场战争,实际上是去大食寻求联合。如今他娶了大食公主,所以他们一联合,就要吃掉西域七十二国。”穆巴拉见他说得不仅认真,而且有眉有眼,不由大惊道:“既这样!我马上向陛下禀报!”

二十五

尽管王淑娟对王维一家很热情,但王维觉得住在别人家是寄人篱下。王淑娟理解他,便对王维夫妇道:“你们不要推辞,我说过送你们别墅,就一定做到。不是我赶你们,而是希望你们自由地生活。另外,我再送你们生活费。”王维感激地道:“多谢好意!可是你丈夫没有在家,起码你要跟家人商量一下。”

王淑娟道:“不用商量了。姑且不说你和万贯已结拜为生死弟兄,即便没有这种结拜之情,就冲着你的官品和所做的很多好事,我也乐意这么做。钱丰这个人很大气,并非为富不仁。”王维道:“好吧,算我借你的钱。”王淑娟道:“行!不过我说了这是送你的,你不要有任何负担。”王维道:“多谢!”

二十六

在安西营帐里,贾米拉看着悲痛的高仙芝道:“仙芝,我知道三妹的升天对你打击很大,但我们又何尝不是?本来我们想随两位哥哥去长安看风景民俗,但又担心你的身体,结婚只是一种形式,那样我们就能顺理成章地关心你。”胡玲耶道:“姐姐说得对,如果三妹在你身边,我们是打定主意另寻佳偶的,她不在了,我们姐妹就是你的亲人,只要举行了婚礼,你该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高仙芝摇着头道:“不,谢谢你们看重我。她留在我记忆中的印象太深了,我不能让她在天国看低我!再说二位王子、赛义德使者和李林甫大人已去了长安,我想等陛下作出决定后,那时再说这事好吗?”胡玲耶道:“既这样,你何不向田仁琬说明,带我们去长安参见陛下?我相信陛下一定会同意我们结婚。”贾米拉高兴地道:“这是个好办法,陛下决定了的事,谁也不能说三道四。”

高仙芝摇着头道:“这不是说三道四的问题,关键是我作为安西副使,没有陛下旨意是不能擅离职守的。我的区域是安西,只要离开这里,我就犯下了重罪。”贾米拉道:“不会,你可以向田仁琬告假,凭着你化解战争的功绩,陛下不会怪你。更何况我们联姻后,对两国的关系是一种加固。假如陛下怪罪你,我们就不答应。我想,陛下考虑我们的感受,也会放你一马。”

高仙芝道:“不妥!如今这里的形势非常危急,随时都会爆发大规模战争。置此危急时刻,我不能把重担留给田主使一人。”贾米拉道:“可我不明白的是,你既然恨刺客杀了三妹,并且念念不忘报仇,为何不主动出击呢?难道三妹的仇不报了?”高仙芝态度坚决地道:“要报!我每时每刻都想杀过去将混蛋国君千刀万剐,但为了大局,我不能这样做。”

贾米拉不解地道:“只要能报仇,何必瞻前顾后?”高仙芝道:“可以想见,只要我发兵攻打,战争的根源就到了我头上。这且不说,关键是战争一爆发,最倒霉的就是百姓。每一场战争的爆发,就使多少个家庭骨肉分离,活着的人泪水不干。”这时有人进来道:“大事不好!且末国联合周边打了过来,田主使令你组织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