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丝绸之路(中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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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公主抓阄(1)

在大明宫,文武百官正商议国事,传唤官急匆匆地进来跪倒道:“陛下,此为西域各国的求救文书。”高力士将所有的求救文书接过呈给李隆基。李隆基将文书粗略过目,吃惊地道:“都是求救的,怎么办?”目光一扫群臣道:“如今大食进兵西域,其势锐不可当,众臣以为如何?”

李林甫立刻出班道:“陛下,自开元以来,我大唐出现了空前绝后的盛世景象,经济发达,文化繁荣。臣以为西域各国是我大唐属国,年年进贡朝拜,令世界强国垂涎三尺,如不及时相救,必然成为大食的版图。届时,一则我们吃了哑巴亏,二则令人小瞧,理应出兵相救。”

张说反驳道:“胡说!大食是我大唐的朋友,越葱岭(今帕米尔)后,其周边的大宛(今费尔干纳)、大夏(今阿富汗)、粟特(在今乌兹别克斯坦)、安息(今伊朗)、悬渡(今巴基斯坦达丽尔)、罽宾(今阿富汗喀布尔)、乌弋山离(今锡斯坦)、条支(今波斯湾头)、天竺(今印度)及天竺河口(今巴基斯坦的卡拉奇),转海路可到达的波斯(今伊朗南部)和罗马等地,都是丝路货物所达的国家,不可破坏邦交,若是贸然出兵,必然成为敌人。”

张九龄出班道:“臣赞成!大食知道西域是大唐属国,既然出兵必有原因。倘西域自召其祸,就应充当说客化解;倘大食为称霸兴兵,就当派舌辩之士陈述利害,劝其退兵。”李隆基点头道:“正合朕意!只是派谁合适?”张九龄道:“臣愿当说客。”李林甫也道:“臣愿往。”李隆基大喜道:“李林甫听旨!”

李林甫立刻跪倒道:“臣听旨。”李隆基道:“朕命你轻装简从,火速前往交战前线,尽最大努力化解干戈,争取和好。”李林甫道:“遵旨!只是请示陛下,倘大食意欲称霸,就不是化解所能奏效。到那时大食继续进兵,西域必亡。请陛下可否允许臣有相机处置权,可以调动安西四镇的兵马,一旦交战也好从容应对?”

张九龄大惊道:“陛下,不可这样。大食进兵必有隐情,我们不带兵还好,若是带兵前往,必然产生误会。一旦交战,后果不堪设想。”李林甫冷冷地道:“哼!我大唐已经强大,吐蕃又向我国求和,难道还怕大食不成?”张九龄道:“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一旦开战,丝路就不存在了,这样的结局不是双方期望的。”

张说出班道:“此言有理。仗不打最好,即便打也不能说打就打。没有十足把握的仗,意气用事的仗,最终吃亏的是自己。臣主动请缨,陛下让臣前往化解。”李林甫心想:“好不容易有了一次立功的机会,岂可轻易让与他人?”于是忙道:“陛下,相信微臣吧?”

李隆基想:“武妃总是在夸李林甫,到底他能力如何,何不借此事验证一下?”便看着李林甫道:“朕是君王,言出必行。李林甫,朕就给你一次机会,到了交战之地,安西四镇的兵马你可任意调度,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交战。”李林甫大喜道:“遵旨!臣定当不辱使命!”

李隆基与武妃在兴庆宫园林赏景,武妃试探道:“陛下,听说早朝时您让李林甫去西域,大臣都反对,为何还要坚持派他?”李隆基停住脚步看着武妃道:“还不是因为你说李林甫对朕忠心,办事有能力,这才给他一个机会!”武妃高兴地道:“多谢陛下!说实话,他确实有能力,只是缺少为朝廷出力的机会。”李隆基道:“这回他若化解这场战争,朕必重用他。”

武妃进一步试探道:“陛下,听说张说剿匪成功后,您对他也特别信任?”李隆基道:“这不是信任的问题,而是用人的问题。人不能不信任,但不能太信任。不信任会寒人心,太信任就是纵容。拿王毛仲来说,他为朕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人有了大功就免不了滋生骄傲自满的情绪,一旦功高盖主就危险了。王毛仲志得而骄,虽已官秩层累,却仍向朕索要兵部尚书一职。”

武妃点着头道:“是啊!王毛仲一直受到加官晋爵的待遇。他与典掌万骑的葛福顺结为亲家后,势力胶固,相互依仗,时常做一些出格的事。”李隆基道:“是的,曾有马骑将军马崇正昼杀人,毛仲为保全势力意图包庇,引起裴宽的不满。吏部侍郎齐澣向朕进谏:‘福顺典禁兵,不宜与毛仲为婚。毛仲小人,宠过则生奸,不早为之所,恐成后患。’朕表态说‘徐思其宜’。不久齐澣把禁中谏语泄漏给了大理丞麻察,朕得知后下制说:‘澣、察交构将相,离间君臣’,遂贬齐澣为高州良德丞。”

武妃道:“这说明,您对王毛仲还没有失去信任?”李隆基叹着气道:“朕不是绝情寡义的人哪!毕竟,他是有功之臣,而且是在关键时期的有功之臣。朕登基后,先是姜皎死了,又是刘幽求死了,接着是郭元振死了,朕都背上了无情的罪名。尤其是王皇后之死,下面的评论更多,只不过朕也自责,不加追究而已。”武妃道:“谁说陛下是绝情寡义之人?依臣妾看,您是最有真情的人。”

李隆基高兴地道:“是吗?其实朕也觉得自己不坏。拿张说来说,很有才智,本事也大,尤其是办事干练,从不拖泥带水,但就是有一身的臭毛病:脾气暴躁,又好受人贿赂。百官凡奏事有不合他心意的,好当面折之,至于叱骂。所以,他与同僚的关系并不融洽,可以说,每天都有大臣对他表示不满。”

李林甫带人来到安西,纳闷地问安西节度使田仁琬:“奇怪,不是说大食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入西域了吗?怎么是一片太平景象?”田仁琬微笑着道:“大食是攻入西域了,幸亏高仙芝主动化解了战争。如今,战争已平息了三个月。奇怪,不是已经派人将西域各国的求救文书,用快马送往朝廷了吗,怎么您才到?”李林甫叹着气道:“我知道没有陛下旨意,这边不好办。但你知道,这丝路并不太平。不知怎么回事,说是吐蕃主动求和了,但这一路还是不断有麻烦。”

田仁琬也叹着气道:“其实吐蕃的求和是假的,肯定是以求和为幌子,让我们跟大食打起来。说实话,假如不是高仙芝化解这场战争,恐怕西域要么灭亡,要么我们也卷入战争。”李林甫听出了弦外之音,愤怒地道:“这么说,你是抱怨我来迟了?”田仁琬哪敢得罪京官,忙道:“不敢!您是朝廷使臣,我怎么敢对你放肆?我只是说在平息这场战争中,高仙芝功不可没。”李林甫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其他人,便问:“高仙芝呢?”

田仁琬道:“这个人真是大英雄。最早,他是我的手下,我一直歧视他,让他未得重用。后来他离开我,在河西一带立下了赫赫战功。当陛下派他到我身边时,我当下对他高看一眼。尤其是这次,他冒着生命危险充当人质,用三寸不烂之舌劝退了大食军队。当大食了解到挑起战争的是吐蕃,不但将他放了,也放了那一千士兵,只是现在他还在大食。”李林甫猛地一愣道:“原因何在?”

田仁琬道:“我想原因不外两点:一是大食毕竟对西域发起了进攻,一旦大唐发兵来打,就不能不考虑高仙芝;二是想把他留下招为驸马,这样两国关系更好。”李林甫眼珠一转道:“哎呀,这样你我就有升迁的机会了。”田仁琬一愣道:“机会?”尽管帐内没人,但李林甫还是低声道:“假如说我来后西域基本灭亡,是我们让高仙芝去化解了战争,这样你我就是有功之臣,焉能不升?”

田仁琬摇着头道:“可战争在几个月前就平息了。”李林甫道:“哎哟,嘴长在你我身上,好坏都在我说。我把你顺便带了进来,那你岂不是功臣?”田仁琬仍旧摇着头道:“你说西域基本灭亡,大食不会因为高仙芝的几句话就退兵。高仙芝之所以能退兵,也是大食不希望与大唐结怨。假如大食把西域消灭,怎么会撤兵?如果你是国王会怎么做?不管是不是吐蕃用计,大食反攻算自卫,有理由将西域占有。”

李林甫道:“哎哟,你真是个一根筋、死脑筋。正因为可能性不大,我们让高仙芝化解战争,这功劳才大嘛。”田仁琬道:“我倒认为,说实话不仅真实,而且照样有功。”李林甫道:“问题是如实说我还未到西域,怎么会有我的功劳?”田仁琬点着头道:“我懂了,关键是说成大人到后才化解了这场战争,我担心高仙芝那里会出问题。”

李林甫道:“没事!你不是说,他被大食国王相中了吗?我到大食促成婚姻,我们的功劳更大。等我回到长安,不光说你我的功劳,也说他的功劳。这样,我们都会升迁。其实,高仙芝并不知道我咋说,只认为他的升迁是因为立功,就不会追究里面的细节。”田仁琬喜道:“要是我能离开,真想跟你一起去。既这样,我派人保护你,一起去大食!”

晚上,钱丰见王淑娟充满了幸福感,觉得这些年来真的苦了她,几次想说走一趟丝路,可怕她不高兴。犹豫了几次,最后鼓足勇气道:“淑娟,我想带万贯走一次完整的丝路。”王淑娟大惊,态度坚决地道:“不行!万贯还小,你怎么忍心带上他担惊受怕?再说,昨天传来消息,说吐蕃赞普的求和虽是真的,但他回国后发现摄政王并没有死,所以丝路南线、中线还是狼烟四起。”

钱丰道:“我们不走南线、中线,还走北线。如今,腾格里沙漠的土匪已灭,应该很顺畅。”王淑娟道:“不行!无论你说什么,都不许你去!”钱丰道:“没事,丝路上最危险的是土匪。土匪一灭,就没什么困难能阻挡前行。”王淑娟道:“可我听说,沙漠中有烈日酷暑,很多人就是因为缺水而死。”钱丰道:“不妨事,只要我们每经过一段都带足水,没什么问题。”

王淑娟极力阻止着道:“可是沙尘暴呢?那更危险!”钱丰猛地愣了一下道:“也不怕!我听有经验的人说,除非沙尘暴刮的时间长,但大多是短暂的,只要借助骆驼遮挡,没什么难的。”王淑娟恨不得发火,愤愤地道:“那么沙漠狼呢?”钱丰道:“也没什么可怕!土匪是最可怕的,没有土匪,沙漠狼就不算什么难题。狼怕人,更何况我带的伙计都是雇佣的高手!我们人多,不是我们怕狼,而是狼怕我们。”

王淑娟生气地道:“就算这些都不是问题,可万贯还是少年,他还有学业?”钱万贯忙道:“不要紧,我已跟爹说了,其实那些课程我早会了。再说我看什么东西,都是过目不忘。最关键的,是我从鸣沙回来后,越来越觉得我应该走丝路,而不是参加科举考试求官。”

王淑娟大惊道:“你这孩子,怎么也气我啊?做生意那是多辛苦的事?很多家庭做生意,那是为生活所迫。你爷爷死在了丝路上,你爹爹为了报仇,命运坎坷,哪次不是九死一生?最后还因报仇失去了一臂。虽说你外爷是大唐首富,可一生容易吗?我们这一家,不能总在生意上打转转,应该走仕途才对。”

钱万贯道:“妈妈说得对。虽然我们家衣食无忧,但我不能当败家子。祖先都那么奋进,我为什么不求上进?诚然,我们家就是子孙不奋斗也不会贫穷,但总有一天财富会流失。您说过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不努力,子孙会努力吗?他们会延续先人的做派,以致成为纨绔子弟。”王淑娟恼咻咻地道:“你这孩子,谁说不要你奋斗?妈妈是说,你的祖先都是做生意的,从你开始必须走仕途!”

钱万贯道:“妈妈,以前我确实想走仕途。我从小学了那么多东西,包括绘画、弹琴、练武,都是想着文武双全,长大了当个为百姓做事的好官,但听您说了王维哥被贬的事,我就一下子看透了官场。如今的官场,表面看那些人风光,其实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官场的险恶比走丝路还可怕,也许今天还是八抬大轿抬着,明天不是被打进天牢,就是丢了脑袋。”王淑娟望着钱万贯道:“你……真是气死我了!”

钱丰忙道:“淑娟,我觉得孩子说得对。官场确实险恶,进入官场的人,哪个不是提着脑袋做事?别只看官场的风光,其实阳光的背面就是阴暗。都说做清官难,其实做赃官更难,难道让我们的孩子把心思都放在应付阴谋诡计上?官场上,你不想着拉帮结派、结党营私,那你就是孤立无援的。你不想着怎么对付阴谋家,阴谋家就会算计着怎么害你。正像老虎看见你,只要它是饿肚子的,就会吃你。拿王维来说,你说他招谁惹谁了?你说他是有反心的人吗?就因为他没满足玉真公主,没把李林甫的话当回事,就找个理由罢免了。据说,陛下还准备杀他呢。再看看过去的姚崇,现在的张说,哪个不是命运沉浮?就连为陛下出力的王皇后、姜皎、郭元振、刘幽求等功臣,不是都凄惨地死了吗?你为什么要把做官看得那么重?”

王淑娟觉得丈夫说得对,转个语气道:“即便不让他进入仕途,也不应让孩子经历丝路的惊险。他还小,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咋活?”钱丰道:“过虑了,他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你关心他,我也一样关心他。既然让他放弃仕途,那就应该让他提前锻炼一下。走一趟丝路,他就会知道钱财是用生命换来的。正像种庄稼的,要教育孩子粮食的难得。”

王淑娟轻轻地摇着头道:“你呀你,真要气死我呀?你想去你去,怎么能拿孩子的生命开玩笑?”钱丰道:“这么说你认为孩子的生命重要,我的就不重要?”王淑娟恼了,一站而起道:“你怎么这么说?你是我丈夫,是全家的主心骨。我早说过不让你再走丝路,就是拦不住你。我们家有的是钱,何必还要以身犯险?”

钱丰叹着气道:“可你知道吗?我爹走了一辈子丝路,我总不能不思进取,只守祖先的基业吧?万贯小小年纪,都知道这样会坐吃山空。固然,我们的家业不是三五代就能吃穷,但三五代之后呢,真要出了败家子,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有败完的时候,子孙后代成为纨绔子弟,难道我们就没责任?”王淑娟轻轻点着头道:“你说得也对,可天下的生意那么多,随便选一种生意昭示后人就行,何必要拿身家性命开玩笑?”

钱丰叹了一口气道:“也许这就是丝路情结。虽然做其他生意并非不行,但我作为钱家的子孙,不能连丝路都没有完整走上一回。说实话,起初我也不想带万贯,可我发现万贯懂事,也有应变能力,尤其是他的功夫比我厉害。如今我只剩下一臂了,难道你就忍心我走遥远的路?”王淑娟当下哑口无言……

武忠觉得只要姐姐当了皇后,自己就会一步登天,因此心思完全放在了打探消息上,此刻看着武妃道:“姐姐,我看形势对我们越来越有利了。”武妃道:“何以见得?”武忠道:“陛下在选杨洄为驸马的那天,专门把杨洄叫去考了一番,觉得他是个难得的人才,便在很多大臣面前夸了好久。如今我们又添了杨家这座靠山,势力更巩固了,可我想知道,为何陛下还不立你为后?”

武妃叹着气道:“陛下说还要等,毕竟王皇后之死的阴影还没消失,不少大臣还拿王皇后来说事。要说势力,现在还不敢掉以轻心,那王毛仲靠近了太子一党,太子的势力并没减弱。”武忠道:“王毛仲有何势力?”武妃道:“王毛仲是个贪心的人,这些年他受到加官晋爵的优厚待遇,在与典掌万骑的葛福顺结为亲家后,势力胶固,相互依仗。如今他靠近了太子,我们就必须保持冷静。”

武忠道:“听杨洄说,李瑛、李瑶与李琚常为母亲不得宠而不乐,多有怨言。杨洄每天都在观察李瑛有何短处,只要抓到致命证据,我们就能扳倒太子。”武妃道:“这杨洄已揣摩透了我的心意,每天都将情报报我。只是他的情报不能击垮对方,我们必须冷静,不跟他对立则已,要对立就必须击倒他!”武忠点着头道:“明白了,我先走了”。武忠一走,李隆基进来道:“爱妃与他说什么?”武妃道:“他也是好久没来看臣妾。”李隆基道:“人之常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