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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桐心

那天从围场回来,笑语便经常一个人愣愣地发呆。泠江的水日夜川流不息,就如这岁月,流逝了便不会再回,可是岁月留下的往事,也能一并冲走吗?天上的大雕该感谢起了恻隐之心的笑语,而笑语自己,又有谁怜?席间淳熙和他的公主耳鬓厮磨,亲密无间,那一幕就似一根针,狠狠地扎入她的心,痛得欲哭无泪。

“这是什么曲子?怎么从来没听你弹过?”喜鹊走入望江亭,看见笑语一曲完毕,呆呆看着那只瑶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便走了过去,为她披上一件披风,却又见琴身早已湿透,滴滴答答的全是她的泪水,她惊在了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曲叫《有所思》,讲的是一个女子得知心上人变心后绝然的砸碎他给她的定情信物。‘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笑语泣声诵道。

“造化弄人,少夫人,你这一生也太苦了!”喜鹊一听,也跟着她哭了起来。

“喜鹊,我不再是少夫人了。”笑语淡淡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

“可是……”喜鹊还想说什么,又听见笑语开口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就这样吧,我、你、东离、青青、思语还有桐心,我们这一家人,快快乐乐,平平凡凡地在这山中过一辈子好了。萧淳熙、萧家、皇宫就让他们离得远远的吧!”笑语悠悠地说道。

“你真的能这样想当然是好!”喜鹊连忙点点头。

“我不会有事的,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了,放心吧!”笑语终于挤出一个笑容。

“嗯,小少爷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他应该很快就到了吧!”喜鹊话锋一转,她知道只要提到桐心,她一定会心情好转的。

“嗯!”果然,笑语挤出一个笑容,擦干眼泪,这才说道,“姐姐来信说人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要到了。”

过了十几日,桐耀星来到清心阁里,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小男孩,笑语一见,飞奔过去,紧握住他的双肩,那力道仿佛要嵌入他的肉里,那小男孩眉心微微一皱,却也没有开口喊疼。笑语松出手,手捧着他的小脸,看了又看,又伸手撩入他的领口,挑出了一条链子,链子上的指环还带着他的体温,“哇!”笑语一把把他抱在怀里,放声痛哭起来,喜鹊也跟在身后不停的抹泪哭泣,连桐耀星和东离看了都无限动容。笑语哭了许久,只见那小男孩挣脱她的怀抱,怯怯地伸出小手,轻轻抚摸笑语的脸,似乎在帮她抹去眼中的泪水,又似是在细细端详她的容颜。

“桐心!”笑语哭着喊道。

“你是娘亲!”那小男孩看着她,轻声地下了结论。

笑语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吃惊地看着他,“你是娘亲,你的画像挂在我的房间里。”笑语一听哭得更厉害了,连连对他点头,又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我是!桐心,我是娘亲!娘亲对不起你!娘亲把你生下却又不得不离开你,你怪我吗?”

那小男孩在她怀里点点头,后又微微地摇了摇头,最后低下了那沮丧的小脸不吱声。

“娘亲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娘亲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好不好?”笑语动情地摸着他的小脸,连声说道。

那小人一听,抬起头,眼睛一亮,看着她问道,“真的?”

笑语泪眼朦胧的连连朝他点头,这时他的脸上呈现出一个笑容,伸出小拇指,俏皮的说道,“你和我拉钩!”笑语被他那稚气的举动逗笑了,也学着他的样子,伸出小拇指,钩住他的,说道,“拉钩!”

八岁的桐心长得十分漂亮,也许是杭州的山水养人,小小的他身上便具有一种儒雅之气,君子之风。他长得像笑语,有着十分俊美的五官,一双慧黠的眼睛充满了灵气。但是他那眉宇间的神色又像淳熙,时而活泼、时而沉静、时而清冷、时而欢喜。桐心很安静,不大喜欢说话,也许是自小父母便不在身边,养成了较为孤僻的性格。他见到众人,虽无害羞胆怯之态,但是大多时候沉默寡言,别人问一句他便答一句,有时干脆不说话,只用点头摇头代替。笑语见状,心中不断自责,若不是自己抛下他多年,他也许也能和别的孩子一样快快乐乐、天真烂漫的成长了。喜鹊看出她的担心,便劝说道他还小,细心引导,慢慢便会好的。

自从桐心住进清心阁,笑语的心情便转好了许多。她没有让他单独住一处,而是安排了思语和他住在一起,一来见二人年纪相仿,只差了两岁;二来,思语个性开朗大气,带着狄族人的豪爽,希望他的个性能影响到桐心。桐心的书念得很好,想来慕日安在这方面必定费了不少心思。那日笑语不经意间听见他在小竹楼里一字不差的背诵出王勃的《滕王阁序》,她又惊又喜。转念又一想,却免不了暗暗担心,想着自己这一生,最无忧无虑的便是童年的日子,她更希望他开心、快乐,而不是小小年纪便变得老气横秋、整日忧心日后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