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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北海

汉臣苏武,牧羊于匈奴极北之地,每年看着大雁飞去又飞回,飞回又飞去,在这苦寒之地,他只身一人,思念着故国,思念着家乡,思念着亲人。十九年后,终于等到回归故里的那一刻,本以为从此苦尽甘来,未料到他的结发之妻早已改嫁,他身边再无一个亲人。昭帝念他的忠义,赐官典属国,俸禄二千石,然而,孤身只影的他心如死灰,回到长安后独居二十余载,据说他死前,散尽家财,只因为,他无妻无子,孑然一身。

“少夫人又在吹箫了!这曲《苏武牧羊》,今天都吹了好多遍了。”喜鹊走到她身边,为她披上那张狐皮斗篷,对她浅浅一笑。

“我年轻时,不喜欢箫,嫌它声色凄苦。现今,它倒成了我的至爱了。这只玉箫,是我及笄那年,瑾儿姐姐送的,连同那只瑶琴,想着这一箫一琴,陪我走了好多路,如今数一数,已有十二载了!”笑语淡淡一笑说道。

“年轻时?少夫人又说傻话了,你从来都未曾老过!你还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美丽!”喜鹊笑着说道。

“我的心,已经不再年轻了!”笑语看着茫茫的湖水,眼中一片迷茫,也许有一天,她会死去,她将被葬在这冰冷的湖边,每日只有凄凄的水声和潇潇的风声陪伴着她。

“少夫人……”喜鹊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欲言又止。

“思语他们呢?”笑语见她面露担忧之色,知道她在担心自己,便连忙岔开了话题。

“思语和东离入山了,说要打些过冬的猎物,还有也该准备过冬用的柴火了。”喜鹊笑着说道。

“跟我来到这里,真是辛苦你们了!”笑语心中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

“现在没什么不好,我喜欢现在的日子,简单清静!不像以前那样,整日担惊受怕地过日子。”喜鹊接着又说道,“以前少夫人琴也不敢弹,箫也不能吹。我知道,您是怕招来阿田烈允。现在好了,你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做你喜欢的事了,这不是很好吗?”

“嗯!你说得对!”笑语点了点头,浅浅一笑,又说道,“明**也要跟他们进山,来到这里这么久,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嗯,只要你放宽心,我们就放心了!”喜鹊满意地点点头。

到了六月,大地才开始回暖,不远处的大山上虽然还积着厚厚的雪,可是山脚下的松树却吐出绿绿的嫩芽,给大地带来了一丝春意。而湖面上的坚冰已溶化了许多,只留下些大大的厚厚的冰块漫无目的的在水面上漂浮着。

一日太阳正好,喜鹊忙着把所有的皮草、棉袄摆在空地上晒着,又取出早些天打来的猎物熏干后晾在架子上,以备过冬用。东离一大早坐在湖边钓鱼,思语和青青在一旁直盯着鱼竿,静静地并肩坐着也不说话。笑语手抱着瑶琴走出帐外,来到湖边的一块大石上盘膝坐下,便把琴放在膝盖上,看了看远山远水,深吸了口气,弹起琴来。

转眼又到了隆冬,北海湖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坚冰。雪后初晴,笑语走出帐外,看到思语和青青正在堆着雪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说着。

“思语哥哥,我说了鼻子要用这根的!”青青向他递过去一根手指长的木棍,嫩声嫩气地对他说道。

“不要这根,太短了,丑死了!”思语接过看了看,不满意地扔在一边。

“不嘛不嘛!一点也不丑!”青青跑了过去,拣起那根棍子,噘着小嘴,一把把它插在雪人的脸上,“你看,它多好看,一点也不丑。”

“太短了!丑八怪!”思语不满意地连忙摇头,又把它抽了出来,换了根长的树枝,他看了又看,满意的点点头,“看见没,这回好多了!”

“不好看!太长了!像个长鼻子妖怪!”青青连连摇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又一把把棍子抽了下来,“东青青!”思语气得无话可说,拿起一团雪揉成雪球,朝她扔去。青青见状,呵呵直笑,赶紧撒腿便跑,又见笑语远远的站在帐外,她便朝她跑去,躲在她背后。思语快步追到笑语跟前,指着笑语身后的青青,朗声道,“躲在别人身后,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是个小丫头,才不要做什么英雄好汉!”青青紧抓笑语的裙袍,探出头来笑着回道。

“你给我出来!”思语闷声说道。

“姑姑,思语哥哥好凶!”青青有些害怕,沮丧着小脸,朝笑语说道。

“青青别怕,哥哥只是装着很凶的样子,吓吓你而已!”笑语一把抱起她,又一手牵着思语走到雪人面前,看了又看,笑着说道,“这雪人怎么没鼻子没眼的,多难看啊!”说完便放下青青,自己弯腰在地面上拣了一根不长不短的木棍,插在雪人的脸中央,又拣了两颗圆圆的石头嵌上,这才满意的笑道,“看,有鼻子有眼了,好看多了!”一旁的两人小人也高兴得拍手笑了起来。

见这俩人玩得正欢,她便弃了他们径自往湖边走去。北海是个宽湖,站在湖的一边,看不到彼岸,因此被称为“海”,据说湖的另一边,便不是狄国的国境了,那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唉!转眼间,她的桐心已经七岁了,她来到狄国也七年了,在北海边上居住的这段岁月,是她这七年中过得最平静,最心安的日子。没有了战争,没有了政治,没有了权谋,没有了心计,最重要的是,没有了阿田烈允,她心如止水。偶尔想起一年前和淳熙的相遇,他那充满恨意的眼神还不时刺痛她的心。然而除此之外,她还是不时的思念着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温柔,他们朝夕相处的日子。摸摸心口的那个荷花坠子,还在,他的心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