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花千骨走在一望无际的黑暗道路上,不停地抬头眺望四方。手使劲在纤细的手臂上掐一下,没有疼痛,她欣喜——她只是在梦中。一道光从天而降,不,没有天,只有那无穷的黑夜。
“挑花村。”花千骨简直不敢相信又回到了起点,对,那只是梦。
眼前的场景不断切换,即使曾经后过,但也忍不在落下泪水。
身体的某个地方在隐隐作痛,它揭开了心中最深处的伤疤,那丑陋的的样子,正毫无愿掩地裸露在外面,狰狞可怕,充满悲惨。
“长留列仙在上,弟子白子画,执掌长留八十三年,于尘世无寸德,于本派无寸攻,今欲收花千骨为本派第一百二十七代弟子。不求她能斩妖除魔,位及仙班,不求她能闻达于世,振兴本门。只求她博爱天下,慈悲众生,堂堂正正,无愧于心。若有行差走错,亦全是弟子教导不力之过。长留列仙见证!”
“长留列仙在上,弟子花千骨,命格异数,厄运缠身,生是不详之人,承蒙尊上不弃,悉心教导,收我为徒。弟子定会堂堂正正,无愧天地,无愧长留无愧尊上。今后生为尊生,死为尊死。绝不违抗半句师命。天地为证!”
这是?这是我拜他师的时候吗?花千骨檀口轻启:“师父……”
场景又转变,令她措手不及……
“花千骨是长留乃至天下的罪人,却究竟是我白子画的徒弟,是我管教不严,遗祸苍生接下来的刑罚,由我亲自执行。”
“断念已残,宫铃已毁,你我师徒恩断义绝!”
“我没有师父,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没有孩子,当初我以为我有全世界,原来却都是假的。爱我的,为我而死,我爱的,一心想要我死。我信的,背叛我,我依赖的,舍弃我。我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求,只想简单的生活,可是,是老天逼我,是你逼我!你以为到了现在,我还回得了头么?”
“我没有逼你,诛仙柱下,瑶池上,你不是做的很好么?以前可以做到,现在也可以。拿起剑吧,长留上仙,为了仙界荣辱,为了六界生灵,你有什么狠不下心的?来,杀了我,一切便可以回到最初。”
“你是世上最温柔之人,也是最无情之人。为了你,我一无所有。这满身疤痕,都是拜你所赐。你我之间,早就恩断义绝。”
“白子画,今生所做的一切,我从未后悔过。可是若能重来一次,我再也不要爱上你。”
“白子画,黄泉路上,忘川河中,三生石旁,奈何桥头,我可否有见过你?”
一口鲜血从花千骨口中吐出,展出空洞诡异的笑容:“我始终还是放不下。”
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心智被梦魇占去,完全沉浸在过去,梦魇在一点点地夺走她的法力。
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她: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你和白子画现在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孩,现如今你们生活得很好,很快乐,也很幸福。
花千骨眼前一亮,瞬间冲破梦魇,回到现实,只见周围一片漆黑。
白子画也同样进入梦魇,梦到的场景与花千骨几乎一致,不过他的有后话。
好个不老不死,不伤不灭。一句神谕,便决定了他永生永世的痛苦。
像个怪物一样活着,当初她身负妖神之力,就是这样的么?可是,她至少可以选择死,选择死在自己手里,却将他连死的权力都剥夺了。
她爱天下,却唯独恨了他一人。
白子画仰天大笑起来,双目赤红,满脸都是泪水。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让我亲手杀了你之后,留我一个人?
想要什么,你说就是了。不管对的错的,我都给你。
爱给你,人给你。
六界覆灭干我们何事?这些人是生是死干我们何事?
我带你走,去哪里都可以,你想怎样都行。
只是不要离开我。
眼泪一滴滴滑落,锥心刻骨的疼痛几乎让他快要昏厥,是他放弃了,是他最后放弃她。
抬头看着眼前的那些人,突然觉得都面目可憎了起来,若不是他们,小骨就不会死。
“师弟!”摩严大惊,看着白子画额头开始出现堕仙印记。
“大家小心!”
巨大光波发出,惊涛骇浪、排山倒海的卷起,阵阵轰鸣爆炸声不绝于耳。法力较弱的一些仙魔没来得及避开,瞬间尸骨无存。
“尊上疯了……”幽若傻在那里,哭的狼狈至极。
白子画的眼中再没有了任何人突然想,六界为什么不毁灭掉好了,仿佛那样,花千骨就可以再次回来。
“白子画。”
突然一个身影站在他的面前,却是竹染。
他脸上一丝无奈的笑意,知道白子画此刻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没有人可以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还能保持清醒。不疯癫便成魔,花千骨的目的达到了。连他都不知道,当那个小小的丫头真正开始恨一个人的时候,居然可以做得这么决绝,这么残忍。
硬逼着白子画杀掉自己,她怎么做得出来?又让白子画怎样活下去?
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而为了天下舍弃了自己最爱的人,那样的心又该有多硬多痛?
“白子画,我知道你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可是你不要忘了,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她虽然一次次被你伤成那样,一步步被逼成妖神,看似残忍冷漠,可是其实从未变过,甚至从未怨过你。在霓漫天死的时候便已决定放下一切,开始炼化神器,想借助女娲石让她所爱所伤害到的一切都复原再生,让六界回归妖神未出世前的和平,也想一死得到解脱。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逼你亲手杀她,借此来伤害你。是你最后,又逼着她恨了你。”
“其实,她一直有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肯面对,不肯信任。就算到最后,天下和她,你选了她,不肯杀她,她也会自绝于此,让你情义得以两全。对于这点,你潜意识里其实也是知道的,只是你不敢赌,不敢相信她,不敢用六界去冒这个险,宁愿选择跟她同归于尽。可是她偏偏就不肯如你所愿,非要让你活着,去承担你所做选择的结果。死有何难,最怕是孤单而内疚的活。”
“女人很可笑吧?总是宁肯把一切都押上,只为了证明你是爱她的。更可悲是花千骨,明明知道结果,还是心甘情愿的被你再伤一次,只是想看看她在你心里到底有多重要。其实,你哪里会对她有一丝慈悲和怜悯呢?你心疼你内疚,可是这些年,你只坚持你认为正确的,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为她考虑过。如今,你就永生永世的看着,守护着这个用你最爱的人的性命换来的世界吧。”
白子画毫无疑问地也流出了泪水,但他比花千骨更理智。当全部场景切换完,他便不再留恋,直接打破梦魇。
重新一睁眼就看见满脸担忧的花千骨,他毫不犹豫地一手按住她的头,用他的薄唇印上了她的红唇上。
经过一番望情的深吻过后,花千骨开口:“我梦到了以前……”
白子画打断她:“我们不管以前好吗?我们只想现在,嗯?”
“嗯。”花千骨靠在白子画的胸脯上问:“这是哪?”
“不知道。”他回答得很爽快。
“我知道是寒柔抓我们来的,她是谁?”
“不知道。”
“……”
“师父,能换个台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