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仙侠青山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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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料未及

关雁鸣一到家就急匆匆钻进被窝,关青山边换衣服边说道:“今天还得去翠香楼,你不想接果拉出来么?”关雁鸣听了,心头欢喜,却道:“可我一宿没睡,困得要死了。我先小睡片刻。”关青山一把将被子扯到地上,关雁鸣跳下床来捡,埋怨道:“不睡就不睡,你把被子弄脏了。”关青山笑道:“我倒怕你这床油饼被把地弄脏了。快些换身衣服,你困我便不困了么?我只听说过睡死的,没听说过困死的。”

关雁鸣打整精神,换身衣服,突然想起一事,道:“小叔,昨天真虚和尚跟我说,慧灵老和尚给你的那些书要仔细看,看完了千万别还回去。”

关青山“哦”一声,问他为何,关雁鸣道:“老和尚跟一个大悲岛的道士玩去了,多半是怕你回去还的时候找不到人。”关青山沉思道:“大悲岛的人也来了?莫非冥冥中自有天意,这一场因缘到了结的时候了。”关雁鸣待要多问,关青山一摆手道:“走,上翠香楼。”

两人出院门来,正好看见小满罐领着一帮孩童去钓鱼。小满罐见了关雁鸣,对他道:“雁鸣,你怎么面如瓦灰,睡不香么?今天不钓鱼么?”关雁鸣道:“老子今天还有要紧事要办。”小满罐得意洋洋,扬长而去。关雁鸣只当视而不见。待他们走过了,关青山问道:“你才两天没去钓鱼,怎么小满罐就已经谋朝篡位、统领群童了。”

关雁鸣恨恨道:“我已众叛亲离,夫复何言。”关青山道:“得人心者得大统,一德立而百善从之,看来你只知笼络之术,不知仁爱侠义为先,以至今日困境。”关雁鸣哼一声,关青山哈哈大笑道:“起落是常有之事,你要想再赢回他们,须得仔细反省自身。”关雁鸣也不言语,埋头赶路。

到了翠香楼,两人从后门进去,温翠香早安排好了房间,从窗户可窥视整个大堂。两人靠窗立席,慢慢吃些早点。堂内客人渐渐多起来。等到巳牌时分,弥勒佛、瘦竹竿和两个公子爷也到了,温翠香给他们安排了二楼东面的一张八仙桌,俯瞰整个大堂。四人先喝茶聊天,过了半个时辰,又有几个客人来与他们坐一席,尽是背刀负剑的豪客,见面便喝了一坛酒,这才开始上菜。

关雁鸣想起温翠香给他们预备了上好的板鸭,听她说这种鸭子捉之不易,加工考究,常人难有口福,便极想尝一尝。本想借着与弥勒佛有几次见面之交的情面去混几口,但见他们席上有几个带着兵器的豪客,心生胆怯,稍作计较,悄悄溜到后厨。

后厨正忙的不可开交,关雁鸣认得大厨田师傅。田师傅正在炒辣子黄鳝,呛得直抹泪。配菜师傅正在案板上狂砍猪头,手法熟练,每刀砍下极有节奏,甚有赏心悦目之感。关雁鸣捂着鼻子在一旁看,门外一个丫头送来单子,喊道:“红闷猪头肉准备好了没?龙天宝已经来了。”

配菜师傅应道:“就好就好,这个龟儿子。”擦擦左手,抠出一坨鼻屎糊在猪头肉上,然后配好料递到田大厨身旁的案上。田大厨已炒好黄鳝,倒进盘子,一敲案板,一边正洗菜的师傅便把盘子递出去给丫头。田大厨用块抹布擦擦锅底,倒油准备闷猪头肉。

配菜师傅打开厨阁拿出几只板鸭,突然道:“不好,下面的鸭子已经臭了。”田师傅骂道:“让你龟儿子放鸭子的时候先拿出底层的,你***就是不听。好了好了,备点臭豆腐和豆瓣酱。气死我了。”说着,“呸”的一声,朝锅里吐一口痰,接着做闷猪头肉。厨房中四五个伙计顿时笑起来。关雁鸣先吃了一惊,想起这是龙天宝点的菜,随即哈哈大笑。

田师傅扭头道:“小半仙,你来做什么!”关雁鸣道:“板鸭准备好了么?老板娘预备的,客人来了,看外面人手不够,我来催催。”配菜师傅忙道:“早好了,温着呢。”打开蒸子,端出两盘板鸭来。关雁鸣疑惑道:“这个…没有吐痰吧?”配菜师傅笑道:“没有没有,老板娘吩咐过的菜哪敢使坏。”关雁鸣道:“我给客人端过去吧。一会儿我叔点的菜你们可要洗净锅才做。”田师傅呵呵笑道:“青山半仙也来了,那我可不敢马虎,这个半仙厉害着呢,做菜比我还在行。”

关雁鸣接过菜盘端出门去,却悄悄回到厢房,给关青山夹了一块,给自己留一块在桌上。这才又再端出来,捉住个小厮,令他端到弥勒佛的席上。再回厢房时,关青山已经把两块都吃完了,他不禁恼火,埋怨半天。关青山一阵奸笑,道:“好吃啊,真他娘的好吃。”关雁鸣喝几口茶水,不再理他。

窗外龙天宝仍旧坐在老位置,带了两个随从,点了三个姑娘作陪,正在玩弄一个青花五彩葫芦瓶。不远处是弥勒佛和两位公子爷的席,大少爷与二少爷正与几个豪客对饮。一会儿,温翠香领着果拉到龙天宝跟前,龙天宝眉开眼笑,仔细打量果拉,伸手来搂她。果拉大惊失色,转身要跑,却被他一把扯住。果拉一声尖叫,引得堂内众人都侧目来看。便在这时,楼梯口一个声音喊道:“放开她。”众人看去,楼梯走上来一个少年,正是博星朗。

龙天宝指着博星朗道:“你想作死么!”博星朗双目直视龙天宝,走到他跟前,又喝道:“放开她!”龙天宝勃然大怒,骂道:“哪里来的小子,不想活了么!”两个随从便要打博星朗,温翠香忙上前止住,道:“龙少爷先别生气,有话慢慢讲。”龙天宝松开果拉的手,果拉立刻躲到博星朗身后,惊恐万状。

博星朗道:“老板娘,你说的话还作数么?”温翠香道:“什么话不作数?”博星朗道:“你昨日说我只要能凑足二百两银子,便可以赎回我的妹子,难道不作数了么?”温翠香道:“我说过,可惜你拿不出来,总不能让我赔钱吧。”

博星朗拿出一包银子,道:“这是二百两银子,我今天带来了。”说罢,把银子塞给温翠香,拉起果拉便走。龙天宝跳下椅子来,道:“莫非我的话就不作数么!”两个随从挡住博星朗。

温翠香左右为难,道:“龙少爷,我昨日答应让这个丫头伺候您,今天也把人领来了,哪知她的哥哥会筹到银子来赎,我也是为难呢,但人家的亲属拿足了银子来赎人,这也是合情合理的,我只有放人了。这也是我们行里头的规矩,还请龙少爷恕罪,多多包涵。我叫兰儿陪你好么?”

龙天宝道:“我出两千两,买下了。”温翠香道:“这丫头的哥哥既来赎人,不论您出多少银子,我也做不了主。”龙天宝一把推开温翠香,道:“反了反了,那就由老子来做主,这丫头我要定了。”温翠香急道:“龙少爷,这不是抢人么?”

龙天宝喝道:“老子就是抢人,怎样?”一挥手,两个随从便上去抢人,博星朗与一个厮打起来,另一个来抓果拉。果拉扭头便跑。关青山与关雁鸣在窗口凝神观望,关雁鸣见那人来抓果拉,紧张得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堂内众人也都屏气观望,一时间安安静静。一边弥勒佛席上那位大少爷早就按捺不住,几次要拍案而起,都叫二少爷以眼神压住。几位带兵器的客人见二少爷止住大少爷,也不好出头,强坐着不动。

博星朗与那厮搏斗激烈,扑作一团,竟从楼梯滚了下去,依旧舍命互搏。果拉惊惶逃跑,朝弥勒佛这边跑来。那随从飞步赶上,一把捉住她的肩头,道:“看你往哪儿跑。”使劲朝后拖她,果拉惊呼一声,慌忙抱住一条桌腿。那随从一使劲,拖得桌子摇晃。大少爷怒不可遏,站起身来,喝道:“岂有此理!”弥勒佛忙伸手止住他。

二少爷却已探出左手,握住果拉手腕。果拉顿觉腕上涌起一股暖流,瞬间笼罩全身。那随从本已得手,不知为何,果拉身上却猛然生出一股力道,将他的手弹开,不由的向后一屁股跌在地上。

二少爷松开果拉的手腕,对大少爷道:“大哥,此次出来,父亲一再叮嘱不可插手身外之事,咱们还有要紧事没办,切不可因小失大。”果拉给二少爷磕头,道:“公子,你救救我吧。”二少爷面带惭愧之色,侧头不去看她。大少爷叫道:“二弟…”见他不动神色,只得一拍大腿,长叹一声。

那随从跌了一交,站起来道:“你这丫头劲还不小,嘿嘿,谁敢找事。”又上前来抓。果拉大惊失色,此刻才是真正的惊恐。先前所见大致都是关青山料定好的情形,此时该是两位公子爷忍无可忍,出来说句话,于是两方盛气相抵,很快为彼此激怒,终于卯上,以至局面难以收拾,最终自然是龙天宝吃亏。哪知二少爷如此克制得住性子,果拉顿时没了主意。

关青山与关雁鸣在窗口见了,也是大出意外。关青山喃喃道:“玩人丧德,关青山啊关青山,你自以为是,玩人丧德,铸成大错…”关雁鸣急道:“小叔小叔,怎么办?我们冲出去救她吧!”

关青山摆手道:“不行,我不能出去,他们会认出我来,那么我就…再也不是你的小叔了,你冲出去救她。”关雁鸣道:“你是怕挨打,关键时刻光叫我出去,路遥知马力,日久见哼哼,哼哼。”

那随从已赶过去一把揪起果拉,龙天宝大声喊道:“轻点轻点,别弄伤我的美人。”关雁鸣热血上涌,提起一根板凳,正要冲出去,猛听得一声长笑,震耳欲聋。楼下飞起一人,重重摔在二楼楼梯口,手足折断,竟是与博星朗搏斗的那个随从。

众人皆惊,半空突的又飞出一根木棍,“砰”一声打在抓住果拉的随从头上,随从惨叫一声,捂着脑袋朝后退出几步,鲜血从指间流出。果拉忙跑下楼去找博星朗。

众人都惊异万分,关青山与关雁鸣也凝神看着窗外。龙天宝吓了一跳,喊道:“怎么回事?”突然“咚”的一声,一条黑影掉在眼前,尚未看清来者何人,他已经被黑影单手举起,悬在半空。龙天宝吓得魂飞魄散,大叫救命。

众人这才看清来者的面目,只见他身形消瘦,面黑如漆,凶悍狰狞,头发卷曲,耳穿小木棍,项挂铁环,腰插短剑;一手叉腰,一手举着龙天宝。弥勒佛大叫一声:“好!”关雁鸣认出是城门**打乞丐的汉子,又惊又喜。

大少爷笑道:“原来是叟帅,怎么现在才到,我们等你好半天了。哈哈哈,你可算是帮我解了一口熊气。”二少爷、弥勒佛、瘦竹竿及其余几个客人纷纷站起来抱拳行礼。叟帅哈哈哈大笑,道:“好几年没收拾过恶霸了,今天当着几位堂主的面献个丑。青龙堂主,接住了。”右臂一振,龙天宝便如风筝一般飘向二少爷。

二少爷笑道:“叟帅考较在下来了。”含胸拔背,右掌画圈,左掌托住龙天宝胸口,往斜里一带,喝道:“回去吧。”龙天宝便直直飞回自己的席上,正好落在椅子上,完好无损,好似轻轻坐下去一般。龙天宝面如土色,战战兢兢,拿起桌上的葫芦瓶朝楼梯跑;流血的随从抱起断脚的随从,一步一步下楼去了。

叟帅喝道:“想走?拿的什么宝贝,给我瞧瞧。”龙天宝忙把葫芦瓶递给他,道:“这是我刚买的,大侠喜欢就拿去。”叟帅接过青花五彩葫芦瓶,观摩玩弄,道:“是个好东西,嘉兴官窑的,你倒不怕死罪,敢玩这等宝贝。原来祖师爷知道我的碧水天尊摔坏了,专门叫你给我送一件来。哈哈哈哈,本要取了你的小命,既然青龙堂主有心饶你,我又受了你的贿赂,那就只打断你一条腿吧。”

龙天宝一听,慌忙朝楼梯口逃跑。叟帅朝地上那根木棍凌空一抓,嗤的一声,木棍弹跳横飞过去,啪的打在龙天宝右腿上。龙天宝刚跑到楼梯口,一棒之下,顿时滚下楼底。叟帅笑道:“木棍送给你了。”龙天宝嗷嗷直叫,捡起木棍撑着出去了。

二少爷拍掌道:“好厉害的伏神爪,想不到当世真有此神技。”叟帅把青花五彩葫芦瓶放在桌上,道:“原本带了碧水天尊送给你,不巧路上摔了,这个葫芦瓶便当是借花献佛。”二少爷笑着谢了,众人入席,接着点菜喝酒。大堂内慢慢恢复欢歌笑语。

关青山和关雁鸣叹口气,终于放心。果拉和博星朗走上楼来,博星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衣服也破了几处。果拉朝叟帅行礼致谢,叟帅微笑道:“果拉公主,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吧。”果拉又行礼道:“想不到叟帅大王不计前嫌,救命之恩永记于心。”博星朗一手摊开,躬身行礼。叟帅道:“我尊贵的康摩果拉公主,你还是这么彬彬有礼,令人倾倒。举手之劳,不必挂在心上。他日若有什么差遣,到牦牛道上找我便可。”果拉又行礼道谢,与博星朗下楼去了。席上众人皆起惊异,大少爷问叟帅道:“这个小姑娘是什么人,你认识她么?”叟帅面红耳赤,挠耳道:“莫要再提,莫要再提,喝酒喝酒。”

关青山关上窗户,发会儿呆,对关雁鸣道:“我没脸再见果拉了。你从后门出去追上他们,带他们上祖师庙去。”关雁鸣点点头,给关青山倒杯酒,道:“你好好反省反省,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