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破例在公司订了盒饭,这在李德手下做事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是现在我不得不解释,说是想体验下员工的生活,免得喜欢捕风捉影的人捏出公司资金严重短缺,老板娘都在吃盒饭的谣言。
吃完饭,我把饭盒放到前厅时,正好碰上徐娅也送饭盒过来,“徐经理,到我办公室来下。”她笑着点点头,以为我又是为上午说的事找她。
“徐经理,你把今年的销售和回款情况做个总结,在今天下班前交给我,要具体到每个省市每个月,有问题吗?”她咬了咬下嘴唇,“我尽量。”
等她出办公室,我把王雪娥交来的收支表又仔细地看了一遍,隔行如隔山,她没有注明的地方,我还是看不懂。我从包里翻出通讯录,“张姐,是我,田丽,不好意思打搅你午休了。”我把表格大致的内容念了下。
“应该还有张利润表,收支表是交上去的,给税务部门看的。”
我的耳朵里像进了无数苍蝇,嗡嗡响得厉害。王雪娥故意给错表是她的主意还是柳翰的授意?她那天的表情和说的话不像做假啊,是我看走眼了吗?我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助和寂寞,我都拿了30万出来,需要这么防着我吗?我衬着额,心里冰凉冰凉的。
也许销售一直很好,只不过为了少交点税,所以才弄出这么个亏损的帐面来,可笑的是我为了这个还对柳晨报销旅游费用大为光火,说不定那是他该得的奖励,甚或是招待客户的应酬……我捶了捶越来越疼的额头,不对,才的设想有两个疑点:第一,如果是王雪娥自作主张,我把这表往柳翰面前一搁,不就什么都漏馅了,她有那么愚蠢吗?第二,这如果是柳翰的授意,他这不是挑起我和他哥的矛盾吗?他要真有这意思,不是想赶我走就是想赶他哥走,现在明显点的是不想我管公司的事……我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算了,等徐娅拿来总结再静观其变。
我敲了敲收支表,想起前几天改柳晨夫妇工资和职称的事,“荆主任,是我,现在说话方便吗?”这种感觉有点像地下接头,“上次我改的人员异动名单,你给柳总看了吗?”
“给了。”
“哦,柳总没说点什么?”
“说了,就按这个执行。”
我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柳翰为什么提都没有提?如果他真不想我管,完全可以拿这事大做文章,是看到了我做出的成绩?还是销售,实际比我看到的还要差?我浑身打个冷颤,他这么急着和我结婚,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因素?还有,柳晨和刘腊梅该是最光火的人,为什么没有一点动静?是我明里改了,暗里柳翰又给补上了,还是他们暂时不知道这情况?
我急忙找出公司员工的名单:柳晨,中专;王雪娥,大专;刘腊梅后面没写;丁子彦,中专;徐娅,大专;荆海澎,本科;徐大伟,高中……我忙又翻回去,荆海澎竟然是本科?我以前以为他和其他人差不多,顶多不过是个大专生,多少有点瞧不起他,谁曾想他是柳翰的大表哥,和我一样是本科生?我暗叹口气,最近老是做错事,连人也看不准了,我是不是太高估自个了?
“余霜,我心里好烦。”我需要鼓励来支撑信心,哪怕是虚伪的鼓励也好。
“哦,又怎么了?”她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我不由得捏紧了手机,“你的声音不对,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呢。”
她似乎在点烟,我听到打火机弹响的声音,“别抽烟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抽烟?”她惊讶地反问了句,接着她自嘲地干笑了两声,“不抽烟我还能干啥?我工作也没了,男人又没找到个,我活着真TMD累啊。”
“你呀!”除了说这挨不上边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这样九成九跟张鹏脱不了关系。
“我们分手了。”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叫你别抽烟,”
“他老婆来吵他就回去了,”她重重地叹口气,“男人真是虚伪,我更虚伪。我明知道他不可能为了我放弃家庭的,可是我还,还……”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抽抽嗒嗒地哭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承认自己软弱。从小到大,她都显得很坚强,哪怕前一天她在哭,可是第二天照样阳光满面,我也就在习惯中忘了她也会受伤,也有脆弱的时候。
“别哭,什么都会过去的。”我跟着难过起来,“你哭得我心痛死了。”
电话那头一下静寂得可怕,直到我感到捏着手机的手麻了,换另外一只手握着,她明显带鼻音的声音才窜了过来,“傻瓜,你跟着哭什么啊?”她打了两个哈哈,“我没什么事,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分手。倒是你怎么了,说吧。”
我的心似被利箭穿过,她已经够痛苦了,我怎么能再拿我的事去烦她?“也没什么事,我想家了。”我灵机一动,说:“要不你去我妈那住两天?”
“不了,”她懒洋洋地又点燃一支烟,“我回家住。”她咯咯笑得很恐怖,“我家老头回来了,我陪我家老头去。”我大吃一惊,余伯伯回家了?“他是你爸,你……”
“我当然知道他是我爸?难道我还会虐待他不成?”她不耐烦地说:“我回家了,拜拜。”
我胸口闷闷的,我帮不了余霜,我也帮不了自己,我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