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都市情感写真:寂寞白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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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雾浓霜寒(1)

星期一上班,我像平常那样在会议室召开秘书会,我正要把本周的工作安排下去,武占魁突然闯了进来,“田丽,”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你给老子听好了,别以为你勾搭上个小白脸就不得了,我告诉你,只要老子在这行做一天,你就别想得瑟!”我冷冷地盯着他,“武副总,据历史记载老子已经死了几千年了,难不成您会跳大仙,把他老人家请上身?”武占魁的脸阵红阵白,猛地一摔门走了。

会议室里先是静了一秒,接着就像烧滚的油锅,炸了。我轻咳了声,屋里马上静得掉根针都可以听得见,我看看备忘录,把本周工作的目的和要求做了布置。我扫视了每个人一眼,“都明白了吗?都明白了,散会。”

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我就开始笑,刚才的感觉真是爽,这一年多来,他对我拍了多少次桌子,明里暗里给我穿了多少双小鞋,可是刚才,我对他说你会跳大仙啊……笑到后面我哭了,做了白领,我却失去了很多东西——我身上再也找不到初入社会的锐气和菱角,我的职位越高,我和人说话的酝酿期就越长,祸从口出啊。

柳夏在门外一重一轻敲了两下门,“田总!”

李德来了?我马上站起来,用纸巾擦掉眼泪,顺手把身上的套装拉了拉,“进来吧。”我微笑着看着门口。李德果然在外面,我假装惊讶地低呼了声,“李总!”他点点头,坐到沙发上,我看眼柳夏,转身去泡杯茉莉花茶给李德。柳夏吐吐舌,出去时轻手轻脚地帮我关上门。

“田丽,听说老武去找你了。”这事还用听说吗?武占魁那么大的嗓门怕是整个公司都听到了,“是的,”我淡淡一笑,“他还威胁我呢。”他的身子微向前倾了倾,“那么,他能威胁你吗?”我一愣,马上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摇摇头,用很肯定的语气说:“不能。”不是我小瞧武占魁,就他怕是还动不了张鹏,何况他还要拐弯去找别人。

他眯下眼睛,盯着我问:“你肯定?”我微笑着点下头,“是的。”张鹏三十挂零就做到科长已经很不寻常,加上邱总那件因为得罪建委里某个要人而被无限期挂起的规划,在他手里不到一个月就解决了,这些都足以说明张鹏的后台很硬。

“那好,你去办吧。”他站起身,“越快越好。”我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门,“李总,请放心。”

李德走出去好几分钟后我才敢轻舒一口气。他交代事情从来只说一遍,如果你没听明白或没听懂去问他,他就会冷冷地盯你一眼,盯得你心里直发毛,然后他会根据你做事的风格和工作的能力来决定是否用你、怎么用你:如果你是照做不误,你就做秘书吧;如果你照做了,还附带做了他能想到的细节,那么你就是可调教的,他会假装漫不经心地交代一件事,你如果还是够机灵的话,你很快就升级了;如果你把他都没想到的细节也做好了,那么他肯定不会重用你,而如果你还没悟出道道,做那天下绝无的好人,那么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初我不是很明白这些道理,等到我一路过关斩将地过来,我才明白,老板要的是能和他同声共气的人,而不是能力强、有可能在某一天超过他的人。

我抓了抓头发,这件事我不能办得太轻松,得时不时到他面前叫点屈什么的,我捏了捏鼻梁,中国人习惯曲折地完成任务,而不是一杆插到底地做好,这种人要么是没能力,要么就是办这件事得了好处。我翻了翻记事本,今天我该找柳夏谈话的,我走到外间的秘书室,“柳夏,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作为她的上司我必须时不时地去那露下面,才能显出我的权威,这是我摸索出来的。

“田总。”柳夏惶惑地看着我,脸色有点发白。“坐。”我指指沙发,她浑身一震,腰背僵硬地半坐到沙发上,“田总,我……”我温和地看着她,“是这样的,外联部缺个外联专干,我想征求下你的意见。”她的脸更白了,眼中的眼泪越来越多,最后滴落下来,“田总,别赶我走好不好?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和张毅说你要去办规划证……”我大吃一惊,我正奇怪武占魁是怎么知道我要去办证的事,可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外联专干明天就会确定,“柳夏,你想多了,我其实只是想给你个更大点的平台去学、去发展。”我皱下眉头,外联部是公司里活钱最多的地方,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进去,柳夏竟然以为我是在公报私仇,我感到失望。

“田总,我发誓我以后绝对谁也不说。”我不觉得还有必要再谈下去,“那么好吧,”我话还没有说完,她急不可耐地插嘴解释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田总,张毅说他老家来人求他办个什么证,我就说田总您这方面有熟人,而且正准备给公司办……”我微笑着听她解释完,“你去忙你的吧,没事了。”泄密就是泄密,任何理由或解释都不能改变这事实。

她犹豫了下,“田总,我发誓我真的不会再说了。”我感觉脸有点麻,假笑挺累人的,“没事,你去做你的事吧。”本来我准备等外联部经理辞职后就升她做副经理的,她太让我失望了,我抓起电话,拨通楚砜的分机,“是我,张毅是武占魁的什么人?”

楚砜在我还没进天鹏前就已经是公司里的御用律师,对公司里的蛛网关系比我清楚得多,我但凡有什么疑问去问他,他一定会知无不言,言而不尽,我知道这种做法有点卑鄙,可现在的社会竞争这么激烈,我要做圣人就会被淘汰。

他在那头叹口气,“你早该问了,张毅是武占魁的堂侄子。”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沙哑,“田丽,我知道你一直不把我当回事,可是我却没有办法不把你当回事。明天我就要去深圳了,你多保重。”电话那端传来了忙音,我握着话筒愣了好几分钟才缓缓地把话筒放回去。楚砜要走?怎么事先都没有点征兆?我忽然有些不舍得,这几年来,不是他明里暗里提点,我能有今天吗?我按下秘书处的分机,“小柳,你赶紧去买两条极品芙蓉王,那种蓝盖的,然后你拿去给楚律师,就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他务必收下。”我不知道楚砜会怎样看待这两条烟,我只知道不送烟就是我欠他的,下次碰到我就矮了他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