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自然不可不知的万物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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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达尔文的非凡见解(3)

他把这种结果转换成了精确的数学公式。孟德尔总共用了8年的时间从事这项研究,接着又在花卉、玉米和其他植物上进行了类似的实验,以检验他的结论的正确性。甚至还不如说,孟德尔的研究方法过于科学,以致当他1865年在布尔诺自然史学会的2月和3月月度会议中宣读他的论文时,大约40个听众很有礼貌地听了他的演讲,可是他们显然无动于衷,即使对他们中的不少人来说,植物的培育实际上是他们极感兴趣的一件事。

孟德尔的报告出版以后,他迫不及待地给瑞士伟大的植物学家卡尔·威廉·冯·耐格里寄了一份。从某种意义上说,耐格里的支持对孟德尔理论的前途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不幸的是,耐格里没有意识到孟德尔的发现的重要性,他建议孟德尔培育山柳属科植物。孟德尔按照他所说的去做了,但很快发现山柳属植物并不具备研究遗传性所必不可缺的特点。很明显,耐格里并未认真阅读他的论文,甚至可能根本没有读。灰心丧气的孟德尔从此放弃了遗传性研究,在他的余生中转而种植良种蔬菜,从事蜜蜂、老鼠、太阳黑子之类别的研究。最后他被推选为修道院院长。

孟德尔的发现并未像有时候被认为的完全被大家疏忽。他的研究成果被光荣地收入《大英百科全书》中——当时是一部记录科学思想的著作,其重要性远远超过它在今天的地位,并且在德国威廉·奥伯斯·福克所撰写的一篇重要论文里被一再引用。实际上,由于孟德尔的观点一直未曾沉没在科学思想的汪洋大海之中,因此,当世界具备了接受它们的条件时,它们就很容易地被人们重新发现。

达尔文和孟德尔一起为20世纪的全部生命科学奠定了基础,不过他们两个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达尔文发现所有的生物都是相互关联的,并且它们说到底都“源自一个共同的祖先”;而孟德尔的工作则从机制上为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提供了解释。他们两个人本来可以相互帮助。孟德尔拥有一本德文版的《物种起源》,据说他读过这本书,因此他一定意识到他的工作适用于达尔文的理论,但是他似乎并没有想办法和达尔文联系过。而达尔文这一方呢?人们知道他研究过福克的非常有影响的论文,里面一再提到孟德尔的著作,但是他并没有将它们和自己的研究加以联系起来。

在一般人的眼中,人是由猿进化而来的观点是达尔文学说的重要特点,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一观点只是在达尔文的学说中顺便提了提。即便那样,大家不需要有太多想像力就能从达尔文的理论中明白关于人类发展的这一层意思,而这很快就成了人们热烈讨论的一个话题。

1860年6月30日,星期六,在牛津郡英国科学促进协会的一次会议上,一决雌雄的时刻到来了。赫胥黎应《创造的自然史之残迹》一书的作者罗伯特·钱伯斯之邀出席了那次会议,不过当时赫胥黎并不知道钱伯斯与那部富有争议的著作的关系。就像往常一样,达尔文并没有出席。会议是在牛津动物学博物馆举行的。1000余人挤进了会场,还有几百人无法进入。大家都意识到一个重大事件即将发生,虽然他们不得不先聆听纽约大学约翰·威廉·德雷珀长达两个小时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开场白,他演说的题目是《论欧洲的智力发展兼论达尔文先生的观点》。

最后,牛津教区主教塞缪尔·威尔伯福斯站起来发言。此前一天晚上,理查德·欧文曾到威尔伯福斯家做客。理查德·欧文是一位狂热的反达尔文主义者,他和威尔伯福斯通了个气(反正大家是这么认为的)。正像许多引起轰动的事件一样,人们对这件事的经过众说不一,莫衷一是。不过最为流行的版本是,衣冠楚楚、仪态威严的威尔伯福斯转向赫胥黎,冷笑着问他是否敢于宣称他是通过他的祖母或祖父的任何一方由猿进化而来的。威尔伯福斯本来想说一句俏皮话,可是却被曲解为咄咄逼人的挑衅。根据赫胥黎自己说,他转向他的邻座悄声说:“我从上帝那里接生了他。”然后意味深长地立起身来。

然而,其他人回忆说,赫胥黎气得浑身发抖。他称无论如何,他都宁愿与猿猴沾亲,而不愿与一个在严肃的科学殿堂利用其名声发表娓娓动听但离题甚远的废话的人带故。这样一句尖锐的反驳中带有强烈火药味的回答,不仅极大地刺伤了威尔伯福斯,并且使全场一片哗然。一位名叫布瑞斯特的太太当场昏厥过去;罗伯特·菲茨罗伊——25年前达尔文在“贝格尔”号船上的同伴在大厅里四处徘徊,手里高举着一本圣经,大声喊道:“圣经,圣经!”(他是刚刚成立的气象局局长,准备提交一篇有关暴风雨的论文。)有趣的是,双方事后都声称彻底击垮了对方。

在1871年完成的《人的由来》一书中,达尔文最终明确阐明了人与猿的亲缘关系,这一结论是非常大胆的,因为当时还没有任何化石记录支持这样的观点。那时已经发现的早期人类化石只有在德国发现的著名的尼尔德特人骸骨,以及几块不完整的颌骨,许多有影响的权威甚至对它们是否是古人类的化石也表示怀疑。《人的由来》总体来说是一部比《物种起源》更容易引起争议的著作,但当它问世时,人们已经不那么容易激动,书里的观点所引发的讨论也远不如以前那么激烈。

然而,达尔文将自己晚年的大部分时间用于其他学科的研究,其中绝大部分学科只是略为触及自然选择问题。他花费了不少时间收集鸟类粪便,用以研究种子是怎样从一个大陆传到另一个大陆的,又用了几年时间研究蚯蚓的行为。他曾为蚯蚓弹钢琴,不过并不是为了愉悦它们,而是为了研究声音和震动对它们的影响。他第一个发现蚯蚓对于肥沃土壤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世界历史上,很难找到很多比蚯蚓起更加重要作用的动物了。”在那本实际上比《物种起源》传播更广的著作《由蚯蚓活动形成的壤土腐殖层》(1881年)中,他曾这样写道。他的其他著作还有《论英国和外国的兰花借助于昆虫传粉的种种技巧》(1862年)、《人和动物的情感表达》(1872年)——该书第一天就卖了差不多5300本——《植物界异花受精和自花受精的效果》(1876)——该书的主题与孟德尔的著作十分接近,见解却远不如孟德尔的那么深刻,以及《植物的运动能力》。最后,他还花费许多精力对近亲繁殖的结果进行了研究——这一领域的研究纯粹出于他的个人兴趣。由于达尔文的妻子是他表妹,他怀疑出现在他孩子身上的某些生理和精神方面的问题,一定是由于近亲结婚所致。

达尔文一生赢得了许多殊荣,但都不是因为《物种起源》和《人的由来》那两本书。皇家学会授予他科普利奖章,是因为他在地质学、动物学和植物学方面所作的贡献,不是因为他的进化论。林奈学会在授予他的荣誉称号中,也将他的理论中具有激进的观点排除在外。尽管他死后被埋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牛顿的身旁,但是他生前从未被授予爵位。达尔文死于1882年4月下旬。两年后孟德尔也去世了。

直到20世纪30—40年代,随着一门被称为“现代组合理论”略有些大摇大摆的登场(该理论将达尔文的和孟德尔的及其他一些人的思想进行了综合归纳),达尔文的理论才开始真正为众多的人所接受。而对于孟德尔来说,他生前也是默默无闻,死后不久却哀荣备至。1900年,三位欧洲的科学家几乎同时分别重新发现了孟德尔的理论。其中一个是名为雨果·德弗里斯的荷兰科学家,他将孟德尔的成果据为己有,结果被他的一位对手捅了马蜂窝,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真相大白之后,人们才意识到荣誉应该归于一位被遗忘的修道士。

世界已经作好了准备,但还不够充分,开始明白我们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们是怎么在互相竞争中形成的。直到20世纪初期,甚至是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即使是世界最优秀的科学家也不能明白无误地告诉你婴儿是从哪里来的,这实在是一件十分令人惊讶的事。

而这些人,你大概回忆得起来,就是那些认为科学已经快要发展到尽头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