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东九区,13州,伊斯法罕。
零星的炮击和轰鸣声不时点缀着暗淡的夜空,早已沦为废墟的城市街道里,衣着脏乱的少年斜跨着步枪在残垣断壁之间谨慎地屈身前进,不远处紫金色涂装的机甲正匀速在街道正中间移动,脚部的履带板无情地碾过早已废弃的汽车、瓦砾,还有人的尸体。
少年强迫自己屏住了呼吸,然而他无意间望到了不远出的一具尸体旁边扔下了一具完好的反机甲火箭,旁边还散落着装着三发火箭弹的背具。
他眼神亮了,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扔掉手中的步枪,去拣那具反机甲火箭。心跳开始变得急速而毫无节奏,呼吸有点紊乱。
少年装弹完毕,背上背具,然后将火箭放在了肩上,目光盯上了不远处的那台机甲。他屏住呼吸,静静地瞄准,静静地将机甲的后方驾驶舱的位置放入了瞄准具十字线的正中央。但是他犹豫了。
四处的硝烟和尸体,血液的腥味和烧焦的臭味在刺激着他的嗅觉。他在害怕。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突然被一只手捂住了嘴,正当他挣扎着要去找皮靴里的那把匕首,凑到眼前的那张满是胡茬的脸却突然让他安心了。金发的胡茬大叔点了点头算是跟他打了下招呼,然后示意少年跟着自己,两个人小心地穿过狭长、支离破碎的废墟街道,来到一栋只剩下一面墙壁的楼房下。
大叔拉开了下水道的栅门,指了指入口,然后钻了下去。
“特伦队长!我们的机甲呢!为什么我们的机甲没有来!”少年一把抓住了大叔的胳膊,疯了一般摇晃着他的手臂,面容因极大的痛苦而扭曲着,“比埃尔死了!米塔死了!谢阑死了!大家都死了!我们都以为机甲会来!可是…可是……”
“白笙!你冷静一点!”被唤作特伦的中年人一把抓住几乎要崩溃的少年,“长老会不会让重要的机甲过来送死的!不管我们有多少增援伊斯法罕必将沦陷!”
“如果弃守伊斯法罕会对其他城市的守备团产生动摇!所以长老会欺骗我们在情理之中……”特伦脱力似的靠在了肮脏的下水道的墙壁上,痛苦地捂住了脸颊,“其实我们早就该料到的——当那台红色机甲降临在伊斯法罕的上空的时候……”
白笙眼神变得空洞而恐惧起来。
是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台帝国的红色机甲,次世代试验机“深红”,被称为帝国的“血腥玛丽”,让无数人为之胆寒的帝国准将——芙兰朵?冯?吉尔菲艾斯。
同一时间,伊斯法罕,帝国绯天骑士团,前方指挥所。
“为什么卡琳没有接我的通讯!她人到底去哪了……我离开帝都不过一个星期而已……她要去军事科学院就让她去,她要研究机甲就让她研究好了……就算她自己愿意,我也绝不会允许她进入军方……”刚刚从停机坪下来,一头亮丽红发的女机师随手把刚摘下头盔扔给了一旁侍立已久的帝国军官,在军官们的簇拥下一边自顾自地进行着自己的通讯一边大步流星地进入了指挥所。
她五官优美,面庞线条明朗,身材姣好,机师的战斗服刚好衬出了她优美的曲线,然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敢抬头注视这位惹火的女孩子——毫无疑问这个剑眉星目,不怒自威,浑身上下散发着某种让人恐惧的暴虐意味,刚从“深红”里出来的女机师正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芙兰朵?冯?吉尔菲艾斯。
“什么?!”红发的女机师突然惊讶地叫了起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谁让她去了东二区!还去了东二区的学院读军科?阻止不了?好吧。你们既然阻止不了,那么就由我来阻止!”
刚集合过来准备开作战会议的帝国军官们面面相觑,看着上司将通讯器“咯”的一下折成两截扔了出去,然后一脚把作战平台的主机给踢飞,差点砸到刚进指挥所的一名军官。
“作战会议中止!”眼眸中燃烧着怒火的指挥官“砰”的一拍桌子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跌坐到地上,“补充燃料!系统自检!给‘深红’加装飞行模块!我现在就要去东二区!”
此时特伦正带着白笙从肮脏的下水道中走了出来,小心地避开着附近的帝国哨位离开这纷乱的战区。
“我以为你去了麦地那。”特伦紧了紧肩上的反机甲火箭说,“少年团不是提前撤走了么……你们是未来的种子,不能作无谓的牺牲。”
“我和妈妈在机场失散了。”白笙想了想说,“临走时的飞机只让孩子上去,可我做不到像他们那样自己逃走,坐在飞机里看着自己的父母留在这个该死的地方等死……”
“你的父亲呢?我从没见过你的父亲。”特伦突然想起来。
白笙脸上没有表情,静静地说:“父亲和哥哥三年前死在了伊斯坦布尔。”
特伦一凛,忙道歉说:“对不起……我……”
白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没事。反正我也没看到他们是怎么死的。也不会有多悲伤。”
三年前,长老会多方策划,在十一区佯动作战,趁吸引了帝国注意力之时集结了东九区所有机甲大队向地中海地区发动了圣祭攻势,正当沉寂在节日中、毫无准备的帝国军连连溃败之时,一台红色机甲突然从后方袭来——加装了最新研发的贝尔格莱德相转移装甲的红色机甲顶着十倍于己机甲群的狂轰滥炸,生生用手中的那把六米长特制的高频震动粒子刀“舞影”将一台又一台机甲削成两截。
在红色机甲巨大的震慑力面前,筹划了一年的圣祭攻势在刚刚取得优势战果不到三个小时就土崩瓦解,而后赶来的绯天骑士团将已经丧失战斗意志的机师全部俘虏,驾驶红色机甲的机师芙兰朵?冯?吉尔菲艾斯随即宣布将此次战役中俘虏的所有机师和战斗人员当夜在伊斯坦布尔全部枪决,以儆效尤。
被处死的战士尸体被悬挂在伊斯坦布尔巨大的城墙上,滴落在城墙上的斑斑血迹仿佛是在嘲笑所有和帝国作对的这些自以为怀着伟大理想的战士们。
这就是让白笙和特伦永远无法忘记的——帝国“血腥玛丽”芙兰朵的“伊斯坦布尔之夜”。
“你说我们还有希望么?特伦队长。”白笙的眼中写满了迷茫。
特伦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比白笙更迷茫一些,但是在这个少年面前,不能失去大人的自尊。
“是的。”特伦勉强了笑了笑,“我们一定会取得胜利的,这世界是帝国的,但终究会是我们的。”
正当白笙要说话的时候,突然一阵猛烈的尖啸声传来,一道红色闪电倏然从天空中掠过,瞬间撕裂了这黑暗的夜空。
“刚……刚才……”特伦用不敢相信的眼神和白笙对视了一眼,“对!没错!绝对没有错!除了那台机甲不会有别人!”
“可是……明明帝国这个时候正在持续进攻,为什么指挥官一个人飞走了……“白笙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这个就不是我们该思考的问题了。”特伦想了到些什么,但是在白笙面前没有讲出来,“我们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马上赶到最近的通讯站把这个重要情报传递给长老会!”
说罢两人开始在黑暗中发足奔跑,跌跌撞撞地向着未知的远方模糊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