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印度,去十次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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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蓝色之城焦特普尔:她终于可以去谈恋爱了(2)

铁门(Lohapol)是我想看的地方,上面布满了铁刺,不必说,这也是防大象的。进门的右侧橘色的墙壁上看一个小小的手印,没看到传说中的五个。这是一个女人的右手手印,上面被装饰了彩带和纸花,这个手印就是王公曼·辛格的妻子们在1843年王公葬礼上跳入火堆进行自我献祭(Sati)的见证。

所谓的Sati,是拉贾斯坦邦臭名昭著的一种原始仪式,男性的去世代表着他的妻子们也不能再苟且于人世,因此要在丈夫葬礼的火堆中结束自己的生命,整个氏族都会对这种自杀式行为高度赞扬,将无上的荣誉授予献祭的妇女,甚至鼓励这种勇敢坚贞的行为。1987年是最近的一次Sati事件曝光,一个乡村中的18岁的少女寡妇在丈夫的葬礼上执行了Sati,引起当时社会的高度重视,这位少女被认为是缺乏知识的被洗脑的受害者。她自行作出献祭的决定后得到村民的一致支持,并且在跳入火堆前一刻仍保持着骄傲。

各种珍品、武器的展示厅对我的吸引力都不大,在轿子博物馆外,一个戴着Turban的老头叫住了我,他坐在一个水烟枪的开放式展示窗内。

他问:“你要不要来试一试?”我说:“那里面装了什么?”“鸦片。让你飘飘欲仙哦!”他嘴角咧出邪恶的弧度。我谢绝了,问他:“你知道1840年的鸦片战争么?”老头说他没听过,那可是血淋淋的中国近代史的开端啊!我怎能忘怀!

其中的一个博物馆还算有趣,详细地展示了当时王公的一个女人的化妆盒,共有七层,放有她的金色发饰、耳饰、鼻饰、项链、手环、戒指、脚环,她的眉黛、她的胭脂、她的指甲花,她芬芳的香料;当她将所有的饰物戴好,穿上红色露脐上衣,及地的红色长裙,再披上一层绣满金箔的纱丽时,“而她终于准备好,可以去谈恋爱了。”男中音突然说。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仿佛在晴空里将我击中,他只是一个电子语音导游啊,可是他居然说出了这么有人性的情话,仿佛是在我的耳边施魔法:你也将准备好,可以去谈恋爱了。啊,我真的想在这个浪漫的城堡中谈一场恋爱了,这本来就是爱的蓝城,只是我还没找到《寻找金钟旭》中的场景在哪里。

太阳就快要下山,护卫们已经开始催促游人离开,如果我顺着游客走,就会从原路回到入口;可是我选择了游人罕至的一条,因为看到几个本地的年轻人朝西边的一条小路走去,他们一定比游人知道的更多。我便跟着他们穿过仿佛是一排住家的窑洞,穿过一条烂石子路和一个废弃的池塘,穿过我的疑惑,然后它就赫然伫立在我的眼前了:梅兰炮台。

就是这里了。林秀晶和孔侑就是在这个没有任何标志的炮台下,遥望着蓝色之城升起的袅袅炊烟,在这里共进一场浪漫晚餐。而此刻,我也循着电影的步伐,站在了大炮的旁边,城墙及腰,眼下就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屋顶,我已被震撼得词穷,眼底泛光,幸好有赫胥黎的描述:

“从焦特普尔古堡中的堡垒里,人们听到的声音就像诸神在奥林匹斯山上听到的一样,数不清的人们在下面的世界向每一位神单独说话,他们的声音清晰而独立,会被全知者记录下来。”

在梅兰加尔的炮台上,落日时分,一切都变成了魔幻。焦特普尔的城下多么的聒噪、多么的让人爆炸都可以被忽略了,因为你将自己提到125米水平面以上的高度时,听到的任何声音都变得温和。虽然Rickshaw仍在死命地按着喇叭,虽然怄气的邻里仍在扯着嗓子吵架,虽然每个人、每条街道都在发声,可是一切都变得那么遥远,远得和你不再有任何关系,你已升入另一个平面。

我顿时可以了解为何许多祈愿都不得实现,太远了,实在太远了,不能责怪神。蓝色之城的梅兰加尔没有让我失望,它甚至比我所有的期望都更大、更美,不可言说。

当日主要开销

Rickshaw往梅兰加尔:100Rp

梅兰加尔门票:400Rp

Rickshaw回城:80Rp

晚餐@PriyaHotel:120Rp

58天共计78500Rp

Oct17th,Day59,Jodhpur

白天的焦特普尔是一个面容狰狞的悍妇,它酷热、焦躁、混乱、嘈杂,Nopower,NoShower,让我脑仁儿都要炸掉。

躲在房间里无休无止地和曼奇许讲电话,他向我描述我离开后的情形,说起班卓,现在已是里面外面都快乐了(HappyBothSides);说起他自己在花样秀上的表演,这个害羞的小子,居然也肯上台跳舞了;说起雅尼和巴尼尔差点开始的罗曼史……我们像两个第一次拿到电话的小孩,无休无止地讲着身边发生的小事。

躲到下午夕阳西下,我才戴上耳机出门,随机放着的是JasonMraz贴心的声线:“……Weevengetonbetterthanyouandyourboyfriend……”,是《Ifitkillsme》。我的“男朋友”的面容已经模糊,他消失在了流逝的时间里,被我放在了一站一站之后,他被留下了,而我不停歇地继续前行。默默地一直陪伴在“身边”的曼奇许,他给我打电话的时间甚至超过我和“男朋友”打电话的总和,他甚至比我的“男朋友”更要熟知我的足迹,我突然觉得好笑。这首歌让我高兴起来。

在钟楼转角处,我买了三个香蕉,香蕉设计工作室的好朋友说,这是快乐的果实。付了钱,我站在小贩身后就剥开来吃。Jason还在唱着好听的歌,覆盖了所有的Rickshaw的哔哔声、所有路人的吆喝声。他唱:“AllIwannadoistoloveyou……”,是的我知道,就是不需要任何回报的一种爱意,甚至不需要相守;就是只要在一天中哪怕只有两分钟的时间,能够看到对方笑颜的满足;就是在清晨的本地火车站台,只有一个擦肩的触碰。这样老式的爱情,原来仍可以存在。

是因为香蕉么?还是因为一首歌?还是梅兰加尔措手不及的浪漫?我在蓝色之城的街道上突然掉进了一种深深的快乐中,沉浸在这快乐中我手足无措,只有开始舞蹈。

我在小贩身后的泥坑旁跳舞,烟尘飞进我的嘴里,我闭上眼睛。我被淹没在这种无来由的快乐中,只想被它吞没,这种空旷的没有根基的快乐,只要我自己就可以产生。我踮起脚尖,在香蕉皮和牛粪中旋转,手指不能控制地颤动,双腿也开始了快速的舞动。在傍晚5点钟的焦特普尔街头,我失去了我自己。所有的流动都只是布景了,世界又变成了我一个人的,这种快乐我有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即兴的重新回到自己内心中的满意,只需与自己对话便可以达到一种幸福的境地,我有多久没有体会到了?

睁开眼睛时,对面的小孩子坐在摩托车上眨着眼睛笑我,这两姐弟恐怕没有办法理解,这个异国女人,为何吃到一根香蕉可以快乐成这个样子。看到我也笑回他们,两个小朋友害羞地假装没注意到我。

我拿着快乐的果实继续边走边吃,天空中开始涌现出大团大团的晚霞了,而鸽群也从地平线上哗地一下飞起来了,一个大上坡让人消失对后面的路的猜想,它就那样无止尽地延展着,我带着几乎冲出身体的信心和自得,阔步走在路的中间。这条路让我想起阴霾的英伦爱丁堡天空下那一条王子街,只是那时的我那么怯懦,那么的害怕未知,那么需要抓住一切安全感,而几年后在印度的这一刻,不论未来是苦难重重还是阳光大道,甚至不论是否还有一个未来,我都愿意无畏地走下去。

晚上的晚餐我去尝试前一天考察过的一家小吃铺,就在蒲丽雅酒店(PriyaHotel)的对面,我不容易地挤进去。里面的布局就像上海的第一食品商店一样,每个人的面前都有好多格子,里面放着不可名状的食物。我不知道要怎么点单,也不知道哪种好吃。我环视全场,定焦一个吃得最香的男人,他正在啃一个鸡腿状的东西,大快朵颐的样子。

我礼貌地拉过他,拉到柜台边,说我也要一样的,于是我也拿到一个“鸡腿”。事实证明还是不可能有肉吃的,这是一个长辣椒裹着土豆泥和面粉炸出来的印式蔬菜天妇罗(Pakora)。我和所有人挤在一张小小的方桌旁,自行加着辣椒酱和番茄酱,每个人都专注着自己食物。

旁边两个人从微弱的谈话急速发展到激烈的讨论,一个大喊Japanese,另一个喊Ask!我嘴里还塞着食物,直接大喊一声Chinese!不要吵了,不就是要打赌我从哪里来的吗。他们两个被我吓了一跳,哈哈大笑。

食品店的伙计没有眼色地开始在我身旁扫地,扬起的烟尘一团团地轻盈地覆盖在我的“鸡腿”上,吃进我的嘴里,我很无奈,因为在印度这么扫地是很正常的事。一口气没接上来,我突然被辣椒呛住了,开始猛烈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扫地的伙计放下了扫把,慌慌张张地拿了杯水给我,我喝下,他紧张看我,我向扫把努努嘴,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心想这个女人也太娇气了,吃点灰尘就能咳成这样。对面的蒲丽雅食埠很受欢迎,我前一天已去尝试了固定套餐Thali。无奈的是,敞开式餐厅正处十字路口,当所有性急的印度司机聚在一起等红灯,那就是一场灾难,万笛齐鸣的时候,食客恨不能当场扯下自己的脑袋丢向司机,我昨天便是在那样的灾难中吃完一餐晚饭,并且收获了一颗即将爆炸的头颅。

这次我只要一份PaniPuri,10Rp5个。

小贴士

PaniPuri是印度街头常见的一种小吃,小贩推车叫卖,柜台里叠着满满的黄色油炸空心扁球,要吃的时候小贩便用嵌着泥团和各种不明物的长指甲抠开一个,在里面填上土豆泥,浇上一勺绿色的汤汁,吃的时候他会做好下一个等。只要忽略小贩的手,这确实是十分美味的食物。

我再一次递给老板10Rp,要一份PaniPuri。老板都认得我了,说:“你还真爱吃这个。”

PaniPuri是站在食品柜旁吃的,吃的时候好像是在和伙计较劲,你吃得越快,他就做得越快,你嘴里塞得满满的还没来得及下咽,他又迫不及待地塞给你下一个。

我要慢慢地品尝这人间美味,所以靠着柜台,特别嘱咐他,给我慢慢地做。当炸的脆脆的外壳被咬开,鲜辣的汤汁便在你的唇齿里溢开,充斥整个口腔,这时再混合着脆壳、土豆泥一同咀嚼,才算吃完一个PaniPuri,这样享受的过程怎能催促呢。

一个富人家的小女孩穿着真正的小皮鞋下了私家车,由爸爸带着也来吃PaniPuri,你能看出她脸上的焦急,恨不能马上就吃到。

小贴士

说是真正的小皮鞋是因为很多本地人会光脚穿着一种塑料胶鞋,可是外形做的和搭配西装的男式皮鞋几乎一模一样,这种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让人叹服。

吃饱喝足,我走到钟楼开始看人。钟楼在萨达巴扎四个大门的正中,逢整点敲钟报时,底座的高台到我的肩膀那么高,我赤手空拳还爬上不去。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家,看上去有些像一个拾荒人,在高台上伸手给我,有力的大手一把把我拉了上去。我谢过他,在散布的谷粒和鸽粪之间用手扫出一片空地,面对着正南门坐下。拾荒人也是因为深知这种快乐吧,看着人们的忙忙碌碌:小贩在卖力地做生意,金发的游客支起三脚架对着钟楼对焦,导游在眉飞色舞地讲解,三轮车夫们在下班前聚在一起喝最后一杯茶……看着这一切热闹的发生,而自己只是观望,我与拾荒人默默地分享着隐秘的快乐。

而三个小女孩发现了我。她们都穿着脏脏的裙子,每人拖着一个大口袋捡些废瓶子和纸板,她们是三个小乞丐。三个人踩上停在我面前的汽车的前盖,不费力地跳上高台。她们分两边坐在我身边,磨得黑亮的脚丫子踩在谷粒上,闪亮的眼睛和我对视。大一点的女孩试探性地摸我的手臂,好像是要确认我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我放下我的辫子,重新梳了再扎上去,她们便也学着我的样子把头发解开,笨拙地扎起发髻。

“我叫Trix。”我向她们作自我介绍。

“我叫Luki!”“我叫Sumei!”两个大一点的女孩争先恐后地说。小小的女孩低着头,细细的声音说:“我叫Maneesha。”现在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小小的Maneesha,她脸上挂着一天的疲倦,手指无所适从地绞着裙边,她低着头看脚尖。“Maneesha?”我尝试着唤她。

“Yes?”她抬起头来,看我,大大的眼睛闪着光。

我想为这个小小的Maneesha做些什么,或许她比我更深知什么是艰辛,或许她光着脚丫每天在这广场跑,心中并不知道有另外一种生活。那种生活是小朋友不用背着口袋去捡瓶子的,他们可以向爸爸妈妈哭闹着撒娇要新的玩具,他们每天去上学而让祖父母背着书包。

我不是特蕾莎,我又能做些什么,我曾像Maneesha一样无力,小小的我们只能改变自己。

Luki嘴角桀骜,她问我有没有零钱,被拾荒老人狠狠阻止,她便也不再问。Maneesha没有要钱,她小心翼翼地问我:“PaniPuri?”我看到了,那是广场卖PaniPuri的小贩,他正在收拾摊子。我一下从高台上跳下来,三个女孩也跟着我跳下来,我带着她们来到小贩面前,买下他所有的PaniPuri。我知道这种小吃对小孩子的诱惑,我才看过穿着锃亮皮鞋的女孩急迫想要吃到它的神情,可是三个孩子只是静静地等在旁边。

我带她们坐在隐蔽的店铺门前,她们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吃。我一个个捏开脆脆的壳,放了土豆泥,舀了汤汁进去,递给Maneesha。Luki和Sumei也学着我的样子,小心地吃了起来。Maneesha吃着这一小个PaniPuri,她吃得那么专注,仿佛这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个。我说:“都是给你们的,不要担心。”我居然有些哽咽。

教她们把吃完的塑料袋包好,丢进垃圾桶里,而不是扔在店家的大门口。我已不去想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她们的日子虽然仍会这样继续,但在这一刻我想给Maneesha一点点的快乐,让她知道世界或许不那么坏。

当日主要开销

房费:500Rp

59天共计79000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