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印度,去十次都不够
2906100000016

第16章 静心王国普那:冥想日记(1)

India,ShantihShantih

Sept10th,Day22,Pune

为什么会千里迢迢孤身一人来到普那的静心中心?无数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从来就没有说清楚过。 知道静心是很偶然的事情。两年前,曾经读过李思坤老师的《爱的功课》一书,对当时的我震撼很大。里面提到她在印度合一大学里的静心课程,提到昆达里尼(Kundalini)等等我不明白的词汇,提到她在巨大的喜悦中流出真挚的眼泪。后来读到素黑的《好好爱自己》,她一再提起静心,终于让我觉得好奇。有一天我在上班时偷闲搜索这个神秘的词语,知道了在印度普那真实存在这样一个隐蔽之处,是一个现实中我确实可以到达的地方。

记得我在申请签证的时候说,请批准我三个月的签证,因为我要去普那的静心中心待一个月,这对我的人生非常重要。

我跟着一个小小的火苗来到了这里,这是很多人不能想象的。中心里的人有从小就知道静心的,有读过很多关于这里的书被触动的,或者有朋友来过这里的,而像我这样两眼一抹黑就孤身一人穿越到印度来到这个神秘社区的人,少之又少。或许这就是我命里的安排,生命开始变化,我臣服于内心的声音,所以我来了,就这么简单。中心可以接受外部人士的一日参观,要求是艾滋检验结果为阴性,全天穿着深红色长袍,及遵守中心的其他所有规定。长期的入住项目(Living-inProgram)包括最短一个月的工作静心(WAM-WorkingAsMeditation)、不限时间的静心体验(MeditationExperience)以及定期开课的多元大学课程(Multiversity)。我出发前在网上申请了一个月的工作静心计划(WAM),每天至少工作6个小时,每周7天无休,一个月的费用是25000Rp,提供中心内的住宿,工作职责服从中心安排,从办公室的文职工作到大门口站岗都有可能。

诺曼老伯在早上9点前去中心工作了,他也是工作静心项目的工作人员。9点半,我再次出现在大门口时,前台一个高高壮壮的印度男生告诉我要先去欢迎中心报到,很多穿着深红色及踝长袍的人在中心里走动,都是讳莫如深的样子,至少在当时的我看来。里面绿树如荫,小桥流水,佛陀的石雕装饰着各个角落。

首先,我需要接受艾滋检验,小房间里工作人员拿出一套一次性的检验工具,在我手上取了少量的血,然后我只需在外面等候,检验结果为阴性我才可以继续注册。中心对于艾滋病的预防非常重视,因此在世界各地的中心都有专门的艾滋病检测室,对每一个要求进入中心的人进行现场检验,呈阳性的人被拒绝进入。通过检验之后,我拿到了一张包含我个人资料的磁卡通行证,凭此证出入中心和住宿区域。在商店买了两套深红色的长袍和一套白袍之后,我必须换上红袍之后才可以正式入住位于金字塔区的Rinzai宿舍,这是以日本禅师临济宗的法号命名的住宿楼,其他的几座宿舍也是以其他禅师的法号命名。

“当所有人都穿上深红色的长袍,所有人的衣着没有差别,我们营造出一种和谐的能量场。”欢迎中心的工作人员如是说。

一个星期7天,每天在中心里都必须穿红袍(晚课穿白袍,晚上8点半之后可以穿便装),所以每天心思都不再放在衣着上了,每个人都大同小异。尤其对于女人来说,没有了换衣服的新鲜感,头脑一开始会不习惯,可是慢慢地也能接受这种一成不变,开始接受最本真的自己,不加修饰。

我像一头刚刚闯进森林的小鹿,开始怯生生地探索这个全新的世界。

由于正式的工作两天后开始,我尚有自由活动时间,每个人都可以在佛陀广场拿到当前一周的课程表,各个时间段的静心都清晰地标明在上面,可以按图索骥地找到静心场地自行去体验。

于是下午我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庄子屋(ChuangTzu),3点到4点之间安排的是那达布拉玛静心(NadabrahmaMeditation)。诺曼老伯昨晚提到他是这场静心的辅助者(Facilitator)--所有静心课程都有辅助者,穿着特别的黑袍,我们不称他们为师父或老师,因为每个辅助者不应觉得自己穿着黑袍便与众不同,唯一不同的只是需要辅助静心的流动。

静心运动的创始人不止一次在各种场合说起,中国的道家三师老子、庄子和列子是地球上诞生过的了不起的大师,称他们为稀有的花朵。他认为,老子的智慧不只局限于中国,而是囊括整个宇宙的智慧;他在著作《我爱过的书》中说,与庄子在书籍中的交流甚至可以比作他的一段情事,为了庄子在书中的任何一则寓言,他可以用世界上所有的王国来交换,每一则寓言都是摩柯婆罗多的薄伽梵歌(Bhagavadgita)。他甚至将其居住的地方命名为庄子屋,要求所有静心者进屋一定要穿着白袜,不要玷污纯白大理石地板。

那达布拉玛一词源于西藏,是宇宙之声的意思,静心手册上有简单的入门介绍:前30分钟为闭目的蜂鸣;之后的15分钟为能量传递;最后的15分钟只是放松静坐。我虽然做了预习,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生怕自己出错被人笑话。

大家都是沉默着,进了大厅之后分散着坐在垫子上,有些人腰腿不好,会多拿几个垫子垫在屁股下面,然后闭上眼睛。我一头雾水,所以眯着眼偷看。这时辅助者诺曼老伯从胸腔中开始发出“Hmm……”的轰鸣声,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发声,“Hmm……”声此起彼伏。然后一声铜钹敲击的声音,进入第二阶段,前7分半,两手掌朝上,从肚脐处出发,在空中分别向外画圆,动作要慢到不能被觉察;后7分半,两手掌朝下,反方向画圆。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向外缓慢画圆时,竟觉得头晕目眩,空间错置,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手在哪里也不知道了,我几乎要晕倒。于是我只能睁开眼睛,症状缓解了一些,再次想要尝试依然不行。之后向内画圆时,身体倒没有抗拒。这样奇妙的感觉我还是第一次体验到。

事后我自己琢磨,可能因为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向外画圆的意思是静心者向宇宙奉献能量;而向内画圆是静心者从宇宙吸收能量。我对于吸收没有抗拒,而在奉献的时候头晕目眩,这是什么情况?

后来我才知道,那达布拉玛静心是让人聆听到“无声的声音(SoundlessSound)”的静心,那30分钟的蜂鸣就像印度音乐现场演奏,乐师用漫长的时间调试他的锡塔,调试他的塔布拉,调对频率之后,才开始真正的音乐。我好像也在调频,我变换“Hmm”的音调,变换音色,直到找到我和宇宙的共通频率,然后我们才能交换能量,才能在剩下的15分钟沉下来静坐。可是那时的我不懂,我在静坐的时候如坐针毡,不是睁眼偷看就是扭来扭去,15分钟我都没有办法撑过去。

之后我在小广场发呆,不知道未来的一整个月要怎么在这个奇怪的地方熬过去,我开始恐慌。一个光头的亚洲男生经过我,他看我,我也看他,然后他说:“可以坐下吗?”

台湾男生智明出场了,自从和Lester分别,我就再也没有讲过中文!他问我:“你是美籍华人(ABC)吗?”

我像ABC?!我蓬头垢面看起来像个村妇吧!身上是22天没有涂过任何保湿乳液的干燥皮肤,还有各种不同部位的摔伤、刮痕,脚后跟是穿人字拖走了万里长路造成的局部皲裂,已经硬如树皮,十个指甲里不同程度地有灰土。哦,我的天,幸好我的脸还能蒙蔽人。

“你为什么是光头?”这是我遇到的第二个光头了,第一个是Nico,他出过家。“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假话是因为我年纪大了脱发,剪了光头没有烦恼;真话是我在台湾短暂出过家,剃度之后就一直保留了这个发型,觉得也不错。”原来他也是出家人。但智明跟我讲话一点不像陌生人,我们好像认识了很久。

“我到这里一个星期了,在老子屋(LaoTzu)做翻译校对,也是参加一个月的工作静心,到现在还从没遇到过大陆来的,你是第一个。”智明说。

小贴士

中心内禁止使用任何摄影摄像器材,我的相机可以休息整整一个月了,这也是之后没有留下任何照片的原因,但也让人学会享受即刻。

当日主要开销

代金券(Voucher,中心内不接受现金,所有物品均以Voucher购买):

3500Rp(红袍两件)

工作静心费用:每天830Rp

晚餐@Central:100Rp

超市日用品:300Rp

22天共计31900Rp

Sept11th,Day23,Pune

这一天就像我的新生入学礼,由中心的常驻工作人员塔尔纳女士带着我们同一批次到达的几个人一起,对中心的布局和基本的几种静心一一做介绍。

一对伊朗夫妇、一群旁遮普(Punjabi)的印度男人和我随塔尔纳上了一栋小楼--OmarKhayyam,这里是以古波斯的诗人兼数学家奥玛·开阳命名的。

我们先由跳舞开始破冰。听到音乐响起,每个人开始轻轻摇摆,大家都略有拘谨。跳了一会儿之后,塔尔纳示意放伊朗音乐,然后让伊朗夫妇在中间带领大家跳。夫妇中的妻子在伊朗是一名演员,她十分美丽,妆容也很娇俏,她在中间跳着婀娜多姿的伊朗舞蹈,丈夫则在一边摆出各种各样威武的pose;我们便也有样学样。

然后突然放起了旁遮普音乐,非常欢快的印度乐。旁遮普是印度的一个邦,印度人开玩笑都喜欢说:“你是旁遮普来的吧?”意思是热烈又疯狂的人。然后在场的十几个旁遮普男人都放开了,他们随着鼓点同手同脚地跳舞,动作很好笑又很有感染力,全场的气氛一下热闹起来……我跳得正欢,突然间,塔尔纳给我使了个眼色,开始放起了中国民歌。我的妈呀,是一首我从来没听过的小调,听起来就像是革命时期解放区人民歌颂主席歌颂党的味道,于是轮到我在中间又是兰花指又是甩水袖,大家都懵了……“这种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舞蹈串烧,是为了打破大家的制约(Conditioning)。”塔尔纳说,“我们看到伊朗舞蹈女性动作非常妩媚,很多肩部和手指的动作,可是男人是不能这样跳的。在伊朗本国,我们的这位女演员其实没有办法露脸,包括在银幕上的表演都是在头巾下完成的……”

我偷偷瞄她,怪不得她在中心还浓妆艳抹,原来是没有什么机会化妆。“至于我们印度人,世界上应该没有哪个国家像我们这么爱跳舞了,你看小伙子们听到音乐跳得多么带劲。中国人呢?中国人平时跳舞的时候是怎么动的?”塔尔纳突然看向我。我一怔,脱口而出:“我们不动。”

大家爆笑。我说的可是实话,虽然55个少数民族的同胞都能歌善舞,但是我们汉族人从不跳舞,汉人笨拙得可怕。

塔尔纳也笑了:“那你们如何表达爱意呢?”“我们会唱情歌。有很多的流行歌手,我们会去卡拉OK里唱他们的歌;有人写诗,有人写文章;我们用所有方式歌颂爱情,可是我们不跳舞。”我解释说。“这是很可惜的一件事,因为用身体交流是人类最本能的方式。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打破自己所有的制约,忘记自己是男人还是女人,忘记自己的国籍,忘记你的文化赋予你的种种限制,你回到最原始的自己,没有任何束缚的样子。”

后来参加过另一次培训,不同国籍的人一起体验打招呼的方式,印度人会通过触脚礼表达对长辈的尊敬,可有人要过来摸我的脚时我就觉得头皮发麻;日本人会不停地鞠躬,没完没了;西班牙人有左右面颊亲吻礼,可是看着一个我完全没有好感的人我完全下不去嘴;轮到中国人时,我们在商务礼仪中会握手,可是日常生活中连“你好”都很少说,我们不拥抱不碰触对方,我们甚至一句废话都不寒暄,这在外国人眼里也是不可想象的。

或许我们这一辈子都没有想过,我们身上有Conditioning这件事,它无形中为生活设下种种界限。世界无穷广大,可是我们生活在一个狭窄的隧道里,越来越窄,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会越来越多地告诉自己,有更多的事情不能做。自由不是外界赋予的,自由是自己打破自己设下的制约。

之后塔尔纳带着我们开始体验最基本的三种静心:动态静心(DynamicMeditation)、昆达里尼静心(KundaliniMeditation)和白袍兄弟会(WhiteRobeEveningMeeting)。这三种静心分别在早上开始工作前:6:00-7:00;下午工作结束后:4:15-5:15;以及晚上晚饭前:6:40-8:30。

动态静心与我们平常所谓的静心冥想完全是两个极端,这是非常剧烈的运动。每天早上6点,太阳还没有出来,你要与大地一同醒来。然后先清理你的鼻腔,把一夜的积痰、鼻涕全部清理出来,然后我们开始急促呼吸,没有节奏地急促呼吸,甚至不用去理会吸气,只要把注意力放在呼气上,身体自然会吸入足够的氧气。所有的呼吸都不再止于鼻腔,而是直接深入肺部,把一夜的废气全部排出。

之后就是常人看起来像疯子一般的爆炸阶段,所有人都必须变疯,没有人能若无其事地站着看别人疯狂,可以嘶吼、可以痛哭、可以蹦跳、可以踢踹、可以颤抖、可以跳舞、可以唱歌、可以狂笑。如果自己做不到,可以借助一个眼罩,闭着眼睛把自己丢进黑暗里,把每天挤压在身体里的情绪气结全部打开。因为很多时候生活在文明社会,囿于教条与礼数,我们不能发火、不能哭泣,这些情绪得不到及时的排泄,被深压在了体内,它们不会消失,除非你主动去粉碎它们。

第三阶段是全身伸展,双手举在空中,一边喊“呼!呼!呼!”一边跳跃,喊声要尽可能从身体的最深处发出,跳跃要尽可能以整个脚底板着地,没有任何的余力,这样每一声都能打通整个身体,直击肚脐下方2寸的性能量轮。

听到一声提示之后,我们要在当时一刻冻住,手在哪里就在哪里,脚是什么姿势就是什么姿势。任何小动作都会分散能量的流动,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所以一定要撑住。你甚至可以看到全身被打通的热气蒸腾,成为身体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