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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当不孕遇上意外怀孕(2)

我很紧张,害怕会导致流产或者畸形。他告诉我现在还很难说,因为胎心还没有出现。如果六周后还听不到胎心就没有希望了。我能怀着宝宝安全地度过三个月,以后就可以抱一个娃娃回家。他这么说,我的心凉了一下,一种忧伤莫名地直由心底升上来。第一次怀孕是个意外,这让我心里特别矛盾。如果保得住胎儿,我以后就要为人母。我并不想做妈妈,以前的自由已经因为结婚少了一半,我不想再为生育失去另外一半。可是保不住这个孩子,我心里也会觉得难受。这是我第一次怀孕,肚子里有个生命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情。我不想失去她。

我一屁股坐在医院的门口,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我对托马斯说,这是我第一次怀孕,第一次有孩子,我很怕失去她,我想亲手将她抚养大,她是我的孩子。托马斯抱着我安慰说到底是怎样还不知道呢,我们回德国去看医生吧。他和我讨论要不要放弃从曼谷返回深圳的机票,直接买机票去德国。我很坚定地否决了,因为我很想回长沙。

在泰国待了两个礼拜,我也吐了两个礼拜。我并不喜欢吃泰国菜,但是喜欢吃虾和冬阴功汤。来的时候我还很能吃,第一个礼拜每餐吃虾和冬阴功汤,吃了一个礼拜之后我看见虾子就想吐,并且开始觉得冬阴功汤的味道很难闻。我只好每天吃水果,吃白米饭和一点青菜,肉和海鲜都吃不了。之后一段时间天天只吃水果。在曼谷最难受的是,天气特别热,街上人多摊多,有很多卖食物的摊贩,每次走到街上闻到那些食物的味道我都想吐。

天气虽然热,可我总是觉得冷。自从知道自己怀孕的那刻起,我就不敢乱跑,连走路都小心翼翼。有时候觉得很可笑,但是身体很自然地不去乱跑乱跳,并非我主观的意志,这应该是天生的保护反应吧。

在长沙的幸福日子

我离开家上大学以后,就像是鸟儿出了笼。从小父母管教得严,当我有一片自由的天空后,便不愿被家束缚。我在国内很少想家,在国外多少有点想。这次,或许是怀孕的缘故,我极度地想念长沙,想回长沙吃很多东西。我想念家后面菜市场的米粉,楼下的绝味鸭脖,长沙这两年兴起的泡菜红薯,还有臭豆腐。在泰国的最后日子里,我开始数着指头度日,盼着回家吃好吃的。

我打电话给我妹妹,告诉她我怀孕了。开始她以为是玩笑,确定是真的后她开心地尖叫起来。她早就盼着我生一个混血小侄子或者侄女。我爸妈知道后也十分高兴。

爸妈从小培养我独立,我读中学的时候就是自己做饭,基本不依赖妈妈。可是在这个时候我特别想待在妈妈的身边,想让妈妈照顾我。

一周后,我们回到长沙,受到了家人的热烈欢迎。

我的孕吐已经开始严重,却禁不住嘴馋。一回来我就拉着妹妹在长沙市转了几圈,买了一大堆吃食,拿回去又不想吃了。晚上来了兴致便马上冲出去吃夜宵。虽然知道吃烧烤不干净,还是忍不住吃了很多回。托马斯不让我吃太多辣椒,每次出去,我都要偷偷瞒着他。那时候,我没有想到的是,托马斯已经计划回欧洲定居,过了那两周,我至少一年再也吃不到那些东西了。

妈妈要给我做当归蛋,用紫苏的根一起煮来喝,安胎很有效。乡下奶奶家里有紫苏根,我们便一起回去,顺便去看看奶奶。

奶奶八十几岁了。以前每次回去,她都拉着托马斯的手问我,有毛毛(长沙话叫宝宝叫毛毛)了吗?这次回去奶奶已经不记得托马斯是谁,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也没问我们为什么要找紫苏根。我们家乡大人都知道紫苏根安胎,一个村里的大婶看见了问我是不是有喜了。我爸爸赶紧说没呢,她妈妈给别人要的。我爸妈说怀孕前三个月不要说,怕流产就不好了,等胎稳了再说。

我没想到,爸妈知道我怀孕后这么高兴。自结婚后他们从来没有催我们要孩子。爸爸小声问我,托马斯怎么说,意思是托马斯想不想要这个孩子。他知道托马斯和我都不想要小孩,怕我们去打掉孩子。我和爸爸说国外打胎是违法的,一般没人这么做,孩子来了就是上帝的礼物,要高高兴兴地接受。虽然我没想要孩子,但要我去打掉孩子,我觉得太残忍,灵魂会少了一块似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一个高中同学刚生完孩子不到一个月。有天我去看她的空间,才知道她的孩子生下来四天就夭折了。她空间里的文字字字血泪,说想着怀孕的时候每天给他讲故事、给他唱歌,心里不知道多开心,没想到他出生后还没能多喂他几口奶,他就去了。我看着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心下觉得可怜。也就是这时,我变得多愁善感。我想,如果我的孩子流产了,我不知有多伤心。

平时,我变得更加小心,走路都不敢迈大步。现在想来觉得很夸张,可是那时候就是那种感觉。去商场买鞋,我蹲下去系鞋带都觉得压到肚子很不舒服。之前去检查时一直没有听到胎心,我害怕稍微不注意就听不到胎心了。

第六周一到,我就跑去医院做B超。有了在深圳的看病经历,托马斯对中国的医院更加不相信。但他也想看到胎心,就跟着我一起去了。在中国,医院不让家属进B超室,经过一番折腾,问了医生几个问题,都是爱理不理。

我朋友在医院做护士,和我一起去了门诊室。我和医生说了子宫肌瘤的情况,给她看了泰国的B超片。他们对我的病情并不关心。看到泰国的超大B超片,好奇地拿起来横看竖看说,这不是B超片,这是X光片。

我说,不是,只是他们用洗X光片的形式洗B超片,效果比纸张照片好很多,和屏幕上看到的一样清晰,只是成本高点。

她们讨论了半天这个光片的问题,完全忘了我的存在。后来她们开了一个B超单,让我去做B超。去交钱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彩超室机器坏了,只能做黑白超。

我朋友说只是听胎心,黑白也无所谓。我也想知道自己的子宫肌瘤到底什么情况,是否和泰国医生说的一样。照黑白B超的男医生态度挺好,和我说有胎心了。

我和他说了子宫肌瘤的情况。他说这孩子你要不要。我说要。他说那你就不要管它,好好安胎行了,现在担心也没有用。

回到医生那里,医生也这么说。出来后我和托马斯细说了一遍,他摇着头说,来了等于没来。我倒是挺高兴,因为看到了小家伙的胎心,知道我肚子里的小生命能活下来了。

我们在长沙待了一个月左右,这段时间里,我除了孕吐,日子过得和神仙一样,全家都把我当宝供着。我也安心地享受这短暂的宝贵时光。去了德国,我要照顾托马斯,日子就不会这么惬意。我每天的任务就是吃吃睡睡,妹妹下班后,我们就出去逛街吃小吃。我开始计划买一些孕妇装,因为德国的衣服又贵又难看。最重要的是,那里根本没有我的尺码。在德国买衣服我都是去童装区,托马斯经常拿这事津津乐道。好在我不是很爱打扮,穿衣服的风格偏休闲,所以也无所谓了。

这段时间里,托马斯专门研究怎么拿到我的家团签证。从泰国回来的时候我们顺便去了广州,拿到了一年的访问签证。我和托马斯没打算申请家团签证,因为它需要太长的时间。

托马斯觉得中国污染太严重,恨不得马上就把我拉到德国去,好像多待一天孩子就会出问题。而我想在国内多待些时日,想过完年,最好是过了孕吐期再走。托马斯偏不这么想。我们从泰国回深圳的时候,他退掉了深圳的房子,生意全面终止,只留下一些售后工作。

乡愁

在签证方面,托马斯从来没有让我操过心。从第一次去德国起,我的签证都是托马斯一手操办,包括填申请表。他总说他写的字比较像德国人,嫌弃我的英文不像西方人。看在不用我操心签证的份上,我就不再嘲笑他的猫爪字。整个面谈都是他在说话,我要做的只是申请表上签个字,面试官前亮个相。

我的居住许可,也就是家团签证,还有健康保险是我们回欧洲的最大问题。我俩都不打算在欧洲工作。托马斯为此列出了很多可能,然后在网上搜查资料,一一否定各种不可行的方案。如果我们拿访问签证过去,就留在德国生孩子。在德国,婚姻法高于移民法,孩子生下来,我就有了居留权,移民局拿我也没有办法。这种方法虽然可行,但有可能和移民局的关系弄得很僵,这样没有必要。即使不拿家团签证,来欧洲定居也有很多种方法。

我们最后定的方案是去欧盟的其他国家定居,这样不需要过语言关,也不用复杂的家团签证。我们选的是奥地利,托马斯从小就喜欢奥地利的阿尔卑斯山区,小时候度假经常去爬山,那里的风景如同一幅色彩鲜艳的油画。

2008年我们骑摩托车从上海到欧洲的时候,经过奥地利去意大利,驰过那里的雪山绿地,看到羊群悠闲地在山地上漫步,像卡通片《阿尔卑斯山的少女》中描述的那样美丽动人。

我们计划先定居奥地利,拿到奥地利长居之后再搬回德国。拿长居需要我俩的健康保险,这倒是一个问题。不过有托马斯在,没有什么问题不可以解决。托马斯对这方面很有研究,对法律又很熟悉。我根本不用担心。我只是想着怎么拖延去奥地利的时间。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家里都是喜庆的团圆气氛,而我却在这时远赴重洋,离开我的家乡,我不愿意这么早过去。

爸爸妈妈也舍不得我走,说应该过完年再走。托马斯却把机票订到过小年那天。随着时间慢慢推近,我也越来越伤感,舍不得离家,舍不得离开父母。那段时间我情绪很低落,经常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哭。

临走前一天我去超市买了一点吃的。旅游的时候我从来不带行李,骑摩托车去西藏一个月只带了一个背包。2008年骑摩托车去德国四个月,也只是带了两个书包。托马斯经常拿此炫耀,说这就是娶我的原因之一。

妹妹要我多买点吃的过去。我买了一点姜(我们湖南用生姜做的零食,孕吐、晕车的时候吃很管用),买了一点梅子和茶叶,就觉得多了,因为包里还得塞新买的衣服和鞋子。后来的事实证明,我当时嫌多很不明智。

晚上我打包行李,发现之前准备的大部分东西都不能带。在深圳,我们有好多行李没有搬回家,工作的电脑就有好几台。托马斯想带一台台式电脑过去,还有一小部分货和文件。我们的行李只能压缩到一个箱子里,冬天的衣服没放几件行李箱就满了,能不带的尽量不带。

临走的那个晚上,我翻着自己以前的照片,觉得愈发难过。这次出远门,与往常不一样的是,此去经年,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再回来。

我是一个喜欢四处跑的野丫头,每次出远门都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唯独这次,一个月前就开始忧伤,开始一点一点地念起这里的一切好,不愿意离开。这些天每天待在家里被爸爸妈妈疼着,天天催妹妹下班,回来和她打闹或者出去瞎逛,看电影吃小吃,这样美好的日子,我多希望能再久一点。

虽然这些年漂泊在外,但是我的根还扎在长沙的泥土中。现在怀着孩子搬去欧洲,像是把自己的根拔掉一样难受。我嫁出去两年,一直觉得和结婚前没有什么两样,家里人都笑我没嫁得出去,一有机会总往家里跑。而现在我第一次后悔嫁了个外国人,要离开家到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里去生活。以前跑来跑去,不会离开中国这个大环境。那时候去国外旅游,除了兴奋还是兴奋。而现在要出国居住,我却舍不得这里的一切。我只希望能很快适应那边的环境,更希望可以多回来看看父母,看看我朋友和同学。

我背着乡愁上路,细细思念着长沙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离开的时候妈妈送我上了车,车子离开的那一瞬间,我从车窗里看着妈妈眼睛里含着泪水忍着没落下来,我强装笑脸挥了挥手。爸爸开车送我去机场,一路上我怕他们难受不敢哭。就这样,我离开了我的故乡和家人,开始了另一段生命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