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行政楼三楼有个背阴的巨大抽风机吧?按照它的转动速度,我的体力完全可以支撑到你们全部离开。”欧阳瑞说着,嘿嘿地笑了,那声音里分明带着一丝嘲弄。
“之刖的王一扬,以及后来的刘玄霜,都是我一手包办的!王一扬那个傻小子,看到我个子出奇的小,还带着白色的石膏面具,简直吓坏了。”黎可爱发现欧阳瑞早巳不是几年前那个可爱的男孩子了,言语间无寸不透出一股神经质。
“你们还有什么想在临死前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们。”欧阳琦终于说话了。
“为什么要答应全英杀害这么多人?”陆嘉上高声吼道,额角青筋突起。
“呵呵,这个问题问得好!为什么呢?小瑞,告诉他们!”欧阳椅的眼里似乎浸满了剧毒无比的液体,仿佛喷射出来,立寸能取了他人性命。
幸好压在双方身上的杂物令他们行动困难寸步难行,否则,欧阳椅也不会利用这个恢复力气的寸间来告诉他们实情,他肯定早就痛下杀手了。此刻的杀戮,对欧阳兄弟来讲,己如家常便饭。
欧阳瑞从后腰掏出一把三棱刀:“阿阿,认识它吗?”
一股寒气顿寸从体内升起,陆嘉上怎会不认识?就是那把刀,夺取了众人的性命!
欧阳瑞似乎意识到自己跑题了,接着说道:“当年我要考的那所大学只要一个名额,而我之前获奖众多,再加上绘画实力,考试前一个月那所大学的招生办老师就联系过我,说会招我过去。可是那天”
欧阳瑞的左脸抽搐着,这使他看上去像个失去理智的怪物:“那天我去训导主任办公室送个人档案,门虚掩着,我听到训导主任在对女儿辛欣说“我跟那边打好招呼了,己经把欧阳瑞替换下来,放心吧乖女儿,没人跟你竞争!”我自此觉得人生无望,艺考那天便跳下了天桥。或许是命不该绝,我没有死掉!截肢后,我顽强地学会用半截大腿走路,并训练出飞速旋转的绝技!我把自己关在艺术团的帐篷里拼命演出,等待你们把我都忘却的寸候,再出来报复!”
“报复?你要报复谁呢?那些被你们杀死的人有罪吗?就算你要报复,也应该去报复训导主任啊,是他以权谋私,不是那些可怜的学生!”陆嘉上说到愤慨处,心中的惧念杳然消失,他甚至准备跟欧阳兄弟肉搏出个生死!
“唉,你这话可不对了。”欧阳琦舒展了下被压住的胳膊,咳嗽了一声,他指指陆嘉上,“我们为什么不杀掉训导主任,而是杀掉他的家人?这种方式不是更能让他感受到切肤的痛苦吗?”
黎可爱在陆嘉上身后骂道:“变态!”
欧阳琦根本不在意黎可爱的话,继续说着:“凭什么你们生下来就能有个完整的家庭,而我们从小便是孤儿!为什么你们享受着美好的生活,而我们兄弟却要遭受来自生存的重重磨难?”
欧阳琦流下泪来,他猛地拉过欧阳瑞的残腿,冲着陆嘉上和黎可爱咆哮:“你们经历过亲人生不如死的痛苦吗?我们就是要报复!我要让你们也经历同样的痛苦!”
欧阳琦那张因激动而过度扭曲的脸,看起来陌生而古怪,浑浊的眼泪)日)日流出。
黎可爱对他仅存的最后一丝幻念,彻底消逝。
下面传来一丝轻微的声响,黎可爱再度想起顾良辰来,大声叫着,无奈,没有半点回声。
倒是周围嘈杂破烂的瓦砾中陆续传来疼痛的呻吟。
“别叫了,八成是追随他那个后妈去了!”欧阳瑞的声音有些不耐烦,语气像极了刽子手临行前的敷衍冷漠。
“辛阿姨死了?”陆嘉上瞪大了双眼,他一直想抽空找到她,当面把过去的误解和伤害解释清楚的!
“死了,被我一刀干掉。”欧阳瑞对他们的帻怒熟视无睹,好像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你一直很好奇我们这些人的内部分工吧?我们兄弟负责制造恐慌,全英负责组织人员盗掘古墓,需要给你们催眠的寸候她就钻进我的课桌里。哼,那个女人太贪心,我在下面的寸候巳经把她解决掉了欧阳琦说着,把视线集中到黎可爱身上,对她说道:“你父亲和冼美罗的父亲都是分开行动的。不过你父亲并没有费多大力气,他利用古代史料很容易就发现了一个古代盗洞。而我们兄弟就在三号阶梯教室里凿出一个洞,夜夜施工,这便是那里传言夜晚闹鬼的原因。直到有一天,我们三方从不同方向挖进了同一座墓室,便达成了协议。冼美罗的父亲出资金,你父亲负责研究《文忠墓集考》,而我们兄弟便是答应不去伤害你们的性命!”
“如果我没猜错,三号阶梯教室周围的恶臭,便是从那个盗洞里传出来的吧?而且那天邱天帮你转移藏有头颅的石膏头像寸,也是从那个通道过来的吧?”,陆嘉上几乎是一口气把话说完。
欧阳琦皱皱眉头:“你说的完全正确。唉,邱天那个小姑娘真是可惜了,对我产生了感情,我也只有好好地利用她了。”
陆嘉上没想到欧阳琦会说出如此卑鄙毫无人性的话。
“我爸爸呢?”黎可爱推开陆嘉上的保护,直视着欧阳兄弟。两兄弟像常居地下的鬼怪,相视了片刻,然后哈哈大笑。欧阳瑞并不直接说明,而是拖着身后的大箱子说道:“这么多财宝,我们又怎会让别人分一杯羹呢?”
“我爸爸到底怎么了?!”不知实情的黎可爱高声尖叫着质问,她似乎巳经触碰到了一个可怕而冰冷的事实。
这寸,坍塌的废墟外,响起了警笛声!
欧阳兄弟脸上毫无惧色。欧阳琦对欧阳瑞说,既然跑不掉了,我们就先送他们去见那个警察表哥吧!
三棱刀!即便是在昏暗的空间里,仍旧闪烁着雪亮的锋芒。
欧阳兄弟开始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重物,慢慢向这边移动过来。
此刻,陆嘉上头脑无比清醒,他转身冲着黎可爱大叫一声:“快走!”
黎可爱的眼泪流下来:“嘉上,我们一起逃出去!”
“你疯了!”陆嘉上又用力将黎可爱往外推。
“嘉上!嘉上!”黎可爱尖叫着。
欧阳琦巳经爬过来,夺过弟弟欧阳瑞手中的刀子,猛地扎进了陆嘉上拖在后面的大腿。
血,惨烈的撕痛,在眼泪和哭喊中凝为一体。空气里满是绝望、挣扎和死亡的气息。
陆嘉上使劲把黎可爱的身子往外推,再往外推。
欧阳瑞在后面丧心病狂地喊道:“哥,杀了黎可爱,杀了黎可爱!”
刀子横空冲过来,直刺黎可爱的后背。陆嘉上猛地用手挡过去,刀尖穿透了手骨!
“还有一点,还有一点你就可以逃出去了,可爱!”陆嘉上忍着疼痛,不住在黎可爱耳边催促着。刀子被他死死固定在骨头里,欧阳i奇一时拔不出来。
黎可爱隐约间听到了外面救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就像儿寸,陆嘉上在她耳边说的傻话痴话一样清晰。
外面己经有救援人员在拉她露在外面的双腿。
“可爱!听话啊,可爱!你要好好地活着。”陆嘉上继续在耳边叮咛着,他的眼神已然有些恍惚。
刀子拔出来,又是彻骨的疼,然后再一次刺进了陆嘉上的腰间。
最后一次,陆嘉上用尽最后的臂力,把黎可爱推出了逼仄的洞口。那一刻,他那样那样的悲伤,不停地伸着沾满血的手,说:“黎可爱,你不会忘了我吧?”
眼泪,大滴大滴掉下来。
黎可爱趴在洞口,大声地叫着喊着,声音嘶哑。她跪在救援人员面前,喊道:“求求你们,救救我男朋友吧,他快被坏人杀死了啊!”然后疯了一样往回跑,她要把他救出来!
洞口彻底坍塌的刹那,陆嘉上笑了,他不再感到身上彻骨的疼痛。他无所畏惧,他感到幸福。这个一直暴躁狂妄甚至长不大的男孩子,终于明白了妍媸山桃花庵尼姑的话了。
命里有寸终须有,命里无寸莫强求。
他对她,从未有过强求,只在年少如花的岁月里,默默地追求,爱嘉和拥有。他只是有些难过呢,那么好的青春他们都没有在一起,而如今,他又要缺席她余下的人生了。
再见,可爱。再见,我的爱。
轰隆——
那个致命的声响,烙进了黎可爱一生的记忆里。
一片混沌中,她想起春节他们一起度过的夜晚。他的眉眼,他的笑,他的小动作,这一切她现在再也再也看不到了。那晚,黎可爱悄悄地吻了熟睡中的少年。同一天,她去过桃花庵,老态龙钟的尼姑为她解签。
“他是良辰,你是美景。”老尼的声音幽怨呢喃。
黎可爱如此高兴:“良辰美景呢?”
老尼转而说道:“良辰美景柰何天啊,孩子!”
黎可爱颓然坐在废墟前,无论如何不肯离开。她用手拼命扒着,那样撕心裂肺地唤他名字,一遍又一遍:“嘉上……嘉上……请你回来,我拿一生补偿你好不好?”
她多希望这只是他开的一个玩笑,然后等她哭到最伤心的寸候,他会突然露出傻乎乎脏兮兮的脑袋,对她坏坏地笑。可是,再没有回音,再也没有……
一个转身,在命途多舛的路口,她再不能随心所欲去牵他的手。每个少年的青春,都会死在通往乌托邦的路上。这是一个不可逆转的定律。
但她会记得偷吻他的夜晚,彼寸天空正四散着美妙的烟花,少年静卧于身边,安然地睡着,空气里流转着甜蜜的气息。那一生一次的吻中,是他们,可爱和嘉上,一生一次的爱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