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雷余音未散,呲啦声再现,又一道比方才更加粗壮的雷光没入池内,那架势竟是毫不停息,也不顾惜云下渡劫之人!
这次哈代关长看清楚了电光来源----那只满身绿毛斑的方鼎的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三方悬空浮沉不定小小宝印。
三方小印分黄蓝紫三色,像在灰堆里打过滚儿刚出来一样,个个看着都是土头土脑毫不起眼。但哈代关长却知道,这三块小印跟那卖相奇烂的方鼎一样,都是真正的异宝。
据说那破鼎,其实是关押一头洪荒时代妖族巨擘的牢房,而那三块古拙小印,就是主人亲自布设的一个用以镇压方鼎的阵法核心,据说----还是据说,那三个土头土脑的小印,也是远古洪荒时某方杀神的行雷异宝,五行雷印!
这三块宝印他慕名已久,但今日才得见真容。而之前的电光,就是出自其中那个墨蓝色的水行宝印。
末法飞升,行雷之宝----哈代关长感到其中或有什么必然联系,隐隐的,令他有种很不妙的感觉,但不容他深究,第三次震荡,又来了!
此刻三块宝印已不拘是简单浮沉,开始环绕追逐,且宝印早已被乍起还落的三色雷芒包裹,隐约可见其本体棱线宛然,俨如初斫新磨成,哪里还是之前那土头土脑模样!
只是哈代关长依旧困惑不解:就算下界有人渡劫,但劫云已成,证明下界仍在天地法则的控制之下,可为何,这本是囿于阵法之内的雷印,竟会自主的发雷搅局呢?
而更让他纠结的是,该怎么通知主人呢?
直到又是两道雷劫下去,黄色土行印亦加入“战团”之后,哈代关长才想到:主人不止是他的主人,更是这一方天地之主,只要想知道,那自然就能知道,他只是替班看门的,操不来界主的心。退一万步说,哪怕万一主人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好了----谁让他每去玩都只带那只长毛狗而不带他,那可是他老哈的仇敌债主来的!
“麒麟而已嘛,连主人都说,这天地尚全时都没听过有麒麟化形的----天地法则就承受不住麒麟化形带来的压力,所以,连雷劫都凝聚不出来,那是要坏法则的,咕呱!”
“屁的天生灵种,有什么了不起呢,带种的,你也化个形来看看,咕呱!”
“所以主人说嘛,物极必反,所谓宠儿,太逆天了也是要被压制的----这才叫活该,让你那么臭屁,咕呱!”
“咕呱,没错!俺只是个小小的代关长,镇殿将军的头衔都是自封的,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咕呱,主人都说了,俺就是个那啥----临时工来的!”
俺是临时工俺怕谁!
非著名临时工、镇殿将军、代关长、哈十七哈大仙想到此处,也终于放下心事,安心、专心、又开心的做起了酱油众围观党:“咕呱,这是第几道了,都不给留点回气的时间,这是要劈死人的节奏咧,咕呱!不是化形劫,是人修,这人到底干了啥事儿惹得天厌地憎的捏,真是好奇呱!”
忽而又兴奋嚷嚷道:“咕呱!第八道了!要是俺老哈早灰灰老,呱槽咧,还有,下面那谁啊可真抗揍哇,加油呱!”
他这厢里卖呆都卖得兴高采烈,下方第九道劫雷也尽数放空,此时为劫云助拳的已经是三块宝印齐出,但终究,还是功败垂成----是的,哈代关长作证,只差那么一点他就是一场灭仙雷劫的见证者了!
下方劫云开始散去,殿内忽有仙音自鸣,飞升池中投射出一道氤氲光柱落向下界,将那应劫者罩于光柱之内----那是一只金光万丈的巨大光蛋。
哈十七仔细观瞧良久,才发现一个比蚂蚁大不了多少的人影,只是那人姿态极其诡异——撅着屁股趴伏在半透明蛋壳底部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在拜神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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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鬼魔大人本来还在琢磨,那捣乱的电光是谁放出来的,蓦地见到这接引之光,惊得好悬没一头栽下去:“靠,连飞升池都有?这炎黄世界,究竟还特娘的隐藏了多少秘密是老子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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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里似乎只是过了短短一瞬,再睁眼时,张长弓发现----他就没什么可发现!
触目所及不见天地,无远弗届,尽是清滢滢的空----云彩都没有一根。
身体在空中飘着,失重且无方向感,稍稍一动,就跟进了磁场的指南针抽风一样,唰唰唰的就转了好多圈,套句某广告里的小妞台词,那是想停都停不下来!
没死就好!这是底线,其他的,且挨着看吧。
事实是他也没机会再做更多别的尝试,眨眼的功夫,眼前就多了一个圆溜溜的玩意----黑不溜秋大号乒乓球一只,果然是还要继续挨。
不用他动手,丸子自动破裂,白烟绕黑烟,钻鼻孔,跟着是例行的意识丧失----这个,大概就是无梦了吧。
冥冥中他有了一种明悟,这个过程应该是往复循环的,至少还有七次。无梦前面可还有俩字来的----九转!
变化是在第三颗黑丸子入体后出现的,意识消失的间隔延迟了数个呼吸。他隐约感到一次作用于整个空间的轻微震动----似乎,还有隐隐雷音入耳。
这让他有了某种不太幸福的联想,就在意识消失前的瞬间,他还飞快的回忆了一下与鬼魔“交流”过程中最不愿记起的那一幕。
“哈哈哈,小子,得意不?早啦!前面说的都是屁话,本巨魔那就是在胡扯!告诉你,看上你不是因为你福缘深厚、天赋牛逼那些乱七八糟的狗屁道道。你,可不要多想!”
“在本巨魔看来,那些劳什子神啊仙都是蝇营狗苟之辈,都是狗屁!开口天数闭口道德,放个屁都能扯一大篇业障因果循环,摒恶扬善、明是断非?我呸!”
“何为仙?一人一山谓之仙,登高而不畏,凌天下而不垂矜。念动演天机之存续,德行合大道以为至圣----我呸!”
“口口声声替天行道,做的还不都是强取豪夺之事?天生精灵物华珍宝,唯有德者方能居之,我呸!”
“嘿,蹬仙难,蹬仙难,无德无道不成仙,我呸呸呸!”
“知道这玩意为啥叫苟仙丹吗?”
“苟者,偷合之称。行为廉隅,不存德义,谓之苟且。”
“有个叫墨白的小白脸说炎黄世界里没人能成仙,老子人邪可就是不信邪,偏生要在这里造个无德无道的仙人出来!”
“小子,本巨魔慧眼一观,便知你是个善不起、恶不成真正平庸的凡夫俗子,所以,便宜你啦!”
“来,给本巨魔成个仙,让那帮伪君子看看!”
尼玛咧,什么叫嚣张,这就叫嚣张!
当时他还想曾着什么时候也能秀一把鬼魔式嚣张:来小子----给本那个老魔成个----仙!
他当然也想过所谓“仙缘”很可能只是一个噱头,以后会有很多“考验”或者艰苦卓绝的修炼过程。他甚至“借鉴”了很多小说主人公的“多灾多难”套在自己身上,但他独独没想过,会直接“飞升”!
张长弓的预感在第四轮得到了验证,这看似广袤无际的空间震动的越发厉害,而雷声愈响!
当他第五次张开眼睛,世界已经消失,只余一层透明光膜,眼前是熟悉的湛蓝天空,身边有白云擦身而过仿似触手可及。
他看着脚下遥远而广袤的大地,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成仙了?”,神色间却殊无“宿愿终得偿,大道我登仙”的惊喜。
对头顶滚荡的雷声充耳不闻,张长弓呆立了似乎有整整一生那么漫长,忽而悲从中来,五体投地嚎啕大哭。
——那生发万物苍天大地可为证!
——那啸聚雷劫的白云可为证!
——那滚滚震天的劫雷电光可为证!
——那一天,那个人,在数万米高空的云端之上,仆伏于雷云电光之下,魂不慑大道天威,身不畏电火劫雷,只声嘶力竭的把那一声长嚎,扯出凄厉漫天——
“爸呀,我还想回家陪你一起过年呐——”
那一天的炎黄,长空万万里青天一色,只局部地区,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