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剑与火:俄罗斯反恐大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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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叶利钦之怒(4)

无论怎样,“五一村”血战应是俄罗斯反恐行动的一大胜利。但是,媒体和其他渠道依然出现了不谐和之音:那么多人质和士兵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值得吗?同时,“五一村”恐怖与反恐怖的对峙是如此众寡悬殊:一边是内务部长阿纳托利·库利科夫和联邦安全局长米哈伊尔·巴尔苏科夫两位大将坐镇指挥的2700名训练有素的反恐大军,另一方不过是一名28岁的小毛头率领的乌合之众,可是,战斗结束后,这群狼却兀地蒸发,踪影全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去哪儿了?怎么逃掉的?无人知晓。俄罗斯强大的反恐力量体现何处?面对如此窘境,倒霉透顶的巴尔苏科夫不得不出来,勉为其难地支吾几句,几天前,他还满怀信心、胸有成竹对叶利钦总统报告说,车臣恐怖分子“都落入了圈套,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已经进入了有狙击手光学瞄准器的光圈,很快他们就将完蛋。”对于拉杜耶夫的脱逃,巴尔苏科夫最后的解释是:“我们只是没有算计到一点,他们怎么能以这样的速度在盖满厚厚积雪的田野上飞跑,而且是在翻耕过的土地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特别是当我看到作战人员(恐怖分子)脱下靴子……因为我原来不知道这种情况,看来是怕把命搭上,所以连鞋也可以脱掉,光着脚板跑。”

自然,巴尔苏科夫有气无力的解释在俄罗斯成为广为流传的政治笑料。是呀,由于正规军从来没进行过不穿靴子在雪地上飞跑的训练,拉杜耶夫狼群能飞身逃脱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不过,车臣杜达耶夫集团在基兹利亚尔人质事件中也颗粒无收,甚至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除了人员伤亡、武器弹药的损失外,更重要的是政治上的负面影响——民心的丧失。如果车臣的独立必须以平民人质的伤亡为代价,那么,在人民的心目中,他们已不再是为崇高的理想、为民族独立、人民幸福而英勇斗争的勇士,而是一伙只能依靠绑架、屠杀普通百姓的残忍匪帮,且不说这将导致俄罗斯更大的仇恨和复仇,而事实上已彻底关闭了政治解决——也是真正能解决车臣问题的大门,车臣的前景更为暗淡了。事实上,就在人质事件发生的当天,不少车臣百姓,包括许多原来支持杜达耶夫的车臣百姓,都对这种非人道的行为怨声载道,严厉谴责。在民怨沸腾的格罗兹尼街大道上,一位车臣教师对记者表示:“今天所发生的事是车臣人民的又一次悲剧。达吉斯坦的事情不是偶然的,这是在把车臣人民推向战争和苦难的深渊,整个高加索的政治局势将更为复杂化。对于这样残酷阴险的计划,我们只能祈求真主,让他去开导那些丧失理智的人。我们寄希望于俄罗斯的领导能够遵循人道原则,为保护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人的生命做出适当的反应。”

基兹利亚尔人质事件还使杜达耶夫遭到国际社会和穆斯林世界的谴责。北高加索地区8个共和国、州、边疆区领导人,在事发后立即做出强烈反应,他们一致认为,绑架人质事件是穆斯林的耻辱。这些领导人联名上书叶利钦总统,希望他采取果断措施,解救人质,打击恐怖分子。

面对国内国际的声讨声浪,杜达耶夫辩解道:在军事上无法与俄军对抗的情况下,他只能把劫持人质当做同俄罗斯斗争的一个重要手段。“为了实现民族独立,我不惜让自己沦落成恐怖分子,为别人做嫁衣裳。”

五、“斩首”杜达耶夫

杜达耶夫这样说,也这样行动了。

道义丧失,杜达耶夫干脆破罐子破摔。他一爪撕开长期以来罩在自己脸上“独立之父”的政治遮羞布,公开露出恐怖分子的狰狞和疯狂。

就在基兹利亚尔人质事件发生的同时,为了减轻“孤狼”拉杜耶夫方面的压力,分散俄军的注意力和兵力,杜达耶夫亲自策划了几起恐怖事件。

1月15日,一伙恐怖分子潜入车臣首府格罗兹尼,袭击了政府大楼和“宇宙”电影院。翌日,这伙人又在格罗兹尼郊区的基洛夫镇劫持了第二热电厂的30多名工人,扣为人质。当天下午,在远离俄罗斯的土耳其特拉布宗港,9名车臣恐怖分子劫持了一艘正准备开往俄罗斯著名避暑圣地索契的“阿夫拉西亚”号客轮,扣押了船上近300名游客和船员。恐怖分子扬言,如果俄罗斯不让围困在“五一村”的拉杜耶夫团伙安全返回车臣,他们将炸毁轮船,与所有人质同归于尽。

1月17日,在俄罗斯境内西伯利亚苏尔古特市附近,一名身上绑着炸弹的车臣恐怖分子劫持了一辆大轿车,要求当局提供一架直升机,将其送到战事正酣的“五一村”,否则,他就要引爆炸弹,炸死车上的28名石油工人、司机及乘务人员。

接二连三的恐怖事件,搞得俄罗斯警方手忙脚乱,束手无策,叶利钦总统也颜面全无,因为每一桩恐怖事件都将成为反对派攻击叶利钦车臣政策的口实,随着总统大选的临近,叶利钦十分狼狈被动。

机不可失,时不我待。叶利钦总统明白,竞选获胜的关键之一,就是成功地解决棘手的车臣问题;而解决棘手的车臣问题,就应迅速改变车臣政策;而解决车臣问题的关键之关键,则是快刀加橄榄枝,橄榄枝是主动做出和平解决车臣问题的姿态,而快刀则是斩除恐怖分子的罪恶之首——杜达耶夫。

1996年2月15日,叶利钦在宣布自己将参加下届俄罗斯总统竞选的演讲中表示,他将在最短的时间内,通过和平手段解决车臣问题。几天后,历来在车臣问题上持强硬立场的国防部长格拉乔夫也一反常态,表示愿意就和平解决车臣问题前往格罗兹尼,与杜达耶夫举行谈判。

3月7日,叶利钦在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上再次表示,车臣问题十分复杂,必须通过和平途径进行政治解决。3月31日,他向全国宣布,从即日零时起,俄军停止在车臣境内的一切军事行动,从车臣的平静地区撤退到行政边界。这之后,车臣共和国将按照俄联邦宪法举行议会选举。选举产生的议员,将代表车臣人民与杜达耶夫举行谈判,必要时可通过国际调停,最终解决车臣的政治归属。同时,车臣实现和平后,将实行大赦,除了罪行特别严重者,绝大多数反政府武装组织成员只要放下武器,一律既往不咎,从宽处理。

车臣问题似乎出现了重大转机。

但是,杜达耶夫对叶利钦总统的一系列建设性措施却并不买账,他希望自己成为车臣舞台剧的第一主角,而不是俄罗斯人叶利钦。对于叶利钦的一揽子和平计划,他当头泼去一瓢冷水。他对电话采访的记者明确表示:“只有停止军事行动,只有俄罗斯军队从我们的领土上完完全全地撤走,才有真正的和谈……我们是现实主义者,我们确信莫斯科当局不准备进行任何正常的谈判,他们的做法只是在作秀,是在为自己拉选票。”

就在叶利钦发布撤军命令的当晚,杜达耶夫便下令车臣武装分子向车臣境内的俄军发动“大规模”的偷袭,以揭穿叶利钦停止军事行动的骗局。当晚,俄军有50多处军营遭到恐怖分子的攻击。次日,俄军被迫与杜达耶夫武装在乌鲁斯马尔附近的一个村庄激战,双方伤亡惨重。4月4日,战斗继续进行,双方集中争夺一个名叫戈伊斯科耶的居民点。俄军至少有30人阵亡,60人负伤,10多人被俘。

随着总统大选日期的临近,叶利钦急了,他必须履行自己在车臣停火的承诺,于是,他直接给杜达耶夫发去电报,要求和谈。为了表达诚意,叶利钦特意举荐了两位中间调停人,一位是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另一位是鞑靼共和国领导人沙伊米耶夫。与杜达耶夫一样,后者亦有独立倾向,是俄车之间的最佳调停人。然而,狡诈的杜达耶夫完全明白叶利钦的心理,一口拒绝了对方的诚意。叶利钦无奈,没有谈判,也只得撤军。

4月14日,俄罗斯驻车臣联合武装力量司令季霍米罗夫依照叶利钦总统的命令,在车臣首府格罗兹尼宣布:从4月15日起,俄联邦部队开始撤出车臣。整个撤军过程分为三个阶段,历时5个月。届时,所有俄联邦军队撤至车臣战争爆发前的位置。

杜达耶夫巧妙地抓住了叶利钦的致命弱点,把握主动权。在得知此消息后,他当即表示:“俄军的进与退都不影响我们的军事行动。”果然,就在俄军开始撤军的第二天,即4月16日,俄联邦军队104摩托化团在撤至车臣南部亚雷什—马尔德村时,便遭到车臣杜达耶夫武装分子的伏击,74名官兵阵亡,50多人受伤。由此,俄军被迫中止了撤军行动。

然而,夫难平者,事也。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就在叶利钦总统心急火燎、进退维谷之时,俄联邦安全部队却传来一条大快人心的消息:一直处于联邦安全部队监视之下的杜达耶夫,被俄军的导弹击中,一命呜呼。形势陡转,前景光明,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叶利钦总统获悉此情报后,又惊又喜,整整15个小时无法上床安寝。他唯恐此情报有问题,坐卧不安,茶饭无味,焦急地等候着此情报得到最后的核实和确认,他真的很担心。“五一村”反恐时,俄军指挥官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孤狼”拉杜耶夫插翅难飞吗,结果闹出赤脚大仙趟雪地的荒唐笑话。况且,他也不是第一次得到杜达耶夫殒命的消息了。一次,深入敌后的俄罗斯特工,预先在杜达耶夫将要经过的公路上埋设了地雷,把他的坐骑炸了个人仰马翻。隐蔽在路边仔细观察情况的俄罗斯特工清楚地看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人被炸得身首异处,料定杜达耶夫已死,便匆匆赶回去邀功请赏,谁知平日喜欢乘坐副驾驶位置的杜达耶夫,此次偏偏与警卫临时交换了位置,结果是,警卫成了替死鬼,杜达耶夫神奇脱险,继续留在人间。另一次,俄情报部门提供一条准确情报,杜达耶夫正在自己的官邸开会,只消投下一颗炸弹,杜达耶夫必定一命归西。特工们欣喜异常,自认胜券在握,还没来得及投弹,就迫不及待地把炸死杜达耶夫的喜讯提前汇报到上司那儿。不料,俄军飞机发动攻击时,却把另一幢形状相似的建筑误当成攻击目标,结果,几十名无辜的百姓被炸得血肉横飞,杜达耶夫却安然无恙,其麾下还新增一批与俄军有血海深仇的亡命战士。

不过,此次情报却是准确无误的,叶利钦总统完全可以放心吃饭、睡觉,杜达耶夫确实死了,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只是其死因有好几个不同的版本,四处流传。其中较为权威的版本来自杜达耶夫的遗孀。据她说,1996年4月21日那天,杜达耶夫在格罗兹尼西南约30公里的格希楚村附近接到一个卫星电话——杜达耶夫喜欢通过卫星电话与外界联系。不过,他也明白,俄联邦空军一直在用卫星监视他的电话频道,探测、跟随他的行踪。但杜达耶夫一贯骄傲自大,目空一切,对此不以为然,不时还像老鼠玩猫一样,对俄军玩玩捉迷藏的恶作剧。他与外界接通一个电话后,便将电话放在某处,自己却躲得远远的,眼睛看着手腕上的手表数数,精确地计算着俄军飞机击毁目标需要多少时间。俄军高科技效率之高,令人惊叹。有两次,杜达耶夫刚放下电话,俄罗斯战斗机就呼啸而至,将目标炸成几米深的大坑。这一次,恶作剧不幸成为事实。杜达耶夫生得快活,死得也快活。

4月21日,俄罗斯情报机关给杜达耶夫拨进一个电话,谎称自己是某电台记者,希望杜达耶夫接受采访。杜达耶夫急于向外界媒体披露某件事情,忽略了电话被跟踪监视的危险,通话延续了几分钟。当时,杜达耶夫把电话座机放在汽车发动机罩上,走到旁边去“接受采访”。就在这一瞬间,俄军的两架SU—27战斗机突然出现在头顶,对杜达耶夫的汽车发射了“空对地”导弹,准确地击中了目标,杜达耶夫被炸得粉身碎骨,当场毙命。

据有关消息透露,俄罗斯至少有10架装有电子智能设备的“伊尔76”大型运输机。利用这种装备,情报部门能在短短的几秒钟内,精确地侦察出卫星电话的频率,通过简单的无线电测向,就能迅速找到这部电话的准确位置,误差仅几米。自1994年以来,俄罗斯情报部门曾数次对杜达耶夫发动过这种袭击,但都因通话时间太短,被他巧妙逃脱了。这一次,情报部门抓住杜达耶夫的致命弱点——喜欢在记者面前夸夸其谈,自我夸耀,杜达耶夫一时失去警惕,终于上当,成为高科技的厉鬼。俄罗斯方面也承认,此次行动是俄军总参谋部情报局(格鲁乌GRU)六局实施的,其功劳真是大大的。

不过,杜达耶夫的侄女婿——那个因基兹利亚尔人质事件而闻名天下的“孤狼”拉杜耶夫,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杜达耶夫离开人世的消息,他坚信自己的崇拜偶象依然活着,永远活着。

六、《哈萨维尤尔特协议》

杜达耶夫被炸身亡,副总统扬达尔比耶夫继位,成为车臣代理总统、总理和武装力量总司令,成为车臣非法武装职位最高、权力最大的人物。

1952年,泽里姆汗·扬达尔比耶夫出生在哈萨克斯坦一个车臣人聚居的小村里。其父母是1944年被苏联当局强行流放,离乡背井来到此地的。幼年时代,扬达尔比耶夫心里就埋下了对大俄罗斯主义仇恨的种子。中学毕业后,他踏上社会,先是做临工,后又到建筑工程队当瓦工。他酷爱写作,常向报刊投稿。后来,他进印刷厂当校对员,有机会大量阅读报刊、书籍,从而极大地提升了自己的写作欲望和写作水平。扬达尔比耶夫工作十分出色,很快便被提拔为车间主任,并选送入车臣—印古什国立大学深造。1981年大学毕业后,扬达尔比耶夫当上了专业作家,其作品多与车臣民族、历史有关。戈尔巴乔夫推行“新思维”时,前苏联重述历史和颂扬民族主义的文学大肆泛滥,扬达尔比耶夫大量撰写政论文章,发表演说,为车臣的不幸历史鸣不平,要求俄罗斯向车臣人民道歉、赔偿损失,并呼吁车臣独立自主,脱离苏联,一时名声大噪。

1991年,杜达耶夫宣布车臣独立,扬达尔比耶夫涉足政坛,当选为车臣全国大会执委会副主席,后又被任命为副总统。此间,他与杜达耶夫交往甚密,被誉为总统“智囊”、车臣的思想家和“精神领袖”。扬达尔比耶夫还发挥自己的爱好和特长,创办了几份报刊,在电视上频频亮相,大肆宣传民族分离主义,具有很强的煽动性。

扬达尔比耶夫温文儒雅的作家形象,使公众误认他属于车臣的温和派。而事实却正好相反,他与杜达耶夫一样,也是一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主张“以斗争求独立”,宣扬“战争只会凝聚我们的民族感情,所以,对我们是适宜的”。在就任代总统的演说中,他扬言,在为杜达耶夫复仇之前,车臣不会与俄罗斯进行任何方式的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