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痛,就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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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引子

我必须学会漂泊

学会在漂泊里驾驭游走的风

我必须学会远行

即便骨头里的钙质已然溜走

我必须学会忍受

忍受风忍受雨忍受夜的孤寂

这座城市里认识我的人很多。

认识我的原因不仅仅因为我曾经在大学里做过老师。在大学里做老师的人多了,不可能都被人认识。之所以我比他们“幸运”,也不仅仅因为我会写诗歌会搞摄影。其实我的诗歌写得不怎么好,充其量算是个写手。而从摄影的角度讲,我也只是个工匠。

一般情况下,我出门总是戴上深色眼镜,头上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就像那个叫做叶茂中的策划大师一样,有几分深邃;有几分神秘;有几分冷酷。我不得不这样掩饰自己,否则准会遭来这样的议论:

“呀!这不是宫常吗?”

“哪个宫常啊?”

“嗨,你怎么连他都不知道啊?他不就是那个玩师生恋把学生肚子搞大了被开除的大学老师吗!还上过电视和封面的呀!”

“哦,我说怎么这么面熟啊,嘿嘿,敢情就是他啊!”

每每遭遇这样的议论,我并不解释什么,而是潇洒又从容地把帽檐压得更低些,冷酷又无奈地在人群中寂寥地穿越。人嘛,只要你生活在人群中必然遭遇来自同类的鲜花或者唾沫,这很现实也很真实。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避让。人类就是这样,只要你是个有争议的人,摆在你面前的要么是地狱要么是天堂。

很多时候即使我被人纠缠着问这问那,或者被人轮番数落、唾骂,我不脸红也不激动。因为我知道,辩解已经无济于事,有些事情越描越黑。不过也有意外的时候,比如在我辞职离开学校那天,被老婆梅子很强烈很嚣张地指着鼻子臭骂的时候我就辩解过。

梅子是这么骂的:“什么东西啊?你说你是辞职的,为什么辞职啊?你没有那事儿,你亏什么心啊?你别在那装沉默装无辜好不好,你那能耐哪去了啊?你今儿必须给我说清楚了,说完了我们就去离婚。哼!离婚我也得离明白了,我得清楚地知道你是怎么把人家肚子搞大的。怎么在我身上你就种不下个种,却有能耐把别人给种上?你TM还老师呢,我看就是一人渣。开除你就对了,开除学校都轻了,怎么不把你开除地球呢?”

就是这次,我真的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先是在心里骂她迂腐骂她不长脑袋,后来感觉在心里嘀咕也不解恨就干脆爆发出来了。结婚十年我第一次破口大骂。都骂了些什么,现在不记得了。依稀记得我曾经辩解过,告诉她我不是被开除的,那个学生怀孕和我没关系,我是辞职的。辞职是为了避嫌,为了不去看那帮孙子的嘴脸。我冤啊!

可是,这时候喊冤有用吗?事情显然越发糟糕了。其实解决这个问题澄清这个谣言并不难,难就难在我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在梅子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盘问、唾骂和哭闹的强烈攻击下,我尊严的第一道防线被击破了。在她再一次发起总攻的时候,我拽着她下楼,上车,去了医院。

是的,化验报告很明显地告诉她一个被我隐瞒了十年的事:我没有生育能力。在结婚前的一次小手术中,我被“节育”了。虽然那是一次医疗事故,可我当时没有控告医院。在院方明确表示这是个肯定无法挽回的失误后,我想的是维护生育权利重要还是维护面子更重要。在强烈的心理斗争后,面子问题战胜了一切。我不想把事情搞得沸沸扬扬。我收下院方赔偿的8000元康复费后,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保密,必须给我保密。可悲吗?8000元就买断了我的子孙后代啊!

拿着化验报告的梅子安静了很多,不吵也不闹了。只是让我有了这样的感觉:我们开始变得陌生了。

从医院回到家后她一直沉默,安静得让人有点恐惧。后来她说:“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什么不向他们澄清事实?”天啊!我的老婆啊,你让我怎么说,找谁说啊?我总不能满大街地喊:我是性无能,我是性无能啊!我还得要我的脸啊。当然,我说的性无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不坚不勃,对床上那点事儿,是没有丝毫影响的。

“要脸?你现在就有脸了吗?没地儿去说,起码也该和学校领导说说啊!”梅子不依不饶。

我说什么啊我说!我都说了我是辞职的,不是学校开除的。你说我去说这个干嘛?再说了,相比之下,与其说我把学生肚子搞大了,总比说我是性无能光彩些,起码我还算个男人。

男人?我算男人吗?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