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痛,就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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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激情淹没的瞬间

我捧起属于人类最后的黄土将自己掩埋

同时掩埋的还有我的心脏我的血液我的眼睛我的诗歌

所有附属在躯体上的曾经的澎湃

都隐身在黄土的深处安详着

我死去了的一切,真实而又虚幻

如同昨日的爱情,幸福而又凄迷

——摘自《一芳水》

26

天快亮的时候,我迷糊着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感觉到有人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是开门声。我睁开眼睛,藤子已经不在了。

我躺在那里,想着日记里的内容,想着想着,就想起了昨晚上的梦。好久都没方怡的消息了,她怎么样了呢?我一边想着,一边就起了床,我要去学院看看。

我直接去了中文系,找到了函授班的原野老师。她是个小有名气的女诗人,文笔不赖,可说话却神叨叨的,又是一副野鸡嗓子,天生不讨男人喜欢。表面热情,喜欢虚张声势,恭维起人来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见我到来她唠叨着说:

“宫老师,您来了,您快坐,哎哟哟您可推荐了个好学生呢,那个方怡啊,可了不得,一周内发表了好多诗歌,系里的刊物几乎被她一人包了。学生们喜欢得不得了,连外校的学生都跑来见她呢!”

这并不出乎我的意料,我早就认为方怡能行的,而且她的造诣远远不止这些。我不喜欢与原野这样的家伙过多说话,怕她得着机会没完没了地说个不停,便留话给她,如果方怡来了让她给我个电话,就说我找她。原野笑嘻嘻地说:“一定,一定,嘿嘿。”说完又神叨叨地笑了一会儿。我没再理她,转身离去。她那野鸡嗓音在后面立刻追了上来:

“宫老师您走了啊,您怎么就走了啊?咱们多聊聊啊!”

我没搭理她,径自向门外走去。天晓得她会不会在我背后做下流动作或者冲我翻白眼吐唾沫。她就是这么个主儿。

离开学院,找了一家手机店,买了一款很女性的手机,并直接用我的身份证办了一张包年卡,一并放进了包里。

回到宾馆,我打电话约来李丝。他是个出版商,帮我出过诗集。小伙子很勤快,人也帅,长得穿得都干干净净的,是那种谁见了都不会讨厌的男孩。我把方怡的一些诗稿拿给他看,他看得很仔细,边看边赞叹着:“好诗,好诗!宫老师这不是你的风格啊!很婉约,看了就让人心疼,让人怜爱,这该是女人的手笔吧!”

我笑笑,说:“你小子还真有眼力,不错,这不是我写的,但也不是女人写的。”我故意把“人”字说得很重,接着又说:“是个女孩子的作品,叫方怡!是我们学院的学生!”

李丝递了支香烟给我,又麻利地给我点燃,然后自己也点上了一支,吐了一口烟后说:“宫老师,这个女孩子真挺有才气的,这些诗稿是打算出版吗?如果需要出版那就交给我好了,不用再联系别人了。”我弹了弹烟灰,没有说话。他似乎有些着急了,又说:“宫老师,我的好老师,就这么定了吧!”

“呵呵,你小子可别光想捡便宜啊!只是出版不成,你们要负责策划推广!”我笑着说。

“策划,有您在我不怕,您是专家啊!至于推广吗,宫老师您是知道的,那需要经费啊!”李丝说的也是实情,现在的出版社很少有大包大揽出版诗集的,现在诗歌的市场销售几乎等于“零”,出版诗集本身就得自费,更别说是推广了。

“小奸商,呵呵,这些我知道,包括出版费在内,所有的费用都不是问题,由我想办法。不过你要替我保密,将来见到作者的时候,也不可以透露半点有关钱的事情。”我很严肃地提醒他。

“那好,您宫老师怎么吩咐,我怎么做就是了。那什么时候开始弄呢?出多少本?”李丝是个聪明人。

“先别忙,我还没整理好,至于细节问题我们回头再研究。不过,我要声明的是,印刷费和推广费我可以负责,但其他的费用你们就得承担了,如果推广得好,销售收入就归你们,你们要按收入的10%版税给作者付稿酬。你看可以吗?”

“可以啊,宫老师,就这么说定了。”李丝十分爽快地回答。这小伙子做事的态度,真是让我喜欢。

送走李丝我又给报社和电视台的几位记者朋友分别去了电话,分别聊了一会儿后,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

27

方怡来创作室的时候,我正在睡觉。她一进门就问:“宫老师,您昨晚又熬夜了吧?您可得多注意身体呀!”还是娇滴滴的,听起来就让人感觉舒服。

我说:“我去了你们函授班,原野老师还夸奖你来着。不错,真的不错,我没看错你。”

她有些害羞的样子,脸蛋羞红地说:“多谢宫老师栽培,要不是您推荐我去学习,我那些东西哪有出头之日呀!”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妈妈病情怎么样了?”

她愣了一下,红着脸说:“宫老师,其实我骗了您,那不是我妈妈,是安君的妈妈,安君是我男朋友。”嘿嘿,这傻丫头,其实老奸巨滑的我早就知道了。

我不露声色地继续问道:“哦,原来是这样,那你赚钱去供男朋友读书,还供他妈妈看病,不怕他有一天背叛了你吗?当然,我是说假如。”

“背叛?呵呵,宫老师,严重了。其实有些事情我已经想明白了,爱情不是强求来的,也不是感化来的。爱情更不是恩情。从最近安君对我的态度上我就看出来了,他并不爱我。在他心里我只是个邻家姐姐。既然是这样,我为什么还要勉强呢,即便我们真的结合了,又能有什么好结局呢?所以,我决定放弃他,给他自由。他不属于我,他应该有自己的爱情。”方怡说这番话的时候显得极其稳重与成熟,看来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那你不感觉自己很亏吗?你付出了那么多,甚至,甚至……”我是想说甚至身体,没等我说完,方怡就接了过去:“是的,我付出了很多,可是您不觉得为自己深爱的人或者说曾经深爱的人做出些牺牲很值得吗?我不感觉有什么吃亏,真的,我不但没觉得吃亏,甚至连抱怨也没有。我只希望他幸福,看见自己心爱的人过得很开心很幸福,对我来说也就够了,别的我不再去奢望了。爱他就应该宽容他,也许这才是真爱。”

“你还在做那份工作吗?”我当然是指按摩的事情。

“不了,从上学那天开始就不做了。周六、周日上学,平时就写诗,写文章,偶尔去医院陪安君妈妈。我想过些时间,再找份工作。”

“我找你来是有件好事儿和你说的,你的诗稿我拿给出版社的朋友看了,他说你写得非常棒,打算帮你出版,并且负责策划推广。而且不收你一分钱,到时候还要给你版税呢!”我把出书的事情告诉她,当然我隐瞒了一些实情。我知道,不这样说,她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真的啊?能行吗?我的那些文字能行吗?”她有些激动的样子。

“要有信心方怡,连出版社都说可以,再说还有我把关呢。”

说着我从包里将那个新买的手机拿了出来,把卡装上后,递给她。“这手机,你先拿着用吧,方便出版社的人和你联系。”她执意不肯,身子直往后躲。我说:“这不是送给你,是借给你用的,或者等你的诗集出版了,赚了钱再还我钱也好。”说完便强行塞到了她的手里。

“你把最近写的诗歌也拿过来,我帮你整理一下。回头我再让出版社的李丝先生与你联系一下,你们见个面,把细节商量一下。对了,书名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叫《昨日已死我化蝶》吧!这是你一首诗歌的标题,我感觉不错,你看呢?”

“太好了宫老师,我自己也挺喜欢这首诗的,用这个标题做书名好极了。”她兴奋地说。还是那么娇滴滴的,可爱极了。

“那就这么定吧,你赶快回去取新写的诗稿,我们争取尽快整理好出书。”

方怡给我深深鞠了一躬,眼睛里沁满了感激的泪水:“谢谢,谢谢宫老师的栽培,真的谢谢您,我一定不辜负您的厚望!”说完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别,别这样,你别这么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何必那么在意。再说,这也是你该得到的。得了,你可千万别哭。看你那点出息,呵呵,女孩子一哭就不好看了,乖,不哭。”方怡这一哭,真把我弄得挺难为情的,便赶紧劝止。

方怡收了哭声,拿出纸巾擦了擦泪水,羞红着脸说:“让老师见笑了。”然后又满心欢喜起来。和我道别后,一脸灿烂地离开了。

方怡走后我立刻给李丝去了电话,把方怡的手机号告诉了他,让他尽快和方怡联系。并再三叮嘱他千万别说漏嘴。李丝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我的宫老师啊,这怎么跟搞特工似的,您就放心,不就是撒谎吗,这活我拿手着呢,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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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方怡那里获得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她和安君完蛋了。他们结束了一头热的恋情,这对方怡来说是解脱还是遗憾呢?反正对于安君来说,这应该是一种解脱,他自由了。是的,安君自由了,起码爱情上他自由了。可我还是很怀疑地想,安君真的自由了吗?

很快方怡的话得到了证实。藤子一进门就嚷嚷开了:“安君自由了,安君和方怡分手了,是方怡提出来的。”看我没什么反应,她愣了半天,又跑到我身边,拽着我胳膊说:“你这家伙怎么啦?我在告诉你安君他自由了,怎么你没什么反应啊?傻了啊?”

我能说什么呢?我说祝贺你们,还是说这点破事儿我早就知道了?显然我什么也不能说,也不想说。藤子有些失望,一屁股坐到床上,生气的样子,撅着小嘴,不再吭声了。看来她原本是怀着极高的热情打算和我一起分享她的快乐的,我视若无睹的态度一下子让她没了情绪。

无奈,我又得主动投降。我天生的毛病就是怕女孩子生气,一生气我就发毛。这和我的善良(自己以为自己真的很善良,呵呵,别骂我,我脸多少有点红了)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女孩子生气的时候,作为大老爷们必须妥协,必须去哄好她。女孩子都是需要哄的。哄不意味着欺骗,这完全是两码事,充其量隐含着点善意的谎言。我走过去,拍了拍她肩膀,关心地问:

“你去找安君了?他不再生气了吗?好了,好了,不要生气嘛,我刚才是故意逗你玩儿的,小傻瓜,别生气了。乖啊!”

她把脸侧到一边,不搭理我的问话。我点燃一支烟,刚吸了一口,被她一下子抢了过去,猛吸了一大口,呛得“喀喀”咳嗽了两声。我把烟夺回来,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

“你不会吸烟,玩什么酷啊!看把你呛得,小样,还生我气吗?”

“本来嘛,人家想让你替我高兴高兴,瞧你那无动于衷、不屑一顾的样子,哼!还是安君好。没等我去找他,他就跑来找我了,还告诉了我一件天大的好事儿。这回好啦,我再也不用有那么多顾虑了,可以放心大胆地和他相爱了。”停了停她又说,“对了,今天我们去医院看她妈妈啦。”

“她的病情怎么样了?安君和方怡的事情她知道了吗?”我真的想知道病中的安君妈妈会是什么态度,而且真的有点关心她的病,不知道为什么。

“还好啦,她妈妈今天状态特别好,而且说话也不疯疯癫癫的了,还认得我呢,和我聊了好多,我一句也没记住。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她要借我手机用,我没给她,她说孩子我不是给安君他爸打电话,我是给方怡打,这孩子说给我办理出院手续,怎么还没办啊,我想回家,这地方不是人呆的,我得回家……”藤子学得有声有色,俨然一疯妞。

“那她出院了吗?”

“安君说明天找方怡商量出院的事情,估计也快了吧。”藤子说完,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老师,可不可以帮安君把摩托车卖掉?他说得给医院补上点住院费才可以出院的。”

“差多少钱?我一直还奇怪呢,他哪来那么多钱买摩托车啊?”想起那台很疯狂很嚣张的摩托车我就好奇,那车少说也值个万儿八千,凭安君的能力是绝对买不起的。

“我开始也挺奇怪的,今天他告诉我说,他说,他说,这——车是他给地下出版商写色情书稿赚来的。”她怯生生地说完后偷着打量了我一眼,看我没什么表情,做了个鬼脸又接着说:“他说他发过誓,只要赚够一辆摩托车钱就绝对不再给他们写了。所以他说自从有了这辆车以后就再也没给那些人写过。宫老师你帮帮他吧,他真的需要钱来给妈妈办理出院手续。其实,不只是他舍不得,就连我也有些舍不得,我好喜欢骑在这车上靠着安君后背的感觉啊!”藤子一脸遗憾地说。

“好吧,我试试看,尽量帮忙卖掉。”其实我本可以自己买下送给藤子的,既然她喜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没那么说也没那么做,只是说帮忙试试看。安君这孩子怎么会去写那些东西啊?要命,这哪里是正道啊!再说了明明妈妈有病需要钱,怎么还乱花啊?唉!

藤子站了起来,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你真好!”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又回头给了我一个媚眼,说:“我去找他了,你今晚还是回家好好休息吧。”

回家?是啊,我是该回家看看了,毕竟那还是我的家啊!唉!我这个人就不该有家,有家也不知道家。看来我不单单是个不合格的丈夫,甚至连男人都不算。哪有我这样不负责任的男人呢?

在市场买了些半成品的蔬菜后,我回家了。今晚,我要亲自下厨,烹调些可口的饭菜和梅子共享。我在厨房忙活了大半天,费劲地做了几道菜,其实我原本很会做菜,可能是很久没做生疏了,所以比较费力。等到做好端到餐桌上时,时间是晚上六点十分,按说梅子该回来了。

坐在餐桌前等了好一会儿,梅子还没回来,就打电话给她,结果关机。这家伙忙什么呢?竟然连手机都要关掉。

我便给岳父家挂了电话:“爸,梅子回来了吗?”

老爷子有点意外地问:“怎么了?小两口吵架了?”

“没有,爸,我做了些菜等她吃,可是她到现在还没回来,手机又关机,就打来你这里看她是不是回这儿了。爸,您最近身体还好吧?”

“她没回来,兴许有应酬。你就先吃吧,甭管她了。难得,难得你小子还知道惦记我的身体,老爸我身体硬实着呢。倒是你啊小常,别总熬夜,要把觉睡足了才好。”

“谢谢您的关心,我知道了,您早点休息吧,那我就不等她了,她要是回来这里让她给我打个电话吧!”我一直不爱给老岳父去电话,可能是不喜欢他盛气凌人的语气和动辄就教训人,总放不下做领导的架子。离休都那么久了,语气里还残留着政治的味道,做领导做久了可能都有这个后遗症吧。

既然梅子没在那里,那就算了,自己吃吧。吃了几口感觉没什么胃口,索性开一瓶红酒,一个人喝了起来。

大约一点多,梅子回来了,喝得东倒西歪的,我下床搀住她,一身的酒气。我帮她把鞋和衣服脱掉,责怪道:“怎么才回来,和谁喝的啊?喝成这个德行!”她用手比画了半天,说:“不用你管。”倒头就睡了。我把她弄到卧室的床上,帮她盖好被子,自己睡到了客房里。

第二天清晨,我被浴室淅沥的流水声吵醒。梅子就是这样,总在你睡得最香的时候制造噪音,成心不想让人睡觉。

梅子今天有些奇怪,洗得很快,我刚穿好衣服走进客厅,她已经从浴室出来了。

“昨晚你和谁去喝酒了?喝了那么多!怎么那么晚才回来?”我问。

“晚吗?我怎么没觉得啊?和你比我还差得多呢。和谁喝酒你管得着吗?”梅子一脸怒气地反问我。

“一大早的,我不想和你吵架。算了,就当我什么也没问过。”说完,我进了书房,不再和她说话。

梅子说得没错,我能管得了人家和谁喝酒吗?我能管得了人家回来得早还是晚吗?我管不了,也没权管。和我整夜整夜不回来相比,她这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不管怎么想,心里就是感觉别扭,很不舒服。她到底和谁喝的?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29

梅子出门后,我也跟着下了楼,然后去学院。上午在办公室给李丝去了电话,商量让他买下安君的车,反正他联系业务也用得上。